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長孫蕁在柴房裡醒來,肚子餓得緊,她渾身沒有一絲力氣地躺在柴堆上乾嚎。“來人啊,送飯啊,好餓啊。你們要餓死我嗎?”門外的小廝,被長孫蕁的聲音吵醒,他見自己睡倒在地,隻當是自己失職忍不住困意睡了過去。小廝慌忙從地上站起來,對長孫蕁說道:“大小姐,大人早已吩咐下來不許給你送飯,大小姐還是忍忍,等大人氣消了,自會吩咐下人給你送飯。”長孫蕁被小廝千篇一律的說辭,弄得心煩。長孫崇巍不許她吃飯,她就不吃了?那她豈不是得餓死在這柴房裡。長孫蕁踱步到鎖死的後窗,觀察一番後,自食其力拿起放在柴房的鐵嵌,將鐵嵌放在窗戶的細縫裡,用內力將窗戶撬開,竟然得手,便立刻逃了出去。長孫蕁立身於繁華的街市,行走在人聲鼎沸的街道,四處觀看在長古山沒看見的新奇玩意。雖說在長古山時,她也曾下山采辦,但她看到的景象卻與東都大相徑庭。在長古山山腳附近的小鎮上,很多百姓都吃不上飯,整日都在為糧食而發愁,街道上的商攤都無人光顧。哪像東都的百姓,錦衣玉食,還有閒錢流連於青樓酒肆。長孫蕁東瞧瞧西看看,在商販的吆喝聲中,四處瞧新鮮。不經意間,長孫蕁看見不遠處有一名俊秀公子,被街上討生活的小偷飛速扯掉了腰間的錢袋。長孫蕁沒了看新奇玩意的興奮勁,她爆喝一聲:“站住!”運起輕功向那小偷追去,那小偷也是有經驗之人,他見身後有人追他,便往人群密集處跑去,混在人群中讓人不易發現。長孫蕁被熙熙攘攘的人群給擠花了眼,沒一會兒,眼前便沒了那小偷的蹤影。站在人群中的長孫蕁砸吧嘴,有些可惜地往回走,一抬頭,居然又看見那小偷。得來全不費功夫,長孫蕁推開人群立即向前追上去。那小偷回首間也看見了長孫蕁,他立馬慌張的向前跑去,長孫蕁好不易才找追到他的,那裡那麼容易肯放過他。長孫蕁奮起直追,沒有絲毫鬆懈。在一個街道拐彎處,長孫蕁跟隨小偷衝入了人群中的一片空地。隻見一輛豪華的馬車停在空地前,旁邊都站滿了雄壯驃悍的侍從。“大膽。”一聲洪亮粗壯的聲音大喊而出。“是哪個不要命的賤民竟敢衝撞旭王爺!”一名帶刀侍衛麵色凶狠地走到長孫蕁麵前,抬手想要扇長孫蕁一巴掌:“賤民,見到旭王爺還不下跪!”長孫蕁麻溜地閃身躲過侍衛,她疑惑地彎腰詢問撲了空的侍衛:“你在說我?”那侍衛見長孫蕁還敢躲開自己,他羞憤地站起身,抬起腳,朝長孫蕁踹過去。“你個賤民,居然還敢躲,怕是活夠了吧,今天我教你嘗嘗爺的厲害。”長孫蕁雖說武功不怎麼樣,但是對付一個侍衛還是綽綽有餘。她趁侍衛抬腳朝自己踹上來時,提前伸出腳踩壓下他的腿,接著反腳朝侍衛的腦袋重重踢下一腳,讓他摔倒在地。長孫蕁抖了抖舊衫,俯視倒地掙紮的侍衛,把他剛才的話還給他:“今天我讓你嘗嘗我的厲害。”那侍衛被長孫蕁氣得青筋暴起,他站起身抽出手中的刀,大叫一聲,衝上前,想要再與長孫蕁一較高下。“住手。”一道渾厚的聲音穿透空氣,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內。那侍衛恭敬地退回身,陰狠的盯了一眼長孫蕁,收回刀。