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樹蔭下的男人(1 / 1)

長孫蕁正打算無聲無息地潛入柴房,便在屋頂上,看見端坐在柴房前準備三堂會審的長孫崇巍。看來柴房是回不去,長孫蕁索性運起輕功,踮足躍到柴房後的一顆巨大老樹上,盤腿靠坐在樹乾上休息。可能是樹枝葉比較繁茂,能擋住陣陣冷風,長孫蕁迷迷糊糊地就在樹乾上睡了過去。“撲通。”長孫蕁從樹乾上毫無防備地猛然摔到地上,她驚呼出聲,齜牙咧嘴的護著自己的屁股從地上掙紮起來:“嘶,好痛!”無意間,她的手在腰間觸到一個冰涼的物體,長孫蕁心中一驚,拿下來對著光一看,竟是一塊月牙玉佩。“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是我剛才睡覺的時候,有人近我身掛上來的?想到這裡,長孫蕁被後背發涼。她的武功雖然上不了台麵,輕功卻已經練到了爐火純青,來去自如的地步。能近自己身的人,武功絕對不在她那變態師父之下。長孫蕁捏緊手中的月牙玉佩,暗想:如果是個心懷不軌的人,她現在怕已經是一具屍體了。“是誰?出來!”長孫蕁感到四周有一絲異樣,她神色陡然一緊,暴喝出聲。天已經暗了下來,府內的長廊上都點上了明亮的燭火,小小的燈籠在微風中輕輕搖擺。沒有人出現,長孫蕁不動聲色地揉了一把自己摔得生疼的屁股,轉身朝後望去,眼睛不停轉動,打量四周的情況。忽然,她身後傳來一聲輕笑,一個頎長的身影從黑暗中走出:“姑娘,摔得可疼?”長孫蕁臉一紅,沒了剛才的氣勢。她把手中的玉佩攤開,放在柔和的月光下,冷聲問道:“我問你,是你把玉佩掛在我的腰間的?”那人隱藏在枝葉繁茂的樹下,低沉的嗓音帶著戲謔:“是我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繁茂的樹葉遮擋了那人的身影,長孫蕁看不大清他的樣貌。她把玩著手中的玉佩,朝那人的方向走去,可她一向前,那人就往後退,把身影隱藏得更深。長孫蕁停住站在原地,口氣輕挑:“是你的就還給你,不是嘛。”長孫蕁頓了一下,眯眼看他,聲音冷冽:“那就砸碎扔掉。”那人絲毫沒被長孫蕁的話唬住,他渾然不在意地朝長孫蕁說道:“你想扔,那就扔掉吧。”長孫蕁嗤笑一聲,突然她變了臉色,飛快地運用內力,將玉佩朝旁邊的牆上砸去。一聲清脆的聲音響過,玉佩被長孫蕁砸得粉碎。長孫蕁張揚地朝男人吹了一聲口哨,得意地轉身朝前方走去,不再理會隱藏在樹下遮遮掩掩的人。連臉都不敢露的人,她不屑跟他糾纏。走出那人的視線,長孫蕁才將自己剛剛偷梁換柱的月牙玉佩從衣袖裡掏出來,拿在手中用拇指指腹摩擦。她又不傻,這種質地純正光澤度飽滿的暖玉,一看就是上等貨色,她可以去當鋪當掉換銀錢,當作又一筆財富藏到自己的小財庫裡去。等長孫蕁走後,陸棲遲才走出樹蔭下,露出硬朗深邃的俊臉。他朝被玉佩砸出輕淺印記的牆壁看了好一會,嘴角才勾起一抹淡淡的笑,轉身朝長孫蕁相反的方向走去。這可是當年她送給他的玉佩,她怎麼可能摔。躍至屋頂,長孫蕁見柴房前一片燈火通明,她泄氣的蹲在屋頂暗自思索,她爹守了這麼久不累嗎。 “蕁兒,回來了就下來吧。”長孫蕁伸出腦袋瞧了一眼坐在太師椅上不威自怒的長孫崇巍。她見長孫崇巍瞧見自己了,便不再躲。