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欣欣，範誠感覺稍微輕鬆了一丁點。女兒雖然長得像自己，可她那處女座的事兒逼性格，簡直就是小雅的翻版，針尖大的事也不讓毫厘。孩子也送走了，總歸要回家了。範誠開著車，卻慌得很，總覺得不對勁。忽然想起，自己應該跟黃恬通個氣。手機都落在小雅手裡了，難免要跟她交代一番，小雅雖然表麵上豁達，其實是個醋壇子。黃恬的號碼，範誠早就熟記在心，他找了個共用電話，考慮了好一會兒才按下電話號碼。並非不舍得這段原本就隻是消遣的關係，而是在考慮如何措辭。範誠終於按下播出鍵，還在猶豫著究竟該怎樣開口，聽筒裡卻先傳出熟悉的聲音。“是你嗎？你家出什麼事了？”“你怎麼知道我家出事了？”“你老婆剛才給我打電話了，我還以為是你，喂了兩句，她不做聲，我能感覺到是她。”“她已經給你打電話了？”範誠聲都變了，最擔心的事情還是出現了。不過也好，這幫他開了盤口，再不好的話也可以往下說了，於是把昨晚進賊，曝光了秘密手機的事全都說了出來。“你給我打電話的意思是，暫時不要聯絡了吧。”黃恬接上了話茬。“對不起，最近是非常時期。”雖然黃恬看不見，範誠還是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沒事，我理解。”黃恬的聲音裡透著失望，似乎還暗歎了一口氣。“那個，對不起。”“算了，我早就想過會有這一天，都是我不好，還連累了你。”“彆這麼說，我也不夠負責。”原本計劃三言兩語交代清楚，就掛斷電話的，結果一開頭就放不下了，範誠的潛意識裡，或許更害怕麵對小雅。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小雅在家裡等得不耐煩了。開車去婆婆家早就該回來了，難道是路上堵車？要不就是跟婆婆商量對策去了？畢竟自己提出了離婚，或許他會害怕。小雅想了想，又站到陽台上朝下望了好幾眼，一直沒有人。給婆婆打了個電話，得知範誠把孩子交給婆婆，連家門都沒進，水都沒喝一口，就急匆匆地趕著回去了。“小雅，我說你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砸東西乾嘛？你彆怪欣欣，是我逼她說的，就算跟範誠鬨彆扭也不能這麼撒氣吧。什麼東西不得花錢買呀，你們掙得又不多，這樣下去日子可過不好啊。再說了，東西砸了，問題就能解決了嗎？我說你在聽嗎？喂，小雅，喂．．．．．．”聽筒裡隻有婆婆一個人的聲音。他已經走了？那他怎麼還不回家，上哪去了？小雅心裡全是問號，哪裡還有心思應付婆婆，忙把手機掛斷，按照那個卡片機上的號碼撥過去。沒有鈴聲，隻有機械的電子合成女聲在說：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正在通話中，請稍候再撥。這個節骨眼上，那個女人能跟誰說話？小雅重重地掛斷電話，怒從心頭起，一股按捺不住的火氣直衝頭頂。範誠回家時像個考試作弊被當場抓到的孩子，做好了挨批的思想準備。雖說今年都三十六了，可他感覺自己一點也不成熟，就像個孩子。這種狀況，跟他是獨生子有關。從小家裡就一個人，父母又都工作忙，一忙起來就顧不上他。家裡經濟條件也過得去，父母總以為不讓他餓著凍著，成績也過得去，就行了。再加上父母都不屬於會照顧人的類型，所以他也不太懂得照顧人。很長一段時間，他以為隻要按時交家用錢，不賭不嫖，自己就算合格了。確切地說，直到現在他也沒覺得自己有多過分，他有自己的原則，除了小雅，絕不跟其他女人肢體接觸，玩曖昧也隻是精神上的。