“你來做什麼？”雖然心裡這麼想，但小雅還是克製住了情緒，大敵當前穩住陣腳。“我是來找你的。”黃恬好不膽怯地迎著小雅的目光。“找我？”小雅在心裡掂量了幾分，“如果你是因為上次我打你的事來找我，請回，我不認為自己做錯。”“說的好，正是因為你打了我，所以我才來找你。”黃恬反而笑了，不請自入地進了門，還好奇地環視四周，好像在看自家房子。“你這人真不懂禮貌，我請你進來了嗎？我可以打110請你出去。”小雅板著臉，準備要趕人。“你很怕我嗎？怎麼看到我就想躲。”“我是怕自己惡心，看見你就討厭。”“果然，他說你脾氣不夠好，原來是真的。”小雅簡直要氣壞了，三言兩語下來，她根本不是人家對手。也難怪，這女人是乾宣傳工作的，口才好得很，小雅卻是靠筆頭吃飯，加上多年的宅娘生涯，打嘴仗的功夫已經退化到了極限。“你彆急，今天我來不是找你吵架，隻是想心平氣和地跟你聊聊。”“我跟你沒什麼好聊的。”“不見得，至少我們愛著同一個男人，審美觀價值觀算是比較接近，應該會有共同語言。”“你！”小雅氣得手都在發抖。“我今天來，是想讓你聽個東西。”說完，黃恬拿出手機，開始播放一段音頻。“這輩子可能都不會有比你更好的女性朋友。你懂我，了解我，處處為我著想。你還年輕，我不想連累你，讓你不開心。請你原諒小雅。”聲音清晰可辨，是範誠，不知道是小雅太激動，還是這音頻有問題，聽起來總不太自然。“彆以為你拿個自己做出來的東西就可以唬我，如果他選你，我隨時離婚。拜托你搞清楚，現在是他不肯離婚，不肯離開這個家。”“我知道他不肯離婚，暫時還不舍得離開你，那隻是他對你和孩子的責任心。如果他是個對發妻不屑一顧的男人，我也不會愛他。我今天來，是想告訴你，不必再對我耿耿於懷，假如最後他會選擇我，那也隻能說明你們之間經不起考驗，如果不是我，還可能有另一個我這樣的人。”小雅坐在沙發上，腦子就像被黃恬挖空了似的，空空蕩蕩。一個人的家裡，靜得可怕，簡直能聽到自己心跳和脈搏的聲音。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距離範誠回家的時間越來越近，小雅不知道怎麼麵對他，是跟她發一通脾氣，怨他招惹這種女人，還是假裝什麼事也沒發生。矛盾的是她兩種都做不到，發脾氣正中黃恬下懷，會令範誠頭大煩惱，把他往黃恬身邊推，而假裝什麼事也沒發生更做不到，她向來喜怒形於色。怎麼辦，怎麼辦？要不還是離婚算了，小雅內心煎熬著，可現在放棄真心不甘，仿佛一場戰鬥還沒打響自己就舉起了白旗。現在已經不僅僅涉及到愛這個問題了，還涉及到她的尊嚴。小雅唯一可以谘詢的人就是姐姐，一通電話打過去，被姐姐罵了個劈頭蓋臉。方小芳是豹子可不是包子，罵小雅不像她的妹妹，居然被個比自己年輕，比自己沒身份的女人搞得心慌意亂焦頭爛額。“彆聽兩句人家的閒話就不知道怎麼過日子了，你多大的人了，你不會用腦子呀！她越是這樣說，你越要淡定，你的地盤你做主，她算老幾，也敢來撒野。就算將來真離婚，也得是昂著頭走，走也是走得去過更好的日子，被人家隨便一招就打得滿地找牙，簡直把方家的臉都給丟儘了。你給我硬起來，就算不為自己，也彆忘了你是欣欣她媽！”方小芳似乎有事在忙，脾氣大得像剛點的炮仗，話剛撂下就掛了機。這劈頭蓋臉的一通罵，就像一瓢冷水對著小雅迎麵潑來，直教人耳聰目明心智頓開。當晚小雅假裝什麼事情都沒發生，如常準備晚餐，並開始有策略地保持沉默。很快她就發現隻要不說話，不多做表情，就能應付過去。範誠還為她今天的安靜而問了好幾次，是不是哪兒不舒服。這些天來，他一回家小雅就開始各種盤問，追問和黃恬的種種細節，追問單位的各種可疑事項，今天一個問題也沒有了，反而覺得不自在。小雅感覺原來做一個實力派演員並非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卻不似看起來那麼若無其事，每一分鐘都那麼難熬，她迫切地想等到午夜到來，因為她還有一項最重要的任務，亟需完成。