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長孫蕁換上男裝,拿上輕便的行李,打算閃身從後牆翻出去。劉信急忙攔住長孫蕁,“大小姐,你不從正門走?”長孫蕁思索一會兒,她反問道:“我為什麼要從正門走?”“你不跟長孫大人,打聲招呼?”長孫蕁撓頭,“我前兩天,不是跟爹說過了?”……“小姐還是走正門吧。”長孫蕁尋思帶著劉信總翻牆也不好,她也有幾句話要留給長孫宛如。順著庭院走到大門,長孫崇巍一乾人等,已經候在大門。長孫蕁有些不自在,她不想把離彆弄得那麼嚴肅,她總感覺爹爹又要趕她走。長孫蕁走出六親不認的步伐,嬉皮笑臉地跟長孫崇巍說道:“爹爹,我走了,沒準兒,我明日又回來了。”長孫崇巍黑著臉,任由長孫蕁耍鬨,他自顧自得吩咐道:“出門在外,遇見摸不著底的事,不要管;遇見強盜惡霸,打不贏就跑,彆逞能;彆看見陷阱就跳,做事都用腦袋想想。”長孫蕁被長孫崇巍念叨的煩,她止不住地點頭,“我知道,我知道。”長孫崇巍還想說什麼,長孫蕁早已撇開頭,拉長孫宛如到一旁去說話。長孫崇巍把想說的話,咽回肚子裡,惆悵地立在一旁,細細打量長孫蕁。長孫蕁感受到後背,溫柔的目光,她長話短說地吩咐道:“我不在的日子,帝都有變,爹爹出事,你立馬去找鞠瀛,讓他保下爹爹。”長孫蕁又掏出懷裡的彩煙,鄭重交到長孫宛如手裡,“鞠瀛解決不了,就拿著彩煙去城北的瞭望塔,等一個少年,讓他幫忙。”長孫宛如從長孫蕁話裡,聽出了不安。她好奇地說道:“爹爹會出事?”長孫蕁拍了拍長孫宛如的肩膀,笑嘻嘻地說道:“能有什麼事,防範於未然罷了。”吩咐完,長孫蕁越過二姨娘,眼神快速掃過長孫崇巍,漫不經心地說道:“爹,我走了啊。”長孫崇巍腳步微微一動,他穩住身形,悶聲答道:“嗯。”出了門,走了段距離,長孫蕁用手蓋在眼睛上,欲蓋彌彰,“扯犢子的,這眼睛怎麼這麼燙。”劉信跟在後麵愣住,她以為長孫蕁感情淡,對長孫崇巍不上心,沒感情。現在看來,血脈相連,感情不會說斷就斷。曹德生候在長孫崇巍身邊,小聲提醒道:“大人,大小姐走了許久了。”長孫崇巍收回目光,他冷哼道:“這不孝女,也不知道回頭看看老人家。”二姨娘心裡泛酸,長孫崇巍什麼時候,對她的女兒這麼關心過,她走上前,挽住長孫崇巍的手臂,“大人,蕁兒,已經走了,我們先回房裡休息吧。”長孫崇巍轉頭看向曹德生,不確定地詢問他,“曹德生,你說,本官要不要去城門外,送送她。”曹德生猶豫良久,剛要開口。長孫崇巍搶斷他的話,自我安慰,“算了,去了也遭她煩,還是讓她自在點的好。”這席話聽在眾人耳裡,皆翻起風雨,長孫大人對長孫蕁真真心疼啊。帝都城門外,十匹壯馬,成雙並排,擁簇著騎在最前方,身材挺拔、傲視群雄的男人。陸棲遲手裡握著韁繩,等待陸霄蓉。昨日,陸霄蓉特意找人遞話,讓陸棲遲今日在都城下等她。料到陸霄蓉出宮晚,陸棲遲特意跟長孫蕁說晚了時辰,讓她能多睡會。不多時,陸霄蓉的身影出現在城牆下,陸棲遲翻身下馬,與陸霄蓉隔了段距離,溫和地看著她,“你偷偷跑出宮,也不怕父皇罵?”陸霄蓉急忙跑到陸棲遲身邊,將親手給他準備的吃食遞給他,她搖搖頭,笑道:“我不怕,父皇舍不得罵我。”陸棲遲跟著笑,“現在見到了,你先回去吧。”陸霄蓉伸長脖頸,往隊伍後麵望,沒看見長孫蕁,陸霄蓉心裡充滿疑惑。陸棲遲知道陸霄蓉想看什麼,他維持著笑容,沒有點破。