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破釜沉舟(1 / 1)

書院女神探 煙柳 2177 字 4天前

喬誠的居所分前院和後山,兩人首先在前院查探了一番,沒有見到《漢圖十三勢》。宋南枝來回走了一圈,最後在西邊的山腳下站定,仰頭。“這後山,肯定藏著東西。”祁淵:“喬誠選擇住在這裡,而不是書院的山長寢院,的確有些異常。隻是這後山這麼大,僅憑我們兩人之力,無法搜查。”“那就先試試。”宋南枝當先從側道上走了上去,她一邊走,一邊敲著山體,果然在離喬誠前院幾十丈遠的地方發現了一處石室。兩人進入石室,發現裡麵廣闊空曠,似乎是挖空了半個山體。祁淵敏銳地感覺到不對,把宋南枝拉到身後。“裡麵挖開了這麼多,定然是有用處的,山體結構也肯定做了改變,小心些。”他點燃了火折子,在洞內轉了一圈,發現這就是個簡單石室,隻有一個出入口,牆壁上沒有發現異常,也沒有暗器的痕跡,他稍稍放下了心。轉眼一看,宋南枝正蹲在地上,仔細看著地麵。“有發現?”宋南枝站起來,後退了兩步,眼睛盯著地麵。“我記得,書院的曆年記事上寫過,喬誠曾經任過機巧先生,後來因選機巧課的學生太少,才撤了這一門的。”祁淵拿著火折子往地下一照,發現上麵有細細的線,把地麵分成方格。他在整個石室裡走了一圈,對宋南枝道:“縱十九橫十八,是棋盤。”喬誠通機巧,住處的後山中又藏著這樣一個石室,他到底是純粹找樂子,還是在隱藏些什麼呢?連祁淵都來了興趣。宋南枝俯下身子,敲了敲地麵,是實心的。她用手掌輕輕拂過,閉上眼睛,感受肌膚上傳來的觸感。“嗯?”宋南枝停下手,緩緩移開,祁淵已將火折子照過來,見著方格對角處有個指尖大小的圓形凹麵,凹麵的弧度十分細微,不仔細觀察很難注意到。“你先退後。”祁淵道。“不。”宋南枝拒絕道:“世子爺,這是我的事情。”祁淵笑道:“之前不是還要拉我下水嗎?現在倒要撇清了?我現在覺得喬誠很可能和舞弊案有關係了,要查他,你可以讓開了。”宋南枝緊張地抓住祁淵的手腕,盯著他的眼使勁搖頭。“我……我不想拖累你。”祁淵有一瞬間的感動。她……還是擔心他的啊……祁淵反握了握宋南枝的手,在她耳邊道。“我這麼多年的內功不是白練的,放心。”見著宋南枝站遠了,祁淵才半跪著按下了凹麵。凹麵下去了半指的距離。沒有動靜。宋南枝走上前來,又在其他的方格上查看了一番,道:“每個方格對角上都有,看來是需要解開的謎題了。”祁淵皺眉:“喬誠既通機巧又通棋藝,不會在這裡留個殘局,等著有緣人來和他下吧?”宋南枝嗤笑:“他可不像是這麼風雅的人。”兩人在石室裡靜坐半晌,祁淵提劍站起來,道:“實在不行,我便光明正大帶人來探查。”“什麼?”“我統領金吾衛,朝廷上下都會賣我個麵子,隨便找個理由來搜查,不是難事。”宋南枝看著祁淵高大的身影,忽而有些愧疚。“不……不必了,我不想你招惹上麻煩。”祁淵輕輕地歎了一口氣。“你怎麼就不明白呢?能幫到你的事,我哪裡怕過麻煩。”宋南枝被這句話激得心神一蕩,她連忙背過身去,不想讓祁淵看到自己的失態,嘴裡念著:“我們不必為他大張旗鼓的,不就是精通機巧和棋藝麼?我父親的棋藝勝過他十倍……我父親……《漢圖十三勢》……對了!”宋南枝連忙走到一處位置,低下身,摁下凹麵。凹麵在低於一指的地方停住了。宋南枝起身,沿著斜線匆匆走到另一處,摁下另一個凹麵。兩人的麵前,石室裡處一扇石門緩緩打開,天光乍泄,灑在兩個人臉上。“是對角星!《漢圖十三勢》中反複提到的基礎棋局。古人的棋藝製度不完滿,黑棋占優勢,對角星的布局,是對黑棋先手優勢的削弱。後來有了公平些的棋藝製度,對角星便沒什麼人用了,若不是知道了喬誠手中有我父親的孤本,我還想不到這上麵。”兩人出了石室,後麵是風景秀美的叢林山巒。