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淵麵色一變,“你先呆在這兒彆動,我去看看!白安,保護宋姑娘。”宋南枝呼吸一窒,感覺胸口被堵住了,頭也開始發暈。是不是……楊嬤嬤……沒有替換成功?那她呢?到底做對了嗎?宋南枝不打算坐以待斃,她推開白安,走上祭典場旁邊的階梯,站在高處往祭典台上望去。祁淵三步做兩步地跨上祭典台,眾人紛紛讓開,讓宋南枝也見著了倒在台上的那人。是祝先生!祁淵一探脖頸,發現人的確已經死了。先生們已經慌了。“這這這、是怎麼回事啊?祝先生剛才還好好的!”“世子爺,你可要為我們做主啊!”喬誠出來主持大局:“先疏散學子,台上的先生們都留下。”隨即叫了自己的書童:“去京兆府報案。”京兆府很快便來人了,是京兆府尹尚如斯親自帶人來將現場圍住。這個尚如斯,是儒生出身,當年補了京兆府尹的缺也是巧合,平生最見不得死人的事兒,見著祁淵就如同見了救命菩薩一般,一邊擦著額頭上的汗一邊朝祁淵作揖。“世子爺在這兒,下官就安心了,請世子爺來住持破案吧,下官和京兆府就幫著您跑跑腿,有事兒您儘管吩咐!”祁淵淡淡點頭,開始詢問現場的情況。尚如斯不敢看祝沿的屍體,悄悄掀起眼皮看一眼,又緊張地縮回目光,瞟到後麵的宋南枝。“哎呀呀,這裡怎麼還有個女娃呢?”宋南枝正凝神看著地上的祝沿呢,被喊得驀然一愣。祁淵走到宋南枝前麵,淡淡地朝尚如斯看了一眼。尚如斯乖覺地閉嘴了。根據眾人供述,祝沿是和眾先生一起喝了敬酒之後,突然倒下去的。仵作來驗看了,確認是中了砒霜之毒。宋南枝心中一緊。喬誠沒有死,倒是祝先生死了,而且也正好是中了砒霜。她緊張地拉了祁淵的袖子,祁淵偷偷握了一下她的手,示意不用怕。“先看看砒霜之毒是否在酒裡。”祁淵道。仵作拿了酒杯裡麵的殘酒來驗,搖頭。祁淵道:“再驗驗酒杯。”過了一會兒,仵作回道:“除了杯口處有一小段地方有砒霜外,其他地方都沒有。”“看是否在唇上。”仵作一驗,肯定回答:“是。”祁淵暗暗鬆了口氣,看來和宋南枝無關。趁著尚如斯安排人分彆審問的當口,祁淵讓宋南枝去室內休息了。“你昨晚沒睡好,上午又站了兩個時辰,睡會兒吧,彆累著了。”“我睡不著。”宋南枝抓著被子,有些恍惚道:“事情太突然了,昨天晚上我還見過他。祝先生在學生中風評很好,也很關心我們,經常有女學生來月事不舒服,他都能看出來,叫去休息——”宋南枝自覺失言,臉微微紅了,端起床邊的茶盞捧著,遮住半張臉。一室靜謐。門外的尚如斯兜頭衝進來,“世子爺,世子爺——”圓圓的眼睛接觸到祁淵射過來的冷冽目光,在官帽下直愣愣凍住了,他心中一跳,不知是哪裡惹怒了祁淵,忐忑地把線索供上來。“死者的死因已經弄清楚了,是唇上的唇油裡麵混有砒霜,喝酒的時候就帶著咽了下去。”宋南枝從茶盞裡抬起頭來,眉頭一皺。對在場先生們的審訊沒有發現線索,京兆府便把訊問對象擴大到了祝沿平日裡接觸較多的人,同時祁淵和尚如斯去了祝沿的住處。宋南枝也跟著去了。室內窗明幾淨,幾人動手翻找,在床的裡側發現了一盒潤唇的唇油,來人一驗,裡麵的確有砒霜。祁淵拿著盒子端詳,宋南枝湊上去看了一眼,道:“這是京師有名的聚香齋口脂的盒子,不過聚香齋不賣唇油,這盒子倒像是把原來的口脂挖走了,重新填上的唇油。這盒口脂賣得十分火爆,書院裡的女學生大多都買過。”祁淵道:“祝沿一個大男人,是不會有心思煉製唇油放在盒子裡抹嘴唇的。他把唇油放在床的裡側,說明了他不想被人發現,這盒唇油應當是個和他關係比較親密的女人送的。”宋南枝接下去:“祝先生早年喪妻,一直未娶,難道私底下有了中意的女子?”“先從這盒唇油入手吧。砒霜。唇油、口脂,一樣樣摸排,看有誰同時買了這三樣東西。”尚如斯唯唯諾諾出去了,祁淵轉頭,發現宋南枝站在書架前麵發呆。“怎麼了?”宋南枝看著手上已經備好的課案,是祝沿自己的字跡……他的課已經備好了,為何還要經常讓她來備課?宋南枝腦子裡出現許多福的提醒,想到從前祝沿有些不合時宜的舉動,突然間有種陰冷的感覺如遊蛇一般爬上她的脊背。祝沿已經三十幾了,為人師表,又對她十分關心,宋南枝從前也沒往其他方麵想。