長孫蕁跟劉信趕到城門外,她看見陸棲遲跟陸霄蓉“深情對視”,她故意攔住劉信的眼睛,偷偷摸摸往陸棲遲眼前走,“非禮勿視,不準聽不準看。”陸棲遲頭疼地拉住長孫蕁,“你乾什麼?”長孫蕁像是才發現陸棲遲,她裝成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的樣子,坦然說道:“沒乾什麼呀,你乾什麼抓住我?快放開。”陸霄蓉早看長孫蕁不順眼,她見長孫蕁對陸棲遲,沒有絲毫恭敬的模樣。她氣不打一處來,忍不住出言訓斥,“長孫蕁,你是什麼身份,居然敢這麼對四哥哥說話!”幾次被陸霄蓉往死裡害,長孫蕁對陸霄蓉也沒好臉色,但顧及到陸棲遲,她減少鋒芒,暗地裡下刀子,“啟稟長平公主,臣女是丞相之女,臣女隻敢對王爺如此說話,王爺也不曾怪罪。”這話陸霄蓉聽懂了,長孫蕁拐歪罵她多管閒事,陸霄蓉真想掐死她。她現在明白,為什麼長孫蕁會被趕出帝都,陸霄蓉心裡陰暗地想,那些文人墨客,心還是太善良,這次換成她,賠上性命,她也要把長孫蕁弄死。陸霄蓉藏下心思,不再跟長孫蕁鬥嘴,她眼角含淚,眼眶發紅,慢慢踱步到陸棲遲身邊,拉住陸棲遲的手,細細囑咐,“四哥哥到了淮南,要多保證身體,所有事情不要親力親為,累壞了身體,多使喚使喚下人,幫你分擔。”陸棲遲反手握住陸霄蓉,低聲應答,“嗯。”陸霄蓉心裡一暖,以為自己的關心,觸到陸棲遲的內心,她絮絮叨叨地又說道:“淮南的東西不好吃,你就請當地的名廚,給你做吃食。”陸棲遲將陸霄蓉的手,放回大腿側,自己的身體稍稍往後倒,“知道了,時辰不早了,我先走了。”“哎,四哥哥要經常寫信回來啊!”陸霄蓉看見陸棲遲翻身上馬,她連忙說道。這一次陸棲遲沒有點頭,他驅馬調轉方向,向帝都的反方向走。長孫蕁跟劉信還站在馬下,她湊近劉信,不確定地詢問,“陸棲遲是想讓咱倆走著去?”劉信還沒有出聲,身後的陸霄蓉聽見了,譏諷道:“罪人就該有罪人的懲罰,讓你走著去都是對你網開一麵。”馬蹄聲響,一陣塵起,長孫蕁被陸棲遲攔腰抱起,意識到自己騎在馬上,長孫蕁的士氣立馬高漲,她囂張地高喊出聲,“哦豁!原來懲罰是這種感覺,舒服!”吃了一嘴塵土的陸霄蓉,氣得在原地直跺腳,她心裡暗暗想,長孫蕁,總有一日,你會跪在我腳下求我。陸棲遲無奈拍上長孫蕁的腦袋,“安靜點!”他轉頭吩咐周水,“周水,你派人將公主送回皇宮,順便把長孫蕁帶的人捎上。”“是。”騎了沒多久,長孫蕁便感覺到自己的屁股,顛得十分難受,她委婉地詢問陸棲遲,“陸棲遲,你出遠門都沒帶馬車?”陸棲遲緊了緊抱長孫蕁的手,“不舒服?”長孫蕁老實點頭,確實不舒服,要不是陸棲遲抱著她,這馬跑起來,她覺得她能顛上天。陸棲遲清冷的聲音,無情地傳到長孫蕁耳邊,“不舒服也得受著,你不是說舒服?”長孫蕁內心流淚,陸棲遲不是一般的護妹,她不過是嘲諷了陸霄蓉一次,陸棲遲便時刻抓著不放,太恐怖了。陸棲遲不知道長孫蕁內心所想,他將整個隊伍的速度放慢,又向後打手勢,派人去吩咐先行的馬車,糧隊停行。兩個時辰之後,長孫蕁有氣無力地趴在馬背上,抓住馬脖子的鬃毛,不讓自己掉下去。嘴裡念念有詞,“什麼時候到?到了沒?我可以走著去嗎?讓我走著去吧,再不濟,我還有輕功,我自己竄樹林也可以啊。放我下去吧!”陸棲遲心疼自己身下的千裡馬,這可是他從西域,獵來的汗血寶馬,怎麼到了長孫蕁手裡,便成了路邊隨處可見的小狗,抓住頸毛,使勁拽。