兩人一時靜默無言。祁淵:“……你覺得喬誠有可能是想送給解開他迷局的人一眼美麗的風景麼?”宋南枝:“……不可能!”總感覺和想象的有些差距。喬誠費這麼大力氣,到底是想藏點什麼呢?宋南枝往前走著,前麵是一條溪流,倒下的樹枝橫亙在溪流兩側,上麵掛了個小木雕。“祁哥哥,那是……”宋南枝快步衝過去,將那木雕拿下來,待看清它的樣子後,呼吸變得急促,腦中“嗡”地一聲炸開。她把木雕放在手裡,眼睛一下就濕了。那是……兄長宋南尋的。手上是個小龍木雕,已經被磨得水頭光亮。宋南枝大口呼吸著,仿佛當年的情景重現在了眼前——“哥哥哥哥,我要你的小老虎,借給我戴戴嘛。”“不行,這是爹特意為我雕的,娘還為我刻了字,我們一人一個,你自己不是也有麼?”“我的小龍不可愛,你的小老虎可愛!”“誰讓你屬龍,我屬虎呢?這樣吧,我去讓爹給你祁哥哥雕一個,反正他也屬虎,你要他的玩好了。”“他也不一定會給我啊。”“你個小沒良心的,你哪次要東西他沒給你過?行了行了,彆煩我了!”“嗚嗚嗚嗚你也知道連祁哥哥都會給我,你卻不給我,你不是我哥哥,我不要你做我哥哥了,嗚嗚嗚嗚……”“好好好,小祖宗,我給你戴,給你戴還不成嗎?我們換著戴!好了小點兒聲,被爹娘聽到了又以為我欺負你……行了,小老虎給你,小龍給我,我們小枝笑一個,來!”……宋南枝把木雕翻過來,看見背麵上母親刻的“枝”,淚如雨下。祁淵把她抱在懷裡,無聲地安慰她。“他們……他們都被燒沒了,什麼都沒留下,什麼都沒留下……”宋南枝哭著,斷斷續續地說著。“我知道,我知道。”祁淵拍著她的背,道:“那你現在,要去問喬誠嗎?我陪你去。”宋南枝從祁淵的懷裡鑽出來,她淚眼朦朧地盯著手上這件亡兄的唯一遺物,握緊了。本該和宋家大火一起燒成灰的木雕,在七年後出現在了喬誠居所的後山中,在宋南枝心中,這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那晚,喬誠還和父親那樣吵架。她的眼神變得堅定,藏著一腔被澆灌冷靜的恨意,在心底深處瘋狂蔓延。去問?喬誠那樣狡猾的人,可能說實話嗎?既然當年做得出,現在又怎麼可能輕易承認呢?年代久遠,當年的證據都化成了灰,即便拿了這個微不足道的證據去官府指責他,宋南枝一個無根無基,還是個假身份的人,告倒喬誠的可能微乎其微。還可能打草驚蛇,讓喬誠從此徹底防備著她,甚至將她趕出長空書院。必須一擊而中。有個念頭在宋南枝心裡落地紮根。她平複了自己的心緒,擦乾眼淚,找回自己冷靜理智的聲音,對祁淵說。“不急,我再找找其他證據。”——許多福覺得宋南枝最近很不對勁,每天早出晚歸的,還以給她寫功課為條件,讓她幫著糊弄分管寢室的楊嬤嬤。夜裡,許多福亮著燈等宋南枝,晚歸的宋南枝看著床上正襟危坐的許多福,嚇了一跳。“你最近都在偷偷摸摸乾什麼?”宋南枝摸了摸胸口,解開外衣準備洗漱。“郡主,明日書院的祭典,你會參加麼?”“會啊,我每年都得參加。”“那所有的先生……包括山長,也一定會參與麼?”許多福起身,拉住宋南枝的衣袖:“肯定啊。宋枳,你奇奇怪怪的。”“郡主,彆扯,我衣服要被你扯掉了。”許多福看著燭光下被她逼問得有些可憐的宋南枝,皺眉道:“你到底乾什麼去了?”“祝先生這些日子不太舒服,吃藥吃得嘴皮都皸裂了,沒發好好備課,所以叫了我去幫他備課。”“祝先生?”許多福的眉皺得更深了,道:“一個三十幾歲喪妻的男人,把你留到這麼晚,也不知道避嫌。你以後彆去了,他問,你就說我找你!”“嗯,謝謝郡主。”“彆謝了,睡吧。”許多福躺下了,沒有注意到旁邊床上的宋南枝,一直沒有合眼。清晨,鎮國公府。祁淵從宮中值夜回來,白安迎上來,低聲道:“世子爺,宋姑娘這幾日有些不尋常,經常在書院裡轉悠,不知道想做什麼。”