宋南枝有種虎口脫險的後怕,她抬眼一看,祁淵已經站在了自己麵前。他拿出帕子,擦拭她額頭上的汗。“是不是不舒服?你先回去休息,這案子與你無關了,不必擔心。”宋南枝點點頭,放下課案準備出去,課案裡突然飄下來一張紙。祁淵撿起來一看。是禮單,落款是太倉董家。祁淵臉上出現一種難言的諷刺表情,他手裡捏著這張禮單,抿著唇一言不發地在書架上開始翻找,在夾層中找到了一個空的信封,落款是“吳”。“追查了這麼久的源頭,居然在這裡。”“這麼說,吳銘誌背後的真正主使是祝沿?祝沿因為與太倉董家有來往,所以幫著指使了吳銘誌,這一點甚至連董陽曦自己都不知道?”宋南枝問。祁淵道:“現在隻能確定祝沿推動了吳銘誌,至於太倉董家和董陽曦知情與否,還不一定。當初我覺得吳銘誌沒必要為了一筆銀子拿前程冒險,所以留了個心眼,表麵上結了案,實則一直沒有把案卷交出去,而是在繼續摸查吳銘誌從前的行動,線索查到長空書院,就如同泥牛入海。沒想到,卻在今日浮起來了。”祁淵深吸一口氣,道:“我方才去翻了書院曆屆的學子名單,發現吳銘誌是祝沿入院後教授的第一批學生之一。祝沿在詩賦上的造詣十分高,吳銘誌沿襲了這一點,才得以在官場上如魚得水,這樣一來,吳銘誌的犯案也解釋得通了。”“董家和祝沿有交情,所以托了祝沿打通了吳銘誌的關係,讓董陽曦考場舞弊。而董家為了自保,或者也察覺到你在繼續追查,所以殺了祝沿,切斷線索?”祁淵搖頭:“如果是董家做的,這份禮單不應該出現在這裡,至少也應該和當初董陽曦逼死孫書生一樣,提前清場,毀滅證據。”“哪有這麼巧的事情?你剛剛查到這裡,線索就斷了,看來科舉舞弊案背後還有人。”“不知道,我先將這份禮單呈報聖上。”——永昌帝皺眉,放下手裡的禮單,對祁淵道:“你辛苦了,此案就到此為止,你結案吧。”“皇上,那董家——”“董家已經上了請罪折子。”永昌帝截斷祁淵的話,似是有些煩悶地揉了揉眉心,道:“祝沿和董家的事,朕清楚,早些年董家資助過祝沿一段時間,祝沿便想著回報董家,自作主張去吩咐了吳銘誌辦事……事情都已經清楚了,舞弊案也拖了這麼久了,該正式結案了。明日你把案卷遞交刑部封檔罷,朕累了,你先下去。”祁淵還想開口,抬頭看到永昌帝的眉頭已經皺得極深了,猶豫了一下,還是退下去了。出了殿門,遠遠地,祁淵聽到了裡麵折子散落在地,和內侍們跪地請罪的聲音。他皺了皺眉頭,加快了步子,朝宮外走去。已是暮色時分,祁淵隻有不到一天的時間查清殺害祝沿的凶手了。如果凶手不能自圓其說,那他依舊有理由請求舞弊案暫不封檔。他策馬趕到長空書院,看到書院門口站了一抹倩影。霎時間衝散了他的煩悶。祁淵下馬,帶了幾分笑意走向宋南枝,卻發現宋南枝的臉上有一絲慌亂和害怕,連忙問:“怎麼了?”宋南枝抓住他的手腕。“京兆府的尚大人在祝沿屋裡翻出一間密室,你去看看吧。”兩人進門的時候,屋內一片慌亂,祝沿的床被掀開了,旁邊倒著尚如斯,正半死不活兒地喘氣,旁邊的人捏人中的捏人中,扇風的扇風,叫大人的叫大人,好不熱鬨。“怎麼回事?”祁淵問。“世子爺……我們大人他、他暈血……”尚如斯悠悠轉醒,舉著手上一根白玉棒子一看,又被上麵已經凝固的血跡嚇暈了過去。祁淵:“……”兩人轉頭去看床底下的密室。地方不大,很黑,點上燈之後,裡麵的情形看得人毛骨悚然地。宋南枝拿起牆上的鐵鏈,道:“這是做什麼的?用來捆犯人的話,好像太細了,而且祝沿一個先生,能捆什麼犯人?還有項圈,看上去怎麼像是狗用的?”祁淵有些緊張地把宋南枝扒拉開:“你彆看了,我送你上去。”宋南枝被祁淵推著往通向上麵的階梯走,腦子裡閃過剛才尚如斯手上的東西,突然福至心靈,臉“騰”地一下就紅了,隨之而來的是一股莫名的恥辱感。她頓住身子,回頭朝祁淵問。“祝沿是不是……是不是……在用這些東西折磨女子?”接觸到祁淵肯定的目光,宋南枝出了一身冷汗。“那是……書院的女學生嗎?”“應該是。外頭尚如斯手上拿的白玉棒上麵是處子之血,長空書院內,隻有女院學生符合這個條件。這些器具的大小都是根據特定人體的尺寸定做的,一共有兩套。看來被他侵犯的女學生,也有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