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宋南枝入獄(1 / 1)

書院女神探 煙柳 1962 字 4天前

刑部大牢裡,陰暗潮濕。已是開春,天氣漸漸融暖,老鼠也跟著出來湊熱鬨。宋南枝儘量往牢房中間坐了,以免被老鼠咬到,得上疫症。她這裡是單人一間的牢房,往好處想,是不必和人混居,暴露女子身份。往壞處想,便是此案關係甚大,她難以脫身了。入京師還不過三個月,第一關還沒過,還未能在京師立足,就被下了牢獄。宋南枝在心中自嘲。房媽媽叮囑了六年多的話,她還是未能遵守。讓她不要來京師,她還是來了。這算不算房媽媽在天上盯著,懲罰她不聽話呢?宋南枝仰頭,卻隻能看見牢房低矮沉悶的屋頂。她鼻子一酸,險些掉下淚來。外麵傳來獄卒的說話聲音,一個獄卒解開了她牢門的鎖鏈,進來,將她雙手雙腳都拷上。“薛玉,提審,走。”她跟著獄卒出去了,到了一處稍微寬闊明朗一些的地方,旁邊擺著各式刑具。獄卒將她鎖子在座椅上,開門出去了。密閉的空間,寂靜得讓人心慌。半晌,門開了,走進來一個玄色披風的高大身影,那人走到她麵前坐下,在外麵斜射進來的光中露出了昳麗的容顏。宋南枝低聲沙啞地叫了一句:“大人。”祁淵見著眼前的人,衣裳頭發是淩亂了些,勾勒得一張臉更加小而精致。身上沒有血痕,沒有外傷,看來是還沒上刑。祁淵鬆了一口氣,看來不枉他出了宮就馬不停蹄地朝刑部趕,一乾辦案人員都沒見,就下令提審薛玉。“許久不見你,怎麼弄成了這樣?”宋南枝垂眸,整理著思緒,想著怎樣說才能取信於他。祁淵不滿地擰眉:“你這次又打算和上次一樣,我不逼你你就不說?薛玉,你以為自己是神仙下凡,吉星高照,誰人都奈何不了?”宋南枝抬起頭,眼裡的光亮起來。“大人是相信我的?”祁淵有些不耐煩地避開眼神,遮掩般地解釋了一句:“疑罪從無,在沒有確鑿證據之前,我不會冤枉任何人。”宋南枝的嘴角翹起來,之前陰鬱的地方終於有了一點光。“我沒有舞弊,也不知道是誰舉報的我,請大人還我一個清白。”祁淵見著麵前的人輕鬆起來的神色,微蹙的眉間散開,流露出明亮的光彩,似乎和記憶裡那個人越來越像。他心中一動,一句話就不經思考問出了口:“我叫祁淵,你認得我嗎?”宋南枝心中一震,久遠的記憶浮上來,不過她不敢麵色有異,很快平複下自己的心緒,勉強壓下聲音裡的顫抖,答道:“名震京師的世子爺,自然是認得的。”祁淵注意到宋南枝回答之前明顯的停頓,心裡存了個疑影兒,見著對方一副渾身豎著倒刺的防備模樣,也沒再繼續問下去。轉而問起了案情。“會試那三日,究竟發生了什麼?若說你沒有舞弊,可有什麼不同尋常的地方?你且一一說來。”宋南枝到了現在,其實都不清楚自己是怎麼進來的。會試一共有三天,考生三天都在單獨的、隻有一邊開口的考室裡,裡麵有簡易的木床和馬桶,以供三天兩夜所需。外麵有十二個時辰巡邏的考官,會試一共有三科,每考完一科,都會有考官過來收卷、分發新一科的試題。宋南枝整個過程裡都在認真答題。正值倒春寒,她還要努力讓身上暖和起來,根本沒有心思觀察旁的事情。現在仔細想想,也實在想不出什麼不同尋常的地方。宋南枝抱著一絲希望,問:“大人,能告訴我,是誰舉報了我嗎?”祁淵抱臂,眼風向下看著對麵的宋南枝,問:“你如今是此案案犯,隻能答,不能問。關鍵性的線索,怎能讓你知道?薛玉,我還以為你是個知事的人。”宋南枝的眉眼耷拉下去,低頭盯著腳尖。聲音嗡裡嗡氣的:“我知道。”