好不容易熬到了上床睡覺，範誠大概是以為小雅這關已經過了，帶著問題解決後的輕鬆心情而入睡。白天的工作，應付黃恬的壓力，令他疲憊不堪，腦袋一沾到枕頭瞌睡就來了，小雅在黑暗中等待了一會兒，範誠就發出了均勻的呼嚕聲。小雅耐著性子，又等了十多分鐘，這才輕手輕腳地從床上爬起來，摸出了臥室。範誠每天一回來就待在書房上網，他的包通常是放在書房裡，包裡什麼都有，他的日程本，錢包，手機。小雅需要的是他的手機。上次跟姐姐見麵時，得到了許多防火防盜防小三的招數，其中很關鍵的一條，也是操作性極強的一條，則是獲取通話記錄。這辦法很妙，就算不是機主，就算沒有機主密碼，也同樣可以操作。小雅打開電腦，登入手機運營在線官網，然後申請獲取了一個隨機驗證碼。這條驗證碼碼以短信形式發送到手機上，利用這個驗證碼，就可以進入機主才能進入的頁麵，索取每個月的通話記錄和短信記錄。做這一切的時候，小雅有種莫名的興奮。姐姐的那些招術中，這已經不算有技術含量的了，她還曾經請過私家偵探，也買過拾音器和GPS定位儀，錢花了許多，追人的經驗也差不多能寫出一本尋夫秘籍的了，可惜老公最終還是離了婚。可見丈夫是否能留住，跟妻子是否用心挽留過並無直接關係，直接關係應該還是丈夫心裡對妻子的感情還有多少。這感情不一定是愛情，而小雅卻是很看重這是否愛情，如果範誠不再愛自己，她將毫不猶豫地把他給放棄。世界這麼大，地球上有那麼多的人，總有一個真正愛她的，早一天跟這個不是真愛的分開，就早一天跟那個真愛相遇。在愛情方麵，小雅雖然是孩子他媽，卻還是理想主義者。今天黃恬的踢館，令她很想知道範誠跟這個女人之間到底有著怎樣的交往。雖然拷問了許多次，可範誠的答案始終不能令她滿意，信任來之不易，破壞起來卻輕而易舉，她現在已經不信任範誠了。下載了範誠近半年的所有通話記錄和短信記錄後，小雅把他的手機悄悄放回包裡。隔著一扇門，能夠聽到那熟悉的呼嚕聲規律依舊，小雅這才放心地開始查看剛剛下載的這些資料。現實是殘忍的，問題是嚴重的，小雅看得熱血翻湧，恨不能去廚房抄把菜刀來把範誠給殺了。原來他還是騙了自己，他和黃恬認識的時間，交往的頻率，那多得嚇人的通話記錄中，偶爾出現一兩條自己的，看起來都嫌礙眼。眼淚滾滾而下，她卻不擦，仿佛想用那些苦澀的液體衝刷掉這刺眼的恥辱。曾幾何時，他的話都不想對自己說了，或者不用說也知道自己的反應吧。這樣的日子真的過不下去了，都說男人有一次就有兩次，沒準已經上過床了，否則那個女人怎麼會一再出現在眼前？罷了，再不用在這個男人身上蹉跎時光，為負心漢把自己弄成黃臉婆不值得。範誠打了一夜的小呼嚕，並不知道在他做夢的這段時間裡，枕邊人的心態已然巨變。不過什麼也沒發現是不可能的，第二天一早，他就感覺小雅對自己的態度比冷更甚，已經變得漠不關心。昨夜大概沒蓋好被子，一早就鼻涕噴嚏齊來，這要是以前，小雅一定心疼又著急，追著範誠給他吃藥。可今天，就連範誠故意在她麵前打了大噴嚏，她也無動於衷，好像感冒的是彆人。這令範誠備受打擊，像失寵的孩子沮喪地去了單位。直到手機開機後，他意外地發現短信欄下居然多出一條陌生的驗證碼信息，那是小雅氣憤極點時忘記刪除的。等他打電話去服務台問過，這才知道小雅冷淡自己的原因。範誠簡直毛骨悚然。這還算兩口子嘛？同一屋簷下，居然搞秘密活動來取證了，太令人沒安全感了。一想到小雅能做出這種事，他就不想回家了。那哪還是家呀，簡直就是間諜基地，下一步她會怎麼做，在家裡安裝攝像頭嗎？這麼一想，連家也不敢回了。他迫切地需要一個空間讓自己喘口氣，一來考慮清楚今後怎樣麵對小雅，二來也給黃恬一個冷淡期。正好單位裡有個出差的機會，去省城幾天，原本輪到比範誠小幾歲的小劉去，範誠又是請吃飯，又是介紹對象，好不容易說服小劉把這個機會讓給自己。得到範誠連著幾天出差的消息，小雅就恨上心頭，憑什麼他做錯事還能公費出去躲災。當年自己放棄實習期間留在雜誌社的美編工作真是一萬個不該，否則現在怎麼也能混個設計總監當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