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暗影重重(1 / 1)

書院女神探 煙柳 2290 字 4天前

案情變得有些複雜。如果祝沿當真淩辱過女子的話,那這極有可能是他被害的原因。但由於這種事情不光彩,祝沿做的時候肯定是避人耳目的,隻要那女子不說,外人便很難查出來。而這裡的女學生們都是官家女子,祁淵不可能叫嬤嬤來一一查看她們是否為完璧,這對所有人來說都是折辱。審問的人也不能透露案情,隻能拐彎抹角地問,結果是審了一圈下來,一點收獲也沒有。夜已經深了,女院學生們都被拘在一個單獨的院子裡,有不少人已經害怕了起來。“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回寢院睡啊?”“到底是誰害了祝先生?我們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怎麼可能殺人?宋南枝,世子爺不是挺照顧你的嗎?你去和他說說,放我們回去吧,這裡的被褥都太硬了,我睡不著——”宋南枝還沒說什麼,許多福已經不樂意了,站起來嗬斥道:“唧唧歪歪什麼?再多說一句,我就把你趕出去,你去天井裡睡吧!”學生們皆瑟縮著不敢出聲了。夏初的夜還是有些清涼,宋南枝睡不著,坐起來,走到門口。身上被披了一件狐皮領披風,宋南枝轉頭,是遊楓兒。“你自己不冷嗎?”宋南枝問。遊楓兒的笑容在月光下格外清甜,她道:“不冷。小的時候……嗯,是我爹還沒做官的時候,家裡沒錢,衣裳也置辦不齊全,總是冷著冷著就習慣了。”宋南枝輕輕地握了握遊楓兒的手。遊楓兒眉眼間出現少有的爽朗:“不說從前的事了。這件披風真襯你,和你外衣搭配正好。你看你,初入書院時還被郡主嘲笑,如今郡主倒是處處護著你了,果然好的女子都會被憐惜的,真好。”宋南枝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有人在困境中也能逆勢生長,漂亮得像朵花兒一樣。而有些人,外表光鮮,內裡卻可能受著祝沿那種禽獸的折磨。遊楓兒看了眼屋內熟睡的眾人,將宋南枝拉出去。“宋枳,有個事情,我想,和你說比較合適,你轉告世子爺吧。”“什麼事?”遊楓兒附在宋南枝耳邊,悄悄說了幾句話。——宋南枝一大清早就去找了祁淵。“應媛和許雲夢?”祁淵詫異道:“確定是這兩個人嗎?”“遊楓兒說她親眼見著的,說是曾在大清早見著她們從祝沿的住處走出來。是否她們就是被性侵的學生,現在也不能確定,你找幾個老嬤嬤去審審她們吧。”祁淵應了。小姑娘膽子都小,嬤嬤直白一點問,兩人就招架不住了,崩潰大哭起來。“求求你們,彆告訴我家人,我父親知道了,會打死我的!”“我在學院裡很孤單,是祝先生,他……他關心我,可我沒想到他是那樣的禽獸,趁機要了我的身子,還威脅我,若是不隨他弄的話,就把事情捅出去……嗚嗚嗚……我是真的沒辦法了啊……”宋南枝在內室,聽著兩個人的哭聲,胸悶得極其難受。確定了是這兩個人,祁淵出去,讓嬤嬤退下了,開始分彆審訊兩人。應媛是禦史台大人的女兒,從小教以詩書禮儀,遇見的都是正人君子,沒防住身邊會出現祝沿這樣的人,如今掉進了火坑,兩隻眼睛都哭腫了,斷斷續續答著祁淵的話。“不、不是……我,我雖然恨他,卻想過要殺他,殺人的事,我哪裡會……”而許雲夢是外地進京官家的女兒,心性開放些,最初的害怕過後,神色鎮定下來,甚至已經開始主動詢問案情。“不知此案細節會不會流露出去?求世子爺憐惜,眷顧我們官家女兒的名聲,高抬貴手罷。”祁淵:“此案影響甚大,完全遮掩是不可能的,不過隻要你們自己不嚷嚷,我會提醒京兆府的人守好口風。”那許雲夢生得鳳眼豐唇,頗有幾分妖媚,捏著帕子歎息開了。“世子爺,我當真不是害祝先生的凶手。事已至此,我的身子都是他的了,為何還要害他呢?”說到這裡,許雲夢竟然嬌笑了一聲。“說句不害臊的話,祝先生若不是死了,我還期待著他娶我做續弦呢。