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棲遲趕到陸霄蓉的寢宮,裡麵已經圍了許多妃嬪,陸棲遲瞧見站在一旁的淑妃,他走上去,恭敬地給淑妃行禮。“母妃。”淑妃眉眼一提,她瞥向坐在床榻上哭紅雙眼的陸霄蓉,“遲兒,來看蓉兒?”“是。”“你倒還是有心,來看看妹妹。”淑妃話頭一轉,語言變得犀利,“可,怎麼不見你來看看母妃?”陸棲遲畢恭畢敬,答得滴水不漏,“母妃曾說,讓兒臣走遠點,彆礙著您煩,兒臣也是為母妃著想。”“哼。”淑妃不屑地轉頭,“也難為你,還記得小時候的細枝末節。”陸棲遲淡默一笑,“兒臣不敢忘。”陸霄蓉在人群中看見陸棲遲,她慌忙從床榻上跑下來,用力抱住陸棲遲,“四哥哥,你可要為我做主啊。”陸棲遲點點頭,安慰道:“蓉兒放心,父皇定會為你另擇良婿。”陸霄蓉腦袋偷偷在陸棲遲身上蹭,她小聲地說道:“我要找像四哥哥,這樣厲害的夫婿。”陸棲遲的手一頓,他拉開陸霄蓉,低聲道:“像四哥哥這樣厲害的男人,大魏國有很多,蓉兒一定能找到心儀的夫婿。”陸霄蓉轉頭撲進寧妃懷裡,哭道:“母妃,我想嫁給四哥哥這樣厲害的人。”寧妃臉上有一絲不自然,一閃而過,寧妃笑著打趣道:“皇家的男兒,哪個不厲害,蓉兒心高,怕是找不到良婿了。”淑妃不可置否地哼笑一聲,她曆來不喜歡這對母女,奈何皇上喜歡得緊,她也不好對她們下手。皇後的下場,她可是看在眼裡。宣政殿內,陸坤手拿奏折,盤坐在軟塌上。掌印太監李全,從大殿門口躬身進入,他走至矮幾前,小聲說道:“啟稟皇上,有消息傳來,太子曾去驛館,可走至半路,又調轉車頭,去了長平公主的寢宮。”陸坤心肺發癢,他忍不住咳嗽幾聲。李全連忙上前,給陸坤端茶倒水,撫背。“皇上,您注意身體,彆因為朝廷的雜事,把身子骨氣壞了。”陸坤難受的重咳幾聲,他丟下奏折,喝口茶水,才氣憤地責罵道:“這些天,彈劾長孫丞相的奏折,目不暇接。不知這些人,又想鬨出什麼亂子!”停了會兒, 陸坤消了氣,他問道:“其他人呢?”李全壓下心底的算計,緩緩道:“四王爺去了長平公主的寢宮,旭王爺倒是不同,他先是去了嘉陵公主那兒,再去的長平公主那兒。”陸坤咳嗽兩聲,歎口氣道:“朕這身子骨,不知道還能撐多久,太子鬥不過他兩個兄弟啊。”李全上前安慰道:“太子身有龍威,定能鎮住兩位王爺,皇上不必過多憂心。您不是還給太子,安排了長孫大人在身邊,縱使長孫大人有過,但耐不住他在朝野中,權力大,定是能幫扶太子。”“權力大。”陸坤喃喃念叨,心裡不知冒出多少想法,他問道:“朕吩咐你找的神醫,找得怎麼樣了?”李全有些愧疚地低下頭,連著聲音也小了不少,“還未見蹤跡。”陸坤狠狠把茶杯,摔在矮幾上,怒道:“趕緊給朕找出來,皇城之下,朕不信,這麼大個人,還能消失不見!”“是。”夜晚,子時。長孫蕁穿高領貂裘,手捂著雕花湯婆子,縮成一團,蝸在楠木椅上。方鬼輕手輕腳,走進長孫蕁的房間,他看見長孫蕁麵紅如火,整個人縮在毛絨豐厚、色澤光潤的白貂裘裡。他走過去蹲著地上,仰視長孫蕁,小聲嘀咕,“這不是被貂毛給捂死了吧。”