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壇邊上有一個人正在在修剪樹葉,他穿著一身橘紅色的連體工裝,戴著帽子,背有些微駝,很瘦,露出來的皮膚很蒼白。陳陽陽看著他的背影,停下了腳步。韓理問道:“怎麼了?”陳陽陽沒說話。向蘭說道:“這人啊,是我們學校的維修工,基本上什麼水管啊,電路啊,還有修剪花花草草,補房子之類的事情都是他做的,怎麼了嗎?”這時候,那人停下手中的動作,他慢慢的轉過身,一張臉埋在陰影下麵,嘴巴緊抿著,露出一個冷酷的弧度來。陳陽陽很快便認出來了,是那個穿著清潔工服的男人!男人提著手中巨大的園藝剪刀走了過來,陳陽陽大叫:“他是凶手,他是……”陳陽陽話還沒說完,男人突然抬起頭,手中的園藝剪刀就朝陳陽陽砸了過來,陳陽陽躲了一下,那園藝剪刀直接砸在了向蘭的腳趾頭上。向蘭發出殺豬一般的慘叫聲。韓理拔出腰間的搶說道:“警察,馬上給我停下!”那男人笑了一下,轉身躲進了花壇裡麵,韓理眼神一暗,馬上追了過去。陳陽陽有些擔心的看了看韓理的方向,然後蹲下來扶住向蘭說道:“向姐,我馬上帶你去醫院,忍著點。”剛想把向蘭扶起來,卻被人猛地從後方揪住了頭發,她被扯得一個趔趄,往後麵倒去,跌進了一個男人的懷中,她看不清楚那個男人的臉,隻覺得那個男人的力氣非常大,勒住她的時候,她不管怎麼掙紮都完全動彈不了。一張白布很快蒙住了陳陽陽的口鼻,在意識消散之前,她隱隱約約聽到向蘭說了一句:“校長……”陳陽陽意識到,白布上麵很可能有迷幻劑,她想屏住呼吸,可惜已經太遲了,她隻覺得腦袋一陣暈眩,很快便失去了意識。————昏暗的教室被做成了臨時審訊室,裡麵坐著一個穿著橙色工作服的男人,他就是陳陽陽口中所說的那個雨夜殺人狂。其實摘掉帽子的男人並不可怕,他的頭發很短,幾乎都已經剃成青皮了,很白,臉上有些嬰兒肥,眼睛很大,長了一張標準的娃娃臉,看上去還有些可愛。可就是這樣人畜無害的一張臉,或許在對他人痛下殺手的時候,連眼睛都不眨一下。被抓到之後,男人一直保持沉默,不管對麵的警察怎麼詢問,都拒不開口。韓理坐在走廊上,煩躁的抽著煙,一根接著一根,終於他再也忍不住了,一腳將審訊室的門踢開,趁所有人不注意的情況下,一腳重重的踹在了男人的心窩上,連人帶椅子將人踹翻在地:“陳陽陽在哪裡,艸你媽,不說老子一槍崩了你!”說著韓理真的拿出槍,指在了男人的頭上,身後的警察一擁而上,把韓理抱住,強行搶走了他手裡的槍:“韓隊,你瘋了嗎?”男人一邊喘著氣,一邊笑著說:“來啊,一槍打死我吧,或者你任意打一槍,隨便打在哪個位置,我就告訴你陳陽陽在哪裡,哈哈……”“韓隊,你冷靜一點!”江承抱著韓理說道,“他是故意的,他是故意的,我們已經在調查了,很快就能找到陽陽姐了。”“校長找到了嗎?”韓理問。江承說:“找不到校長,聽這裡的老師說,這個校長跟以往的校長不同,因為腿腳不好,所以很少接一下外麵的商業活動,一般的情況下,都是待在辦公室裡麵,很少外出。”韓理煩躁地踢了一下椅子,現在已經很明顯了,校長失蹤,向蘭失蹤,陳陽陽也失蹤,這是兩個凶手玩的棄車保帥的戲碼,他們究竟想要乾什麼?資料很快便送了過來,男人在學校用的化名叫李強,是學校裡一名雜工,這跟向蘭的說法一致。而其實男人的真實姓名叫荀考,他就是當年那個和方亞珍關係很好的小男孩。韓理將荀考生平所有的資料都翻了一遍,荀考有一個哥哥叫荀邑,在荀考進特殊學校不久之後,他哥哥就失蹤了,從此以後下落不明,那個失蹤的哥哥,腿腳也有些毛病。很快,校長的資料也被調查出來了,他很少拍照,唯一一張正麵照就是和全校師生合影的一張照片,他坐在一堆人人中,仍舊能讓人一眼看到,照片上的人看起來是那麼的完美無缺,好看的長相,挺拔的身材,如果不是那缺失的右腿,他看起來便是那麼的完美。