長孫蕁從馬蹄聲中,聽見不遠處郎朗的說話聲,長孫蕁立馬來勁,她猛地從馬上坐起來,臉上掛著笑,使勁側頭去看陸棲遲,“陸棲遲,你聽有人說話,要不,我們跟著他們休息一會兒吧。”陸棲遲知道前方是自己的先行部隊,他沒有點透告訴長孫蕁,他老謀深算地點頭,“嗯。”見陸棲遲鬆開,長孫蕁高興地抓住陸棲遲的手臂,就要往下滑。陸棲遲攔住她,“你乾什麼?”長孫蕁扯開陸棲遲的手,作勢就要下去,“太開心了,我一刻都不想騎這馬了,我要自己走過去!”長孫蕁的動作太快,陸棲遲攔不住,他也不是很想攔,便放她下馬隨她去了。長孫蕁跑到道路邊的樹林,她挑釁地看向陸棲遲說道:“陸棲遲,你騎馬,我運輕功,看誰先到!”還沒等陸棲遲答應,長孫蕁輕輕一躍,立在樹枝上,像一陣風般穿梭在樹林。“走咯!”陸棲遲嘴角揚起一抹笑,他揮鞭驅馬,帶領身後的一眾侍衛,向先行部隊的地方跑去。長孫蕁先到,她站在火堆旁邊,響亮地吹起口哨,大笑道:“陸棲遲,你輸了!”她的意地瞥向陸棲遲,眉眼間帶著狡黠的笑意,“輸的人要服侍贏的人一天。”因為有侍衛先跟先行部隊的人,打過招呼,所有人看見陸棲遲,都當不認識。陸棲遲下馬將韁繩遞給身後的侍衛,他越過長孫蕁走到火堆旁坐下,沒理會長孫蕁無理的要求,“我從未答應。”長孫蕁跟在陸棲遲身後,湊到他身側勸服道:“可你答應了這場比試,有比試就有輸贏,有輸贏就有獎懲,你不能耍賴!”周水從圓頂帳篷裡走出來,他找到陸棲遲,站在陸棲遲身邊,跟他彙報情況。“再過半月,我們的人能趕到汝陰,侍禦史已經在汝陰等候。”陸棲遲站起身,躲開長孫蕁,跟周水走出安紮地,走在罕見人煙的密林,“南沅那邊有什麼動靜?”“目前沒有大動靜,桑虞從京城傳來消息,旭王爺派了批人秘密南下,邊疆的戰爭越打越烈,長孫大人極力推崇太子迎戰。”陸棲遲輕笑一聲,“父皇都快放棄太子了,長孫大人為何如此堅持呢?”周水跟在陸棲遲身後,仔細聆聽陸棲遲說的一字一句,他思索一番,不得其果,歉意地回道:“屬下不知。”陸棲遲瞥見坐在火堆旁,跟火夫一起烤肉的長孫蕁,他沉聲走到長孫蕁身邊,將長孫蕁手裡的兔腿拿過來,撒上鹽巴,放在熄了火的熱炭裡烤製。“火堆裡黑煙那麼濃,你想吃烤炭腿?”長孫蕁訝異地看向陸棲遲,對他的手藝感到好奇,“你自小在皇宮長大,還知道這些?”陸棲遲狀似無意地提了句,“彆人教的。”在長孫蕁眼裡,陸棲遲就是神,他高高在上,理解世間疾苦,但絕不會屈身去感受疾苦。長孫蕁撐著下巴看陸棲遲認真做事的模樣,突然,她心生甜意,陸棲遲雖嘴上不承認賭注,但行動上卻很乖巧地接過她手裡的活,給她做吃食。長孫蕁故意戲弄道:“陸棲遲我渴了,想喝水。”陸棲遲瞥她一眼,猜透她的心思,表情木然,“沒手?”長孫蕁非常配合地歪倒在旁邊的石墩上,白嫩的手臂癱瘓地垂在身側,“啊,我手廢了!”陸棲遲額上有青筋抖動,他風輕雲淡地威脅道:“你信不信我現在就讓你手廢掉?”經曆過上次被陸棲遲從牌匾上拎下來,長孫蕁心生害怕,但又想試探陸棲遲的底線。長孫蕁作死地在死亡邊緣試探,她假意用力地舉手,可卻怎麼也舉不起來。長孫蕁認真說道:“我手真的廢了!”袖風一動,陸棲遲骨節分明的手指,捏上長孫蕁的手臂。長孫蕁嚇得耳目清明,她動作迅速地猛然向後退,跌坐在碎石堆上。陸棲遲嘴角露出一絲笑,故意問道:“好了?”長孫蕁後背冒汗,腦袋湧氣一股又一股熱潮,她心驚地大罵道:“陸棲遲!你個鱉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