祁淵看見她這副可憐模樣,那鋼鐵一般的心又動了動。他向前傾了身子,壓低聲音。“舉報你的人,叫章燁。”宋南枝微蹙了眉,她實在不記得這個人。不過……倒是有點耳熟,好像在哪裡聽過。祁淵見著她疑惑的神色,又提醒了一句。“章燁是三甲第一,今科同進士。”宋南枝這才反應過來。在三甲榜上的人,賜同進士出身。人都道:如夫人,同進士。把同進士比作小妾,就知道同進士在試子中是多麼尷尬的身份。許多舉子沒有把握的話,是寧願多等三年,也不願考不好落到三甲榜上的,許多同進士蹉跎一輩子,也隻能在六七品官上打轉,能升至五品,都要靠人的氣運。章燁既然是三甲第一,隻差一個名額便是進士,前途便有雲泥之分了。隻要舉報宋南枝成功,他就能往前進一步。祁淵的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麵,道:“章燁舉報你舞弊,說他在考室裡,親眼見著你把手伸出來,接了外麵考官給的紙條。刑部也將考官找了出來,已經核實過,的確有這種情況。”宋南枝搖搖頭,道:“不可能,我沒有接過誰的紙條。”“這麼說來,你什麼都不知道?”祁淵挑眉。“我的確什麼都不知道。”“倒是奇了,今科這麼多舉子,怎就你身上的事這麼多?”“大人這話說得好沒道理,我被一而再地冤枉,難道不應該是想辦法為我洗脫冤情嗎?這說起來,總歸是朝廷監管不嚴的錯。”祁淵嗤笑一聲:“好一張利嘴。”宋南枝依舊低著頭,等著祁淵繼續問她,可出乎意料地,前麵的祁淵靜默了一會兒,卻沒有開口,直接起身,要走了。“大人!”她喊出來。祁淵側頭,高大的身姿在訊問房裡留下冰冷的黑影。“還有何事?”“大人能不能……試一試那章燁,有沒有在說謊?”“你認為章燁會為了誣陷你,而買通一個考官?讓那考官不顧前途性命,偽造了遞紙條給你的話?”祁淵的語調平穩,一字一句砸在宋南枝心上,將她的心一點點砸沉下去。“那我不多話了,我相信大人會還我清白的。”祁淵勾唇,沒有再回頭,走出去。這個薛玉,當真奇怪。明明是一副冷靜自持的模樣,見著朋友刀嘉平離奇死亡還能不動聲色,推起來應當是個冷血無情的人,卻偏偏長了一張比女子還秀致的臉,讓他忍不住生出憐愛之心來。對著他也不似旁人那般害怕,張口就提要求,還提得理所當然,不知是無知者無畏,還是天生的膽氣。外頭仲元青正等著,見祁淵出了牢房,連忙迎上來。“世子爺,刑部的主事官員都在正堂裡等著了,說要向您稟告案情。”說著便在心中喟歎,這幫子文官,平日裡見著他這樣的武人,是眼珠子朝下看的,這回卻一副恭請他們的模樣,當真是稀奇。祁淵點頭,去了正堂,聽了一耳朵官吏們的稟告,厘清了當前的案情。從舉報人章燁的證詞,到遞送紙條的考官吳銘誌的招認,都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似乎現在除了被舉報舞弊的薛玉一直不承認自己舞弊以外,這樁案子就算告破了。如今刑部的主事官員語氣篤定,出來說話了。“不若世子爺再審審那薛玉?世子爺不常辦案,興許不知,像薛玉那等厚臉皮的案犯,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的。世子爺若是為難,我這裡有個掌刑具的好手,絕對讓那薛玉吃夠苦頭又查驗不出……當然了,這功勞還是世子爺您的,沒有您來主持,這案子也破不了啊!”仲元青不忍地看了一眼那主事官員,心底給他點了一排蠟。自作聰明的蠢貨,什麼話不好說?