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翊站住了腳步,回過身來,說:“我在。”秦木蓉雙手撐在洗漱台上,眼眸緊張地望著鏡子的自己,看著鏡中自己欲言又止的模樣,撐在洗漱台上的十指用力得似是要摳穿台麵。展翊在外麵聽了一會,沒聽見她再言語,他追問道:“怎麼了?木蓉。”秦木蓉顫著唇,內心掙紮著,隨後,緩緩地開了口,說:“翊哥,你還願不願意等我?”“你說什麼?”展翊眉頭一擰,不明白她說這話什麼意思。秦木蓉半天沒回話。展翊心裡有些發慌,卻讓自己平靜的說道:“木蓉?有什麼事,你出來說好嗎?”秦木蓉用力抹了一下眼淚,然後像是鼓起莫大的勇氣,打開門。展翊站在那裡,眉宇滿是擔心。秦木蓉看著他,望入他眸中,想想齊佑琪跟她說的那些話,那些讓她不要辜負了他的話,她深呼吸了一口氣,說:“翊哥,我喜歡你,我是真的喜歡你。可我沒辦法像一個正常的女人那樣去服侍你。我心裡有道坎,我已經很努力逼著自己去躍過這道坎,但我始終還是做不到完完全全麵對你。”她咬了下自己的唇,抑製不住嗓音的顫抖,說,“你可不可以,再多給我一些時間,多給一些時間,讓我走出這道坎,讓我主動走向你……如果,如果你不願意等我,我們就選個時間去離婚。到時你找個正常的女人過一輩子。”展翊聽到她親口說出喜歡他,他還未來得及歡喜,就聽見離婚兩字,他讓自己言語平穩地說道:“木蓉,你到底想跟我說什麼?”秦木蓉看著他的眸光裡又泛起了水霧,忍不住眼淚就奪眶而出。看到她的淚水,展翊著急了,他的語調也不似先前那般沉穩,有了一些慌亂,說:“木蓉,到底出了什麼事,你這樣會讓我感到害怕。”他不說擔心,他說他會害怕。是的,他害怕,這輩子他最怕的就是失去她。曾經多少次的生死邊緣,他從未皺過眉頭,可麵對秦木蓉的眼淚,他卻害怕到心在顫抖,束手無策。可秦木蓉更害怕,她哽咽著說:“翊哥,該害怕的是我,我一直都在害怕。從遇上你的那一刻起,我就莫名其妙會感到害怕,害怕你會受傷,害怕你會難過,害怕你會生氣,害怕你一切一切,更害怕你會離開。”“我不會離開,這輩子我都不會離開你。真的。我認準了你,這一生就隻有你。我不會跟你離婚,你也不要再動離婚的念頭。求你了。”展翊急切地說。他的話語讓秦木蓉覺得,若再隱瞞下去,她便真的太自私了。此刻即便內心抗拒,但她還是將裙子拉鏈再度拉下,露出胸口的疤痕,她輕輕地說:“那這樣的我,你還會要嗎?”展翊瞬時怔住了,眸中神色如同見了一件讓他此生都沒這麼震撼過的事物。曾經的軍旅生涯對他來說受傷是家常便飯,他身上也大大小小無數傷痕,但如今見到秦木蓉胸口這道疤痕後,他還是被深深地震撼住了。他極力隱忍著這種震撼,卻忍不了眉間眸底的滿滿心疼。他顫著嗓子,問:“這、這是怎麼回事?”秦木蓉讓自己平複著,也儘量讓自己漫不經心地說著這道疤痕的來曆:“那年我上大二,因為沒錢交學費,朋友介紹了一單說一晚可以拿好大一筆傭金的活……”她說的漫不經心,展翊卻聽的膽戰心驚。儘管他表麵看起來平靜如常,可他的內心深處早已痛苦的煎熬著,她的每一句話,猶如一隻隻饑餓的老鷹,盤旋在他的頭頂之上,要一口一口將他分屍吞沒了般。