有時候……他弄得還挺舒服的。”有理有據,無法反駁。內室的宋南枝聽得一腦門子汗,祁淵回到內室也沒了個主意,兩個人對坐著,氣氛有些尷尬。實在不是討論案情或者談情說愛的合適場景。畢竟是個黃花大閨女……尚如斯再次兜頭衝了進來。“世子爺!有發現!”祁淵長長舒出一口氣,倏地站起來,把尚如斯嚇了個趔趄。“去!”——是楊嬤嬤發現的,應媛和許雲夢浮出水麵後,祁淵就讓楊嬤嬤去仔細搜查了兩個人的寢室。應媛的淨房裡麵,發現了未融化的口脂。看樣子大抵是倒在出水口想衝走,卻不小心遺留下來的。尚如斯瞪大圓溜溜的眼:“想不到那應媛表麵文文靜靜,卻是個心狠手辣的人,嘖嘖。”應媛被帶了過來,哭哭啼啼地,見著現場,口脂印記的上方,還放著,祁淵特意吩咐人拿來的裝了唇油的口脂盒。應媛睜大了眼睛,目光在兩處流連半晌,大喊道:“這不是我倒的!”與應媛同住的女學生,沒有買過聚香齋的口脂,尚如斯這下來了底氣。“不是你倒的,為何會出現在你房間裡?”“這房間又不止我一人出入過。前幾日我的舍友邀人來嘗家裡帶來的鍋子,幾乎整個女院的學生都來了,若是有人故意栽贓給我的呢?”“你這小姑娘口舌可伶俐,你的意思,便是許雲夢嫁禍的你囉?”應媛身在禦史之家,也是個有脾氣的,懟上去了。“真相如何,便是大人要查的事了!反正這口脂不是我倒的,大人就算上刑,我也是這樣講!”“你你你——”尚如斯胡子稍都氣白了,指尖發抖。“帶應姑娘下去。”祁淵清冷的聲音製止了這一場爭吵。應媛抹著眼淚出去後,祁淵對著還喘不勻氣兒的尚如斯道。“不是她。”尚如斯的聲音低下來:“這是為何?”祁淵去拿裝了唇油的口脂盒,這不是從祝沿房裡搜出來的,兩個盒子外形一樣,隻有顏色不同。“如果應媛是凶手,方才已經用盒子不同的破綻辯解了。”尚如斯低頭訥訥:“也有可能是她怕辯解時暴露,混有砒霜的唇油盒子,按理來說,她沒見過。”祁淵搖搖頭,拉開房中應媛的梳妝台,清一色的紅色口脂。“應家的侍女知道應媛格外喜歡紅色,聚香齋的這款口脂,侍女隻買過紅色。”祁淵走出房門,抬頭一看,日頭已經是正午了。想了想,還是抬腳朝宋南枝歇息的地方走去。宋南枝睡了會兒,用了些清粥小菜,一掃之前的疲憊,麵色紅潤,聽見祁淵進來,抬眼一看。眼波流轉,又是女裝,那股柔美又堅韌的氣質就散發了出來。祁淵沒見過這樣狀態好的宋南枝,癡了一瞬,隨即很快反應過來,掩飾般地咳了咳。“可休息好了?”“嗯。”祁淵把剛才的事情說了一遍。轉眼一看宋南枝,隻見她眼神癡癡的,眉頭皺起,眼底浮現出一抹哀傷。宋南枝胸口憋悶,長長吐了一口氣。“我知道凶手是誰了。”“你覺得……是許雲夢?”“不是。”祁淵站起來,道:“那就不是情殺了,定然和舞弊案有關係。”宋南枝閉了閉眼。“未必。”蔡嬤嬤傳來了話,道案子已經查清,請眾位姑娘回寢院休息。姑娘們是極講究的,在不舒服的地方睡了一晚,要洗臉梳頭才能出去見人,嬤嬤們在旁邊的房間安排了淨室,供大家一個個進去洗漱。進淨室要穿木屐,遊楓兒進去的時候,見著地上有兩雙一樣的木屐,都簪了花兒,便隨意穿了一雙進去了。出來的時候,祁淵、宋南枝、尚如斯站在屋內,齊齊看著她。遊楓兒嚇了一跳,拍了拍胸口。“世子爺,宋枳,你們這是做什麼?要用淨室?”宋南枝的目光下滑,移到遊楓兒腳上。“楓兒,你穿了兩隻不同顏色的木屐。”遊楓兒麵色一慌,低頭縮腳,十分不好意思道:“哎呀,沒注意,讓你見笑了。我這個人有時候就是粗心,你們可彆看了……”“穿錯木屐可以說是粗心,那說我的藍色外衣和你的綠色披風搭著好看,是否為說謊呢?”遊楓兒怔怔地看著宋南枝,雙眼驟然失了之前的神采。宋南枝:“你是不是根本分辨不出紅色和綠色?這才在栽贓應媛的時候,錯拿了綠色的口脂盒?”見遊楓兒麵色依舊毫無變化,甚至變得愈加冰冷,尚如斯大聲道:“你不必抵賴,世子爺英明神武,已經在你寢室淨室的出水口處發現了融化的牛油。你以為沒煉製成功的唇油融化衝走便是了,嗬!其實地麵上還是會留下油跡,雖無色無味,但隻要用水一衝就能發覺。