長孫蕁把懷中的湯婆子,貼到方鬼臉上,哼笑道:“我燙死你個鱉孫,你說你又到這兒來乾什麼了?”方鬼被燙得往後一縮,他接過湯婆子捂手散冷,“我還能乾什麼?”“陸霄蓉的事,不是你幫的忙?”放過坐在長孫蕁旁邊,他盤腿坐在椅子上,反複用湯婆子暖手,待手回暖,他才不正經地笑道:“我這個粗人,怎麼會跟公主打上交道,你也太高看我了。”方鬼不想承認,長孫蕁也不去追究,探得太多,方鬼反而會對自己不放心,反生異心。她鬆了氣,解釋道:“你讓我幫你在陸棲遲麵前說話,你現在又鬨出這麼大的事,陸棲遲沒理由不查你。”方鬼沒應聲,他也不想幫陸霄蓉。但這段時間,因為陸霄蓉,他已經做了太多錯誤的決定。父親告訴他,想要繼承冰神樂國,必須要找回祭司之女,讓她重啟冰神樂國神力。他找到了祭司之女,可她不願回冰神樂國,她說,除非她能了卻她在大魏國的心願,才願意跟他回去。為了讓陸霄蓉回冰神樂國,方鬼屢次出手幫陸霄蓉。上次去皇宮,方鬼真是為了救陸霄蓉,二來也是為取陸霄蓉的血。冰神樂國,需要祭司之女的血,注入冰神樂國聖池,維持冰神樂國水運天儀運轉。方鬼突然發問道:“你去過極北之地嗎?”長孫蕁忍不住渾身一抖,大魏國的冬日,已經夠冷了,極北之地,她怎麼會去。“我這輩子隻去過長古山。”方鬼,歎氣搖頭,他笑道:“你可真可憐。”……長孫蕁鄭重其事地解釋,“我現在還小,以後的時間還多,我一定會去更多的地方。”“想去冰神樂國嗎?”方鬼截斷她的話問道。長孫蕁覺得這個名字很熟悉,但她一時想不起,這個名字她在哪裡聽過。長孫蕁皺著眉頭,使勁想。方鬼把湯婆子扔給長孫蕁,打斷長孫蕁的思緒,“彆想了,這個國家幾乎沒有人知道。”“不對啊,我好像聽人說過。”方鬼震驚地看向長孫蕁,他不敢相信地質問道:“你聽過?”見方鬼那麼認真,長孫蕁又不太確信,她含糊說道:“可能我記錯了吧,你從冰神樂國來的?”方鬼心中存疑,如果沒有聽見過這個名字,長孫蕁怎麼會有印象。冰神樂國早已隱世多年,能知道這個國家的人,早已入土為安,難道是他的人走漏了消息?方鬼起身想要往外走,長孫蕁也沒阻攔,她高聲喊道:“方鬼,彆管陸霄蓉的事了,你自己也會賠進去,到時候我找人買消息,都找不到人。”方鬼扔給長孫蕁一支彩煙,“有事找我,就去城北瞭望塔,燃放這支彩煙。”長孫蕁接住彩煙,拿過來細細打量,彩煙個頭很小,跟食指同大,外殼用刀隱隱刻了一朵雪花。長孫蕁將東西收進衣袋,她決定不追究方鬼派人追殺她的事了。同日,子時,後宮花園。陸錦湛背靠假山,借助假山旁的觀賞樹,擋住身影。若隱若現的俊臉在樹影間晃動,“陸霄蓉,你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嗎?”此時的陸霄蓉,全然沒有了平時的虛弱,陸霄蓉隱在另一邊,默不作聲。陸錦湛沒了耐心,他走到陸霄蓉跟前,掐住陸霄蓉的下巴,強迫陸霄蓉看向他,“我在跟你說話,你沒聽見?”陸霄蓉躲開陸錦湛的牽製,她低聲說道:“你要要挾我到什麼時候,我幫你做的事還不夠多?我隻是不想嫁去晉國,這也不行?”“哼。”陸錦湛蹭了蹭手指上的粉脂,他威脅道:“這次我放過你,要是再有下次,你跟你額娘也可以一起去陪父皇。”