在她的言訴下,他瞬時想起,當年齊佑琪拜托秦漠一件事,說是宋氏公司的老板宋城要對她朋友下黑手,拜托秦漠出麵擺平一下。那會秦漠身在國外,就把這事轉托給他,他當時問也不問,找人去跟宋城交涉,得知宋城被齊佑琪的朋友毀了容,他還退讓一步,同意以最低價格跟宋城合作。原來齊佑琪的朋友,是秦木蓉啊!宋城這個畜生!他隻字不提自己對秦木蓉做過什麼,一口咬定是秦木蓉暗算他。展翊十指不由緊捏成拳,以沉默燃燒著、引燃著周身的空氣。若是他知道當初宋城以這般卑鄙手段欺負一個女孩子,即便那人不是秦木蓉,他也會先廢了宋城一隻手。秦木蓉繼續說著那晚的事,說著說著,血般記憶湧入腦門,她再也無法讓自己保持平靜,她的眸間泛起一股無名的恨意,恨得這般撕心,這般痛苦。展翊難過的看著秦木蓉,他有些不希望秦木蓉告訴他這一切,因為這等同於讓秦木蓉再一次痛苦的去麵對這麼多年她不願意看到的事情。他很想將秦木蓉擁入懷中,這一刻的秦木蓉看起來是如此的脆弱無助,可他終究還是控製住了自己幾欲伸出去的手,因為他知道秦木蓉這個時候,任何善意的接近都會讓她感到害怕。說完一切,秦木蓉慢慢平複下來,從小到大,這麼多年所遭遇的磨難,早已讓她麻木,所以鮮少將喜怒哀樂之情露於臉上,更彆提像此刻痛哭流涕。她內心承受太多的百孔千瘡,才看起來冷漠如霜讓人難以接近。她看似堅強,是因為早已飽經滄桑。她以為這事是她一輩子的疼,是見不得人的恥辱,然而將事情吐露而出後,她突然覺得前所未有的輕鬆,胸口這道疤痕以前就如同一座大山壓抑著她呼吸困難。她讓自己努力擠出一抹微笑,看著展翊,卻看出了眼淚,說:“翊哥,這樣的我,你還會要嗎?這樣一個心理有問題的我,你還會想跟我過一輩子嗎?”展翊斬釘截鐵地說:“要!”秦木蓉眼淚越流越多,說:“如果這一生,我都無法走出這陰影怎麼辦?”“我也會一直都在你身邊。”展翊回答的沒有一絲猶豫,他試探性地朝她走近一步,看了看她胸口的疤痕,他說,“這疤痕一點也不醜陋,相反,它是你保護自我的一枚勳章。如果你沒有劃自己這一下,也許你的結局比現在更糟糕。所以我很感謝這道疤痕。因為它及時救了你,讓我喜歡的你,如今成了一名最優秀的醫生。”秦木蓉望著他,嘴唇微微顫抖著,卻沒說什麼。展翊再度走近她,伸手,繞過她後背,動作輕柔地將裙子拉鏈拉好,又很輕很輕地將她攬入懷中,讓她的臉,側貼在自己的心臟處,他說:“結婚那天,齊佑琪跟我說你有苦衷,讓我耐著性子多給你一些時間。可我沒想到,你所遭受的折磨是這般多。對不起,怪我沒有早早遇見你,沒有早點保護你。”從今往後,他一定要像護著自己的肋骨一樣護著她,絕不讓她再受到一絲傷害。秦木蓉原本身子僵硬著,聽到他怦然有力的心跳聲,再聽他那一番話語,她緩緩鬆懈下來,無處安放的手也漸漸的、努力的環抱上展翊的腰身。眼淚早已肆無忌憚,她無法言表自己此刻的心情,隻能讓自己行動去證明,為了他,她一定會努力做一個合格的妻子。展翊不由將她摟的更緊,這個值得讓人疼入心窩的女人,注定了從此再也無法走出他的內心深處。入夜時分。秦木蓉下午哭過那一場後便回屋休息一直未醒來。她太累了,以前心中一直壓抑著那段不堪過往,所以從沒睡過一個如此踏實的覺。展翊很輕很輕地推開房門看她一眼。