長孫蕁躍至地下,席地坐在長孫崇巍對麵,大眼對小眼,父女倆相對無言。長孫崇巍動了動坐僵的屁股,歎了口氣說道:“蕁兒,我知道從小將你送去長白山,對不住你,但那時你著實太調皮,惹得京城上下皆對你不滿,爹爹也是無奈之舉啊。”午夜,白日的熱氣早已消散殆儘,長孫蕁穿了件布衫,倒覺得有些許冷。陣陣涼風吹過,長孫蕁伸了伸舒展開來的腿,平淡回道:“不滿的隻是文人誌士,爹爹位高權重,怎會沒辦法。”頓了會,長孫蕁又嘲諷道:“文人誌士,嘁,左不過是群辯不過我,又看不起我女兒家身份的廢物罷了。”“蕁兒,怎麼說話的!這些文人誌士現在可都是朝廷大臣!你自小不知從那裡學來的歪理,不按尋常路數與郎中令杜知源等人詭辯,你現在還有理了!”長孫蕁不滿父親總是幫著外人,她憤然起身,言語激烈地質問道:“爹爹是不是從未信過我!爹爹是不是也認為我是妖!我隻是靈智開得較早,又常年混跡於街市看得比不食人間煙火的文人多而已,我這也錯了?”“錯了!”長孫崇巍青筋暴起,他手掌用力抓住身下的太師椅,極力在隱忍想要發怒的情緒,可沒一會兒,他又放開了手,緩和了聲音,柔聲說道:“蕁兒,爹爹老了,爹爹不想在跟朝廷上的老狐狸周旋時,還要分心來操心你的事。”長孫崇巍招了招手,將曹德生喚上前,“曹德生,你帶小姐回楓雲苑歇下吧。”“是。”曹德生領命上前,恭敬地對長孫蕁道:“大小姐,長孫大人知道你要回府,早已吩咐下人將你小時住的楓雲苑收拾好了,請跟奴才走吧。”長孫蕁心一軟,她看向繃緊臉、不願看她一眼的長孫崇巍。遲疑了會兒,她才跟緊曹德生去了自己的住所。楓雲苑種植了許多梔子花,每到花季整個楓雲苑都會若隱若無地飄蕩著一股清香味。長孫蕁還記得,靠外牆有棵足有兩三人粗壯的梔子樹,樹下有個被花草遮掩住的狗洞,長孫蕁小時,便經常從狗洞裡偷溜出去玩。到了內院,曹德生指派了一名粗壯的婢女給她,長孫蕁摸不準這名婢女是不是自己父親,派來監視自己的,她便隨意將婢女安排在楓雲苑守門。清晨卯時,天空剛剛泛白,長孫蕁就被一陣喧鬨聲吵醒。她睡眼朦朧,隨意披了件外衫向外走去。“吵什麼呢!”長孫宛如看見長孫蕁終於走了出來,她惡狠狠地將攔在她身前不讓她跨進楓雲苑半步的婢女推開,氣勢洶洶走到長孫蕁麵前理論。“長孫蕁,我當你是姐姐才一大早來你屋裡玩,你居然讓這下等的婢女攔住我,不讓我進來!”長孫蕁目光懶散地瞧了一眼站在角落不發一言的婢女,渾然不在意地說道:“哦,那又怎樣?”“你!”長孫宛如被長孫蕁氣得直跺腳,“你可知道這長孫府沒有什麼地方是我不能去的!”長孫蕁懶得搭理這位嬌生慣養的妹妹,她撇頭看向還站在角落皮膚黝黑的婢女,高聲問道:“你看清這位小姐的臉了嗎?”被長孫蕁突然發問的婢女緊了緊神,不卑不亢地回答,“奴婢看清了。”“看清了,以後就好好辦事,今後我這楓雲苑就是她長孫宛如在長孫府不能踏足的地方!”“長孫蕁!”長孫宛如被長孫蕁囂張得不可一世的態度,氣得發抖,她口無遮攔地罵道:“你以為你算個什麼東西!你從小便被眾人討厭送去長古山,現下回來了,爹爹又著急將你遠嫁出去!你得意的了一時卻得意不了一世!這楓雲苑遲早是我的,這帝都容不下你這個禍害!”長孫蕁嘴角上揚不屑的一笑,推開攔在身前的長孫宛如,向外走去“這帝都容不下我也得容!讓開!我要去找爹爹!”“不準去!”