成人的遊戲，為了讓自己對生活還能充滿信心，僅此而已。把思緒厘清，範誠終於回家了。進屋時，小雅坐在沙發上，麵前擺著一杯水。水已經喝了一半，小雅垂著頭，看不清表情，聽到範誠回家，也沒有要說話的意思。“我回來了。”範誠硬著頭皮打破了沉默。“你去哪兒了？”小雅瞥了他一眼。“就是去媽家呀，怎麼了。”範誠不習慣撒謊，表情有點不自然，在小雅身邊坐下。“說吧，你想跟我說點什麼。”小雅冷笑一聲，心裡透亮。“沒什麼好說的，就是一個網友，跟她純粹是聊天。就像個垃圾桶，平時不開心的時候，我就把精神垃圾往她那裡處理掉了。”範誠解釋道。“嗬，這麼說，反倒我這個做老婆的不好了，你有什麼不高興不愛跟我說，全都找外人說去。”“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工作也忙，還得忙家務，我不想影響你的情緒。”“那我還要謝謝你了，對吧。那我問你，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心情不好，我有精神垃圾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人不是你，而是去找個男網友，願意跟他嘮嘮，你覺得合適嗎？”“那當然不合適，你是女的，男人會誤會的。”“那擱你身上就不怕誤會了，你怎麼知道人家女網友對你沒誤會？你都願意跟人家分享連我都分享不了的痛苦了，那些卿卿我我的話都說出來了，還怕不會誤會？誰家庭幸福會找外人分享痛苦？你這不是明擺著的嘛，你在家悶得慌，老婆又沒勁，所以才會在外頭找刺激。但凡是個稍微有點判斷力的成年人，都會做出上麵的推斷，你自己說，是不是這麼回事。”“不是，真不是這個意思。”“笑話，天底下哪個男人沒壓力，哪個成年人不痛苦？人家一個個都去找女網友傾訴了嗎？減壓的辦法千千萬，為什麼你要用這種會傷害我的方式？你那些破事，憑什麼就不能跟我說，非得跟人家說不可？”“你瞧瞧，你就總是這個態度。以前我每次跟你說點什麼，你總是這種腔調，男人就一定得堅強，一定得承擔，人家都能受得了，憑什麼我受不了。我跟你訴苦，還得照顧你的情緒，那我的情緒問題能解決嗎？回頭我自己問題沒解決，你那邊還一肚子牢騷，你說是不是這麼回事。再說了，我工作忙壓力大，你不是不知道，今年經濟危機，到處都不景氣，單位上都說可能要裁員，我這種非專業技術人員，很可能被哢嚓了，這種話我能跟你說嗎？我本本分分工作，人家非說我靠我爸的關係，背後多少人說閒話你知道嗎？我就算告訴你，你能理解嗎？能幫得上忙嗎？你天天坐在家裡，就能把錢給掙了，你知道現在在單位上個班，有多少麻煩事、無聊人必須應付嗎？我壓力真的很大。”範誠把路上想好的這番話統統說了出來。“就你壓力大，就你忙，你忙出什麼來了？錢沒多掙，應酬不少，一個禮拜幾天著家？家裡的事兒你管過多少，孩子病了，我一個人抱著去醫院，水都不敢喝，就怕上廁所。你呢？你給欣欣開過幾次家長會，你喂她吃過幾次飯，你知道她同桌是誰嗎？你對這個家操過多少心？”方小雅終於爆發了，說著說著就扯到了欣欣小時候，雖然心裡明白這些事情跟現在這件事沒多大關係，可她就是想說出來，怎麼也忍不住。“對不起。”範誠和以往一樣，先道歉，不管怎麼樣，表明態度是必須的。“你知道我為這個家操過多少心嗎？”望著範誠那不夠誠懇的樣子，眼淚在小雅的眼眶裡打轉。“你看看我的手，我肚子上的妊娠紋，你知道你在跟女網友聊天的時候我在乾什麼嗎？你摸摸良心，對得起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