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芳是小雅的堂姐，比小雅大四歲。二十多年前，小芳小學還沒畢業，父母在一次車禍中雙雙去世，是小雅的爸爸把她領回家，從此住下，直至成年。失去父母的打擊，加上小芳尚未成年，對家庭溫暖的迫切需要，令她把小雅當成了親妹妹，兩姐妹的感情比親姐妹還親。不知怎麼回事，姐姐的電話怎麼也打不通，小雅的心更亂了。這不是什麼好事，不好意思跟朋友們說，可她實在不知道怎麼辦好。滿肚子的問題沒人能訴，隨著時間的流逝迅速膨脹，已經到了快要承受不了的地步。幸好小偷沒有把她的破電腦給偷走，小偷可不知道，她的電腦顯示器雖然是老式的，但那是為了作圖的時候不偏色，那電腦的主機卻是比一般的配置高出許多。電腦打開了，網絡也連上了，小雅點進平時最熱鬨的八卦微博。這個微博曾是小雅工作之餘消磨時光的地方，天天宅在家裡畫圖，很少出去社交，也沒有多少朋友，唯一能看看熱鬨的地方也就是這裡了。這是個安全的樹洞，誰也不認識誰，卻可以說心裡話。和平時一樣，微博裡各種怨婦貼，抓三貼，求安慰貼，求炮友貼，求解惑貼，回複貼，回複回複帖的帖，各種有趣的人和事層出不窮。小雅的目光在一係列標題關鍵詞上掃過，她能看到苦哈哈慘兮兮的關鍵字背後，都站著一個個沮喪無奈又不甘的已婚婦女，最終，她的目光停留在一條《挽回男人心之七種武器》的微博上。可她隻看了微博最前麵的幾句話，就看不下去了。上麵這樣寫到：在所有手段之前，我們必須先明確一下，這個男人有挽回的必要嗎？你確定挽回之後會比較幸福嗎？你確定他值得挽回嗎？如果你是為了孩子，為了麵子，為了爭一口氣．．．．．．等等這些不是為了自己的原因，我勸你還是不要費這個勁了，因為挽回男人的心幾乎是個不可能的命題。勉強實現了，裂痕也是不容易修複的。小雅認真的想了一下這幾個問題，挽回的必要，她不確定。挽回後會更幸福，更不確定，確定的是她心裡肯定有了陰影，且經年不散，最後，值得嗎？一個已經出軌的男人，心裡有其他女人的男人，就像質檢不過關的男人，顯然是不值得的。小雅找到了自己的答案，並順手關掉了這個帖子。她不需要這個男人了，現在的她，可以一個人也生活得很好，哪怕是帶著欣欣，就算將來再也沒有男人了，她也可以生活得很好，至少不用在擔心被誰背叛，用不著想起來就惡心。既然不要他了，那剩下來的問題就是怎麼分手。反正日子是過不下去了，一想到這個跟自己同床共枕朝夕相對的男人心裡有其他女人，她就咽不下這口氣。念在十幾年的感情，他曾經所有的好，就放他好好走，從此天各一方，再無往來。這麼一想，小雅拿定了主意，雖然自己對範誠很失望，但他畢竟是欣欣的爸爸，還是要給他留點麵子，事情就不要鬨大，跟當年悄悄地結婚一樣，悄悄地把婚給離了。嗯，就這麼辦，雖然已經做了決定，但心裡還總是跟少了點什麼似的。小雅又拿出那個卡片手機來，她忽然很迫切地想知道跟範誠交往的是個怎樣的女人。手裡已經有電話號碼了，小雅把這個號碼輸入百度開始搜索，很遺憾，這個號碼沒打過廣告，沒留過言，隻有一個資料，就是號碼歸屬地。中國移動的官方資料表明，這個號碼正是屬於本地的。小雅的腦神經跳了一下，太陽穴在疼，不說是網友嗎？既然是本地的，又交往這麼久，那一定見過麵了！剛下去一點血壓再次升高，小雅的心裡有個聲音在呐喊，她到底是誰？小雅用手上這個卡片機，按下了播出鍵，半分鐘後，一個帶著幾分慵懶的清甜女聲，悄然入耳：“喂，親愛的．．．．．．喂．．．．．．”小雅的肺就要炸了，這聲音聽起來竟然有些熟悉，隻是她一下子想不起來是誰，緊張中，不知說什麼才好，生怕再多聽一句這聲音，心臟就要崩潰，連忙把電話給掛了，就像那是個沾滿病毒的贓物，把那手機扔在桌上。