一雙寬大的手挑起繡有金絲四龍的轎簾,探出身來,長孫蕁看向走出馬車外威風凜凜的旭王爺,麻溜便跪了下去。這皇城之下,輕易掉腦袋的事,她還不敢亂來。“民女參見旭王爺,還請旭王爺為民女做主。”長孫蕁指了指跪在自己不遠處的小偷,義正言辭道:“皇城之下,小偷猖狂,青天白日之下竟敢偷人錢財。奴家也是抓賊心切,才衝撞了王爺您。”旭王陸錦湛看了長孫蕁一眼,薄唇輕啟:“拉下去,砍了吧。”長孫蕁,沒想到旭王為人處世如此無情,她正想辯駁,就見大街另一邊趕來了一輛精美上乘的馬車,從馬車裡走出一名雍容華貴相貌俊美的公子。這是……上次在伶人館的陸公子?陸棲遲步履從容地走出馬車,與不遠處的陸錦湛對立而站,他聲音儒雅柔和,清清脆脆,好似清泉叮鈴作響。“二皇兄,就因這無辜的百姓衝撞了你的馬車,你就要處死她,這懲罰未免也太重了點吧。不知,這事傳到了父皇耳裡,叫父皇怎麼想。”陸錦湛渾然不在意地笑了一下:“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四皇弟啊。怎麼,平日裡對誰都寡淡無情的四皇弟,今日卻有閒情管起這閒事來了?”陸錦湛轉眼打量了長孫蕁一眼,繼續說道:“莫非這丫頭對你甚是重要?”陸棲遲微微一笑,從容應對陸錦湛的為難:“二皇兄,此人與我而言確實重要,今日可否高抬貴手,放她一馬?”陸錦湛冷冷拒絕:“如果我說不呢?”陸棲遲低頭,拿捏著手中圓潤玉佩細細輕撚慢抹。他嘴角勾起的笑透出絲絲冷意:“二皇兄,你和左司馬謀劃的事情進展得怎麼樣了?”陸錦湛徒的變了臉色,麵上籠罩一層寒霜。隻一會,蕭旭又笑了起來。“不就是一個女人嗎,四皇弟拿去就好,二哥也不是如此不通情理的人。”“哦,是嗎?那四弟在這裡就先謝過二皇兄了。”陸錦湛凝目注視了陸棲遲一會,笑容可掬地鑽進馬車內後,突的變了臉色,厲聲叫人調轉馬頭,奔馳而去。陸棲遲下了馬車,走到長孫蕁麵前蹲下,大眼瞪小眼地與長孫蕁互看。長孫蕁尋思著陸棲遲估計是要跟她比耐力,然後她不服輸的把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直直的盯著陸棲遲看。可還沒一分鐘,長孫蕁就敗下陣來,她順勢癱坐在青石板上,揉自己的眼睛,泄氣的朝陸棲遲說道:“你贏了,你贏了,算我輸。”陸棲遲好笑地敲了一下長孫蕁的腦袋,回憶起往昔說道:“你怎麼還是同從前一樣。”長孫蕁不解的昂頭看他,同從前一樣?“你認識我?”陸棲遲搖搖頭,從地上站起來,伸出修長乾淨的手放在長孫蕁眼前。“起來吧。”長孫蕁握住陸棲遲的手掌從地上站起來,隨即鬆開,低頭拍打沾滿灰塵的布衫。長孫蕁鮮有正經地對陸棲遲說道:“今天謝謝你,又幫了我一次。”陸棲遲搖搖頭,“沒關係。”長孫蕁將身上的灰塵拍打乾淨,尷尬地立在原地沉默了會,她畏縮地向陸棲遲問道:“我可以拿走被小偷偷走的錢袋嗎?”陸棲遲順著長孫蕁的目光,看向被隨從抓住地小偷,他走到小偷麵前將銀袋拿出來,遞給長孫蕁,柔聲問道:“是這個嗎?”長孫蕁點點頭接過銀袋,“是這個。”