祁淵想到當初自己失去母親時的心情,道:“隨她做什麼吧,你們看好她,不要讓她有危險就行。”“宋姑娘暫時沒有危險,就怕……彆人有危險。”祁淵頓住,側首問:“什麼意思?”“昨日,宋姑娘甩開了我們的眼線,我們的人整條街地打聽,才知道……宋姑娘買了包砒霜。”——宋南枝的想法很簡單,殺人償命。在這個世上,她已經沒有牽掛了,隻要能帶走喬誠,她暴露也無妨。重要的,是喬誠的死法。她要讓喬誠死在書院的祭典上,死在曆任山長、父親的靈位前,讓他懺悔,讓他贖罪!她要以喬誠的性命,告慰天上的人。盛大的祭典從清晨就開始了,學生們皆在台下觀禮,宋南枝可以親眼看到那一幕。日頭漸高,祭典台上的喬誠已經帶著書院先生開始禮敬先人。宋南枝的心高高地提起來,眼睛牢盯著喬誠。隻要再過一會兒……再過一會兒……“宋枳!”一聲低嗬在她耳邊響起,手腕被握住,驚得她一彈。“世子爺?”祁淵的麵色低沉如水,“你跟我來。”他拉著宋南枝穿過人群,無視學生們驚異的目光,走到了轉角處彆人瞧不見的地方。他胸膛起伏,盯著麵前眼神靜謐的人,心裡的火“騰”地就升了上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宋南枝抬頭,頗有些無畏無懼。“做我自己該做的事情。”“你有沒有想過我……想過你在天上的父母?他們願意你這樣做嗎?喬誠就算該死,也不該讓你搭上自己的性命!你這麼堂而皇之地去買砒霜,事發後很快就能查出來,你是故意的,根本沒有考慮過後果,也根本沒有想著讓自己脫身!”祁淵的憤怒填滿了胸膛,說到最後,竟然帶了一絲可憐。“你去報仇了,無畏無懼,一身瀟灑,可曾想過在這世上,還有人會為你傷心?”宋南枝目光坦然,盯著祁淵道:“祁哥哥,你憑什麼指責我?可以手刃自己的仇人,我為什麼不可以?如果當初也有人這麼阻止你,你會饒過那些山賊嗎?”“我和你不一樣,我殺山賊,是因為親眼看到他們殺了我母親!而你不是。”“怎麼不是?”宋南枝拔高了音調,激動道:“你都看到了,怎麼不是他?如果不是他,他怎麼會有我父親的孤本棋譜和我兄長的木雕?”“南枝,你聽我說。當年你們家出事之後,我打聽到喬誠是最後一個從宋家出來的人。所以這些年來,我一直盯著喬誠,從未發現他有什麼異常。你要相信我,喬誠若真是當年宋家大火的凶手,那麼這些年來,他以為宋家人都死了,多多少少會露出一些馬腳——”“難道我查到的證據都不足以證明?”祁淵摁住她的肩膀:“你還記得刀嘉平嗎?”“刀嘉平死的時候,他們都認為是你害的,但不是。科舉舞弊案,章燁斬釘截鐵地舉報你,說‘親眼所見’,最後查出來也不是。你經曆過這麼多類似案件,難道這一次要如此草率地下結論嗎?我不是在為喬誠辯解,如果最後查出來喬誠的確是凶手,我一定為你爭取手刃仇人的機會,但——如果不是呢?”祁淵的話如同一盆冷水,兜頭朝宋南枝潑下來。如果不是喬誠……怎麼可能不是喬誠?但……萬一不是呢?“我不想為了他的一條命毀了你自己!”宋南枝猛然醒悟,聽到祭典那方傳來一聲“禮成——!”“不,已經來不及了,我把砒霜塗在了喬誠要插的香柄上,他手上沾了砒霜,最後祭酒的時候,手要撫杯沿一圈,然後飲酒……現在禮成,他已經喝下砒霜了……”祁淵麵色放鬆下來,他有些愛憐地摸了摸宋南枝的頭發。“沒事,我已經提前將香柱換下來了。這次還要多謝楊嬤嬤,守了一夜,跟著你摸進了祭典祠堂……”祁淵的話還沒說完,突然從祭典方向傳來了一陣騷亂。“天哪!他怎麼倒下去了?”“口吐白沫!是中毒了?”“還有救嗎?”“沒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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