那個女人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沒打回來，也沒發來短信。範誠逃出小雅的視線，卻並未感覺到半點輕鬆。怪也隻能怪自己，怎麼這麼不湊巧，碰上了小偷。“爸爸，要是你沒欺負媽媽，她怎麼哭了？”欣欣坐在後排的安全座椅上，正從後視鏡的反光中盯著範誠，雙臂環抱，頗有點小大人的味道。“沒有啊，她哭了嗎？”話一出口，範誠就後悔了。他何嘗不知道小雅對自己的感受，歸根結底是自己不好，做錯了事，讓她傷心了。“要是你們離婚，我就再也不跟你好了。”欣欣的小嘴撅著，每次爸媽鬨矛盾，她總是站在媽媽那邊，責備爸爸不乖。範誠隻能苦笑，人都說女兒是上輩子的小情人，他就是拿女兒沒辦法。他沒再說話，不知道說什麼好，腦子都快不夠使了，要看路開車，還要想著一會兒怎麼跟小雅解釋，才能讓她消消氣。小雅平時溫溫柔柔的，可一旦真的發起火來，那可有點麻煩。大人之間的爭吵，最好不讓孩子看見，範誠不願給欣欣帶來負麵影響。“欣欣，在奶奶家多住兩天好嗎？”“那你保證不跟媽媽離婚，不讓她再生氣。”範誠點點頭，望著女兒純真的小臉，他還能說什麼呢。範誠把車開進小區時，馬桂珍正剛剛跳完廣場舞回來，嘴裡哼著歌，步履矯健。今年五十九歲的馬桂珍是名小學老師，做了幾十年的班主任，口才特彆好，把所有人都當成學生，總是試圖挑出點什麼毛病來。這並非出於惡意，而是職業習慣，有點得理不饒人。退休後，這毛病算是好了許多，早些年，她那張嘴愣是把範誠的爸爸範建國給說得離了婚。範建國那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氣，連他都受不了，大家都說誰也受不了馬桂珍，沒想到，她竟然還先再婚了。範誠的繼父汪澄海也是個搞教育工作的，還是個知名學者。大家都說，一物降一物，馬桂珍是碰上比她還能說的人了。和大部分婆婆一樣，馬桂珍是不太待見媳婦兒的，理由是小雅連個固定工作都沒有。還沒結婚那會兒，馬桂珍就把家裡的情況跟小雅交過底，家裡不是做生意的，沒那麼多錢幫補他們，自己不要兒子養，不跟他們伸手要錢就算不錯了，過日子還得靠自己。小雅也爭氣，從沒跟婆家伸過手，可就算是這樣，馬桂珍又嫌她在街坊鄰居麵前不能給自己掙麵子。小雅平時不愛來婆婆家，但馬桂珍倒是很疼欣欣。欣欣長得濃眉大眼，隨她爸爸，馬桂珍總是說，要是範誠是個女兒，準跟欣欣一個樣。都說隔代親，馬桂珍對這個孫女特彆寵溺，要什麼給什麼，就連平時小雅和範誠不給欣欣買的零食，隻要欣欣說想吃，馬桂珍也會立刻買來，最喜歡帶欣欣去超市。欣欣也喜歡跟奶奶在一起，老遠看見奶奶，就大喊著跑過去。“欣欣呀，什麼風把我的寶貝兒給吹來啦，讓奶奶親親。”馬桂珍見到孫女，格外高興，等欣欣靠近些一看，不對呀，小臉上怎麼臟兮兮的，“欣欣洗臉了嗎？你媽都在家搞些什麼呀，怎麼照顧你的。”“報告奶奶，我媽跟我爸吵架了。”欣欣口無遮攔，已經把實話說了出來。“就你嘴快。”範誠刮了一下欣欣的小鼻子。“吵架了？”馬桂珍不樂意地看了範誠一眼，“甭管大人有什麼事兒，也不能拿孩子撒氣吧。你小時候，你爸跟我鬨離婚那會兒，我是白天忙工作，晚上還得忙家務，還得照顧你，給你輔導功課，自己說說看，我耽誤過你一天嗎？這個小雅是怎麼搞的，要是當不好媽就彆生孩子呀。”“奶奶，那不就沒我了嗎？”欣欣的撒嬌地晃著奶奶的手。“媽，沒事兒，是家裡進賊了，警察剛剛來過。”範誠連忙解釋，隻說家裡亂糟糟的，想把欣欣放在奶奶這兒住兩天，等收拾好了再接她回去。說完，範誠又跟欣欣說了句悄悄話，讓她把家裡的事暫時保密。“嘰咕什麼，還不就是你媳婦兒那破脾氣嘛，文藝女青年就是事兒多。”馬桂珍白了範誠一眼，拉起欣欣的手往家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