陸棲遲溫柔地看著長孫蕁說道:“以後可彆這麼魯莽了,做什麼事都要三思而後行,現在的東都可不比往日安定。”長孫蕁乖巧地點頭,現在卻是不如以前了。往日她一個兩三歲小孩都敢在外麵挺著肚子橫著走。可不像現在,不是遇見小偷,就是衝撞了王爺要殺頭。說起往日,長孫蕁倒是想起小時候經常護著自己的玩伴,可惜時間太久,記憶丟失。她早已記不起他的名字與模樣。長孫蕁抬頭看向鮮衣怒馬的陸棲遲,說道:“我總覺得,你認識我,你叫什麼名字?”陸棲遲看著眼前充滿疑問的長孫蕁,笑吟吟地將自己的名字清楚地說了出來:“陸棲遲。”長孫蕁皺眉回憶,陸棲遲?她無意識地脫口而出:“大魏國四皇子,外表隨和親切,實則能力非凡,頗有手段。”陸棲遲忍俊不禁,眉眼染儘了笑意。他字正腔圓地問道:“你聽誰說的?我有這麼不堪?”長孫蕁臉有些燒,這些都是從她師父口中聽來。剛才竟管不住口說了出來,實在是懊悔得緊。長孫蕁慣行臉皮厚的原則,不要臉到底,“聽說書先生說的,我不知道。”陸棲遲笑得更歡,柔聲道:“你可彆輕信說書人的話,那都是些得了小道消息,自己潤色說成故事討生活的窮書生,當不了真。”長孫蕁心裡有鬼,見陸棲遲幫她圓場,她也胡亂應聲,“嗯,我知道了。我還有事我先走了。”“嗯。”陸棲遲也不多加阻攔,便讓長孫蕁走了。侍衛周水見自家爺還愣在原地,他走上去,拱手打斷蕭梓墨:“主子爺,長孫小姐已經走了,我們是不是要出發去見左司馬了?”陸棲遲全然沒有了剛才的溫柔模樣,他緊抿唇低頭思索了一番,吩咐道:“現在還不能去見他,你叫暗衛盯緊他,有什麼風吹草動就來稟告我,還有旭王爺那裡插進去的探子叫他們趕緊退出來,等風平浪靜後再重新安插一批進去。記住不要打草驚蛇。”周水俯首答應:“是,主子爺,那我們現在是要打道回府嗎?”“不,左司馬還有一個侄子在京城不遠的黔京,他跟他侄子關係很好,這人手中可能有我們想要的東西,我們出城去黔京找他侄子。”周水領命跟在陸棲遲身後,等陸棲遲進了馬車,吩咐手下,駕車向城門外走去。長孫蕁走到剛才看見那俊俏公子的地方時,那公子早已不見了人影。長孫蕁還想再四處找找,可天色越來越黑,再不回府,被她爹發現了,又得是一頓好揍。長孫蕁抄小道回府,在巷子裡,她居然看見遺失錢袋的那位公子。長孫蕁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笑地暖洋洋的把手中捏了好久的錢袋提了起來,放在兩人都能看見的位置,和藹可親的說道:“公子,這是不是你的錢袋?”那公子始終保持著謙謙風度,等長孫蕁把錢袋拿出來的時候,他也沒有表現出絲毫波動,還是那副溫和的模樣。他接過長孫蕁手中的錢袋微俯身,聲音清朗地朝長孫蕁道謝:“謝姑娘歸還在下的錢袋,這確實在下剛才遺矢的錢袋。”長孫蕁微微一笑,客套說道:“不過是舉手之勞,公子不必如此多理。”“那這樣的話,在下就先行告辭了。”說完,那公子頭也不回地走了。長孫蕁有片刻發懵,後又啞然失笑。這人還真是不懂人情世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