長孫宛如追上長孫蕁,伸出手想要拉住長孫蕁的手臂,不讓長孫蕁離開。長孫蕁知曉長孫宛如的意圖,冷然地側身抽開手,不受絲毫影響地繼續往前走。“我能幫你!”倏地,長孫蕁停住了腳步。長孫宛如見長孫蕁有所停留,她趕忙追上前道:“隻要你讓我嫁給將軍府世子鞠瀛,我就讓母親勸說爹爹,不讓你遠嫁!”“嘁。”冷不丁地長孫蕁笑出了聲,她這妹妹是不是腦袋拎不清。我自己能做到的事情,為什麼還要繞個大彎,替她去做事。長孫宛如見長孫蕁沒有受到誘惑急了,她眼帶淚花,放下驕縱的性子,委屈地向長孫蕁求情。“長孫蕁,我與鞠瀛本是兩情相悅,隻不過他是世子我是庶女,他無法娶我為正妻,隻要你願意爹爹將母親抬為正妻,我與他便可名正言順的在一起。”長孫蕁促然一笑,如若將軍府世子真想娶她,又怎會拘於身份而不娶。現在這帝都,局勢分明。皇上看重太子,儘力輔佐太子登上皇位。二皇子陸錦湛與四王爺陸棲遲對帝位虎視眈眈,在朝臣中左右逢源,拉幫結派。長孫府與將軍府結親,就算他鞠瀛願娶,那些手握強權的人也逼得他不娶。長孫宛如長期在糖罐裡長大,這些事她無須跟長孫宛如說得太清楚。長孫蕁離開楓雲苑徑直向長孫崇巍的書房走去,她必須得阻止爹爹將自己嫁出去。還未走到書房,長孫蕁早早就看見曹德生一臉警惕地守在書房前。長孫蕁估摸著長孫崇巍在書房裡接待客人,她便貓腰潛到書房後窗下,偷聽長孫崇巍與政黨的談話。想要跟人談判就要有充足的籌碼,雖然她不想將這惡劣的手法用在自己爹爹身上,但為了留在帝都,她必須得這麼做。“長孫大人,左相投靠二皇子作威作福,殘害百姓,現南沅、涿鹿等地生靈塗炭。長孫大人可有想好對策?”“這事還輪不上我們管,四王爺容不得左相囂張太久。”“現如今,局勢動蕩,各皇子都在拉幫結派,長孫大人,是否已經想好要投靠哪位皇子?”書房內安靜了半晌,才想起長孫崇巍疲憊的聲音,“本官遵從皇上的想法。”“咯吱——”書房的門被打開,身穿深紅官服的長孫崇巍將政黨送出書房,“袁大人,慢走。”“爹爹。”長孫崇巍被突然響起的聲音,嚇得一個激靈,他抬頭看向坐在書房屋頂的長孫蕁,恨不成器的罵道:“你跑到上麵去做什麼,趕緊下來!”屋頂的風吹得很舒服,長孫蕁盤腿坐在屋頂不願意下來,“爹爹,是否為我指了婚?”長孫崇巍愕然,想來是長孫宛如跑去挑釁長孫蕁,撈不到好,便將這事提前告訴了長孫蕁。也罷,這事,長孫蕁遲早會知道。“是。”“爹爹,你身居高位,想獨善其身怕是不能吧。且不說那些如狼的皇子會對你下狠手,要是讓皇上知道百姓生靈塗炭,你卻隔岸觀火,這可怎麼辦。”長孫崇巍心裡一緊,他這女兒是在威脅他啊。“蕁兒,竟然知道這帝都險惡,為何還不願嫁。”長孫蕁從屋頂上躍下,她走至長孫崇巍身前,眼眸堅定地看著長孫崇巍,“因為我不想嫁給未曾見過的陌路人。”長孫蕁越過長孫崇巍向書房外走去,“爹爹,你從未了解過我想要什麼,你總是將你認為好的東西,強加於我,還要讓我感恩戴德。爹爹,你可不可以試著理解我。”長孫崇巍愣神地看著長孫蕁走遠,這條路是局勢逼得他走出來,如若她長孫蕁也是長孫宛如那般不懂世事的孩子,她的處境也不會是今日這般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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