陸霄蓉咬緊牙關,沒有應聲。陸坤對她不差,她不想害她。可如果陸坤知道她不是他女兒,她也活不了。陸坤死了,她就不必受陸錦湛的牽製,陸錦湛也答應她,會讓她安全離開。到時候,她帶著陸棲遲遠走高飛,再也不踏進大魏國一步子時,禦花園還有宮女太監走動,陸錦湛怕被人發現,他沒有多呆,囑咐完陸霄蓉,便立馬離開了皇宮。為了送趙巍時回國,陸棲遲離帝都的時間,往後推遲了一天。長孫蕁沒有去湊熱鬨,她拿著彩煙,蹲在臥房前的階梯上,思來想去。方鬼讓她去城北瞭望塔放彩煙找他,那她離開帝都了怎麼辦?遇事的緊要關頭,騎快馬跑到瞭望塔放煙花,再跑回去?人都涼透了吧。長孫蕁瞥到劉信,她把前幾天準備好的毒藥、療傷藥交給劉信,讓劉信交給長孫崇巍。劉信接過東西走了,回來之後,劉信轉告長孫蕁,長孫大人讓她陪著她一起去。長孫蕁倒是無所謂,她含糊地答應了,讓劉信自行去收拾東西。陸棲遲送走趙巍時,又跟在皇上身邊,忙前忙後,到了晚上,陸棲遲才有空回府。回到臥房,陸棲遲卸下一身疲憊,坐在椅子上,給自己倒了杯茶水。蔥白的手指,掐著白瓷茶杯來回旋轉,陸棲遲入神思索,明日如何跟長孫蕁相處。陸棲遲眼神無意識地掃向書桌,他看見長孫蕁蹲在書桌下,雙手捧臉,一動不動盯著他看。陸棲遲被長孫蕁唬得心臟猛烈一跳,手上的茶杯也亂了轉動的節奏。陸棲遲儘量自然的放下茶杯,睨著眼睛問她,“這麼晚,你怎麼過來了?”長孫蕁蹲麻了,她趴在地上,慢慢爬出來。緩了會兒,她又快步走到陸棲遲身邊,認真詢問道:“陸棲遲,你有沒有很緊張?”陸棲遲不解反問,“我緊張什麼?”“你即將跟我單獨相處,產生情愫,陷入愛戀。”陸棲遲轉過頭默默喝水,他確實想過,但他並不緊張,隻是很期待。看到陸棲遲嫌棄的動作,長孫蕁沒了開玩笑的心思,她放鬆身體,單手撐住腦袋,惆悵地解釋,“我被送走的那年,整夜整夜地睡不著,千方百計想要留在帝都,可最後還是被爹爹送走了。”長孫蕁往後靠在椅子上,雙手放在茶桌,無意識的互掐。“回帝都的前天晚上,我也睡不著,我腦海裡想的,全是怎樣報複爹爹,才能讓自己解氣。現在離開帝都,我總害怕自己再也回不來。”陸棲遲倒了茶水給長孫蕁,他纖長的睫毛,蓋住深邃的眼眸,灑下一片陰影。“你在咒我死?”“嗯?”反應過來的長孫蕁,又連忙擺手,她慌忙解釋,“沒有,生死有命,誰也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我隻是有點怕。”陸棲遲哼笑一聲,像是對長孫蕁的話,極為嘲諷,“你信命?還不如信我。”長孫蕁嫌棄地看向陸棲遲,毫不留情地打擊道:“你又不要臉了。”陸棲遲沒解釋,他揚著嘴笑,長孫蕁見到陸棲遲笑,她的心情放鬆許多,也跟著陸棲遲笑。周水本想稟告陸棲遲,淨身的熱水已準備好,打開房門,便看長孫蕁盯著陸棲遲笑得開心,而陸棲遲像含羞的草,低頭癡笑。周水默默關上門,離開房間,主子爺累了這麼久,也需要休息的溫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