清冷淒迷的月光,將她的麵部勾勒出一抹讓人融入骨子裡的心疼。展翊眸間浮上一抹心酸,他又很輕很輕帶上房門,轉過臉,眸間的心酸換成了冰冷的寒凜,折射出一種銳利的光芒,變得有如毒蛇般的冷酷。宋城!這輩子,你休想再活的痛快!他立即朝書房走去,打電話給秘書周岩。“周岩,你把宋氏公司的全部資料傳到我電腦裡,越詳細越好。”周岩在那端一愣。雖然疑惑,但周岩聽出展翊語氣不善,沒敢多問什麼,掛了電話後,立即把宋氏公司有關的一切資料傳入展翊的電腦。展翊在書房,看著電腦裡宋氏公司的資料,神情極為專注,一邊研究著其中的經營漏洞,一邊提筆寫下針對這些漏洞的方案。等有了一些把握後,他迫不及待拿起電話,撥了一串號碼。電話那端是秦漠。接通那一刻,秦漠看了一眼時間,晚上十點,打趣說:“怎麼?這個時候你不應該是正陪老婆的嗎?”展翊沒有心情,直截了當地說:“秦漠,我要收購宋城的公司。我要讓他這輩子都翻不過身來。”他說“要”,而不是“想”。電話那端秦漠有些訝異。這麼多年的兄弟,秦漠從來沒見過展翊這般不冷靜,雖然聽著語調平穩如常,可話語中所透露出的含義讓秦漠感覺到展翊的憤怒。秦漠頓了一下,沒有多問,隻說:“你想做,那就去做吧。收購方案讓周岩他們去準備。”收購一家公司並沒有那麼容易,如何打得宋城措手不及肯乖乖讓出公司,這過程自然有些艱辛,但展翊胸有成竹,說:“這場戰興許是持久戰,我自己打。”秦漠微沉了臉,說:“我幾時讓你孤軍奮戰過?我們向來共甘苦同進退,你這麼說,是要抹煞咱多年的兄弟感情嗎?”展翊有些感動,說:“我隻是想你已成家,若這場戰役失敗,連累你傾家蕩產倒無所謂,就是對不起沈慕雲跟你吃苦受罪。”秦漠這才在那端淺淺笑道:“你隻管一路向前,放手去做。再說,收購區區一個宋氏公司,也不至於賠上整個南生集團,而且,你若沒有幾成的把握,又怎會輕易動這個念頭。隻是我不明白,你怎麼對宋氏公司有了興趣,宋城得罪你了嗎?”展翊咬了下牙,眸光裡有了一抹熾烈又深沉的陰狠,說:“他得罪了最不該得罪的人。”秦漠微一擰眉,卻沒聽展翊再說什麼那邊就掛斷了電話。秦漠看著手機,眉頭皺的更深。沈慕雲洗完漱出來,見他一臉凝重,不由問道:“怎麼了?誰的電話?”秦漠將手機放往一邊,淡淡一笑,說:“沒事。”沈慕雲沒多做理會,拿起還未背全的《神經生物學》上了床,倚靠著床頭翻開打算再看幾頁鞏固一下。秦漠眼眸微微暗了一下,神情思索著什麼。與展翊認識多年,他深知展翊的脾氣。展翊為人處世果斷狠辣,但也不會做斷人財路的事,宋城若不是觸碰了展翊的底線,展翊不可能會有讓宋城永遠無法翻身的想法。如今展翊的軟肋是秦木蓉,展翊也說宋城得罪了最不該得罪的人,能讓展翊說出這話,應該是宋城得罪了秦木蓉。可這宋城,究竟怎麼得罪了秦木蓉?再者,秦木蓉又怎麼會認識宋城這種人?秦漠眉頭擰的更深,忽然想起什麼,他的眸中有了一抹不可思議。難道當年齊佑琪拜托他的那件事,她的那位朋友,是秦木蓉嗎?如果真是秦木蓉的話,那打的宋城永無翻身之日這場戰,更是少不了他了。他朝沈慕雲看去,輕喚了一聲:“小慕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