你的萬般掩藏終究沒有瞞過世子爺的眼睛,還不速速招供!”宋南枝走上前,看著遊楓兒的眼睛。“在那裡,也發現了殘留的砒霜,楓兒,主動說出來,量刑會輕一些。祝先生,祝沿,是你殺的嗎?”遊楓兒掃了一眼室內的三人,長呼吸一口,挺直身體,目光蒼涼,呼吸聲還帶著些微的顫抖,語氣已經平靜了下來。“是,是我殺的。”“為何?”“難道他,不該死嗎?”遊楓兒儘量保持著最後的尊嚴,在他們麵前緩緩道來。“我父親是外地來的京官,在京師無根無基,本來就處境不易,為送我到長空書院,耗費了家中一半的錢財,腰身都彎得直不起來了……入學的前一晚,母親拉著我的手,哭了一晚上,說功課過得去就行了,重要的是要結交裡麵的高門貴女,選一個有權有勢的兄弟嫁了,嗬……”遊楓兒淒慘地笑著:“入學後,母親多次催促,甚至鼓動我去結交男院學子。我沐休之日也不肯回家,她就來信催,有一次,信被祝沿不小心看到了……其實到後來,我都懷疑,他的不小心,是否真的是不小心。”“……他給我出主意,告訴怎樣說服母親,我當他是好人,他帶我去他的寢院,說是為我解課上不詳通的地方,後來……嗬。”遊楓兒抹了下臉上的淚珠,紅著眼看向窗外。“宋枳,你看外麵的花,開得多好看,父親老是誇我笑得像花兒一樣,可惜我這輩子,也不會有那樣的純淨了。”宋南枝沉重歎氣,回頭看祁淵。祁淵過來,悄悄拉了她的手,把她冰涼的手握在掌心安慰。之前,他們一直以密室裡麵的器具數量來推測受侵害的女學生,實在狹隘。沒有想到還有一種可能。還有人受著祝沿的侵害,隻是祝沿格外喜歡這人,不舍得用器具折騰她。遊楓兒稍稍平靜了些許,繼續開口。“他說,他喜歡我,比喜歡其他人都喜歡,還不讓應媛和許雲夢發現我,說是,保護我。我沒有辦法,為了清譽,日複一日地忍受著,隻盼著學年過去,能逃脫他的魔爪。可是……可是……”遊楓兒的淚珠大滴大滴地落下來,“我看見了他給我父親寫的信,說,要娶我為繼室!我怎麼能忍受?他侮辱了我,還要侮辱我家!我把信截下了,想來想去,就隻有殺了他!”——案子告破,祁淵臉上卻無多少輕鬆神色。剩下的都由尚如斯去料理,祁淵坐在書院的台階上,看著漸漸西沉的日色。宋南枝坐在了他身邊。她的聲音很輕,“祁哥哥,你是不是很失望?凶手和科舉舞弊案,並沒有牽連。”祁淵低低地“嗯”了一聲。“一開始我也很失望,死的為什麼不是喬誠呢?如果是的話,我就可以偷偷懶,卸下這一身重擔,到地下去見父親母親和兄長了。”宋南枝說著,發現祁淵轉頭,帶著血絲的眼眸冷冷地瞪著自己。“……也就是這麼想想。”祁淵的聲音悶悶的:“想都不行。”“謝謝你,祁哥哥。”“謝我什麼?”“及時阻止了我啊。”宋南枝道:“我剛才又去看遊楓兒了,本來是多好的姑娘,恨意上頭,殺了人,這輩子都不會好過了。”祁淵低聲道:“你這輩子會好過的,有我……”宋南枝沒有聽清後麵的聲音,靠近了些問:“你說什麼?”“你哥哥可能還活著。”祁淵的話,猶如一道驚雷。宋南枝呆愣原地,她感覺自己的嘴不會說話了,手也麻了,但還是遵從頭腦的指示,攀住祁淵的衣領——“你彆緊張,我沒見到他,隻是推測。你把喬誠居所後山撿到的木雕拿出來。”宋南枝從懷中掏出,怔愣地看著。祁淵把木雕拿過來,套在自己手腕上。“想到什麼了嗎?”宋南枝看著祁淵手腕上黑色的繩,腦中靈光乍現,明白了過來。而後,淚水湧出,緊緊地抱住了祁淵。從前宋南尋戴的繩子,是母親為她穿的,紅色的繩子,小小的一個圈,正好能將十歲少年的手腕圈住。而眼前的黑繩,比從前的繩子長,正好是成年男子能戴在手上的大小。如果兄長還活著,定然也是和祁淵差不多高大了。宋南枝的淚水打濕了祁淵的背。不管是什麼原因,不管喬誠是不是凶手。兄長還有可能活著,這世上可能還有一個和她血脈相連的人存在。京師陰雲沉沉的天空,終於放出了一點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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