非話裡話外暗示世子爺是來搶功勞的,還自以為是地給世子爺安排了人,順帶腳暴露了刑部衙門刑訊逼供的黑幕。真沒腦子!祁淵淡淡地撇了一眼那主事官員,沒有接話。主事官員感覺到氣氛不對,悄悄抬眼瞟了一眼祁淵後頭仲元青一副“你可能要死了”的臉色,冷汗倏地冒了出來。“世、世子爺……下官……下官一點拙見,班門弄斧了,還望世子爺原諒則個……”“既然還沒分辨清楚,就讓舉報人和薛玉當麵對質。”祁淵開口。主事官員渾身濕透,聽到這句話,恍如全身被驟然解脫,忙道:“下官這就去安排!”宋南枝被帶上堂,兩側都有記錄言語的文吏,正中間坐著祁淵,刑部的主事官員在一旁陪坐。她是嫌犯,衣衫淩亂地跪著,旁邊是站著的章燁,冷漠而憤懣地看著她。“諸位大人,學生著實沒有說謊。那是第二天,剛考完詩賦,要考策論,考官分發試題的時候,我就見著薛玉在考室裡伸出了手,接了考官的夾在試題下麵的紙條。”宋南枝的語調涼涼地壓上來:“你既見著我伸手,可曾看清我那天穿的什麼衣裳?袖口上可有花紋?”章燁頓,道:“花紋倒是沒瞧見,我就見著是一件墨綠色的衣裳,起初我還不能確定是你,到後來出考場的時候,我見著你的確穿了件墨綠色的衣服,後來一打聽你的考室,也的確是我見著伸出手來的那一間,不是你還是誰?”“我那天的確是穿了墨綠色的衣裳,但你既然見著了我的手,怎能看不見我袖口的花枝圖樣?何況按照你所說,你當日便見了我舞弊,怎麼不當日就去舉報,而是等到放榜之後來咬我一口?焉知不是你不甘心落到三榜而想出的汙蔑之言?”章燁急了,眼睛瞪得通紅:“你胡說!我、我常年苦讀,眼睛看得不如旁人清楚,我單單隻看見了你的手,沒看清你袖子上的勞什子圖案——”“諸位大人可聽見了。”宋南枝直起身子,麵朝正堂,朗聲道:“章燁自己都說了,他眼睛看不清楚,是非曲折,請諸位大人明斷!”祁淵心中一曬:這個薛玉,當真是個人物。寥寥幾句話,就把之前還理直氣壯的章燁堵得啞口無言。堂上風向一變,章燁的臉色也變了,他十分委屈憤懣地指著宋南枝道:“你——你不管怎麼爭辯,我是的確看到了你舞弊的,而且刑部的大人們都已經查出和你串通的考官了,你、你休要抵賴!”宋南枝趁熱打鐵,迎著章燁的目光道:“那就請大人們也讓我和那考官對峙一番,看我到底有沒有和他串通!”宋南枝這副理不直氣也壯的氣勢,把徐大人看愣了,他猶豫著向祁淵遞去疑問的目光,祁淵還沒來得及回應,外頭就通傳來了個人。是今科探花董陽曦。皇上欽點的探花,天子門生,徐大人自是不能怠慢,親自迎下堂去,親切地問:“探花郎這是有何貴乾?”祁淵也看過去,緩步上堂的人麵目俊朗,青衫磊落,有些許大家族的氣度。董陽曦對堂上眾人行禮過後,才道:“學生是來為薛玉說話的,科舉舞弊之事,定然隻是個誤會。”祁淵眉頭一皺,看向徐大人,徐大人連忙答道:“世子爺,這是今科探花,太倉董家的傑出子弟,是已經致仕多年的大學士董圭之重孫。”他低聲對董陽曦道:“證據確鑿的事情,能有什麼誤會?公子是今科探花,皇上在金殿上都誇過的人才,可不要卷進這等事情裡,壞了自己的名聲!”“你是在為薛玉叫屈?”祁淵發話。董陽曦站在宋南枝身邊,篤定道:“是,學生認為薛玉雖然性情冷清,但為人正直、光明磊落,絕對不會做出舞弊這等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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