這名校長名叫陳震,是華北大學畢業的,來到這所學校的時間還不算太長,因為這所學校毫無油水,而校長僅靠一些商業剪彩的活動來掙點外快,所以離職的校長也很多。而陳震幾乎從不參加商業活動,幾乎一天到晚都在學校裡麵。就在這個叫陳震的校長任職不久之後,荀考化名李強,也來到了這所學校。時間上的巧合,讓韓理心生疑竇,這個陳震會不會就是荀考的哥哥荀邑?如果真是這樣,那這兩兄弟就撒了一個彌天大謊。荀邑從來都沒有失蹤過,他或許一直和荀考密切的聯係著,或許從他失蹤開始,兄弟倆就已經在計劃這場殺人遊戲了。他仔細對比了一下荀邑和陳震的照片,兩者之間確實很相似——沒錯,陳震就是長大後的荀邑。韓理想到了一個問題,他一直認為雨夜殺人狂具有反社會人格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可是反社會人格是毫無人類情感的,在他們看來,殺死一個人和殺死一隻雞沒有區彆。你在下筷子的時候,會對餐盤裡的雞有任何情感嗎,或許是有的吧,但也隻是在心裡感謝一下這頓美味,或者告誡自己不要浪費糧食。現在看來,或許,這兩個人才是真正的雨夜殺人狂,哥哥相當於殺手的大腦,而弟弟相當於殺手的四肢。荀考現在所做的一切,很明顯都和方亞珍有關聯,這就證明,他還是具備一些情感的,韓理問:“那個撞死方亞珍的貨車司機失蹤案是你做的嗎?”荀考聽到方亞珍的名字,眼神一暗,終於開口說道:“他就是我殺的第一個人。”“為什麼要挑這些學生下手?”“因為她們都是天之驕子的資優生啊。”荀考扭曲的笑了一下,“生死在舌頭的權下,喜愛它的,必吃它所結的果子!那些瞧不上小方的人,那些高高在上的資優生,才是真正愚蠢的人類,隻不過是一群活在盒子裡,毫無意識的機器,卻可笑說完將我們視為瘋子,那些人統統都該化成一堆無用的垃圾!”荀考明顯是在報複,報複社會,可是哥哥又是為了什麼呢?他為什麼要改名換姓、假裝失蹤呢?繼續翻到下一頁,韓理沒想到,荀考的父親竟然是容城一中的上一屆校長,隻不過很早的時候,校長搬到鄉下去之後,父子倆就已經沒什麼聯係了。而陳陽陽當年就是在那所學校畢業的,依照陳陽陽當年在學校年年大滿貫的情況下,很少有人會不認識她,難道荀考早就認識陳陽陽了不成?抓住陳陽陽是巧合還是彆有用心?荀考笑著看著韓理說道:“你以為你們贏了嗎?不,還遠遠沒有。殺戮的遊戲還在繼續,抓到我,遊戲還不算結束。很快就會有人代替我的位置,然後繼續這場遊戲……”“是荀邑抓走了陳陽陽對嗎,你們他媽的究竟想要乾什麼?”韓理憤怒的看著荀考。“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韓警官?”“你們真的要,真的要……”他揪著荀考的衣領,眼神赤紅。————昏暗中,陳陽陽聽到一陣鋼琴聲,她強迫自己睜開雙眼,就看到那個男人,男人穿著一身銀灰色的西裝,身材挺拔,很壯碩,坐在椅子上背對著自己彈鋼琴。陳陽陽對鋼琴不是太了解,但是也能聽得出來男人彈得很好聽。她又看了看周圍,發現這裡應該是一間地下室。地麵很潮濕,隻有頭頂的白織燈透著一絲光亮,周圍有許多裸露的電線,旁邊有很多水管暴露在外麵,周圍都是一些化學製品,旁邊放著幾個大桶,陳陽陽想,那裡麵裝的會不會就是鉻酸洗液?這裡是哪裡,這個人又究竟想要乾什麼,他和雨夜殺人狂到底有什麼聯係?陳陽陽的雙手被反綁著,她稍稍掙紮了一下,發現綁住自己的繩子還是能夠掙脫的,隻不過要費些時間,她當年為了考警校,也學習過一些如何掙脫繩子的技巧,卻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竟然真的有用。鋼琴的聲音,男人回過頭來,他戴著金絲眼鏡,梳著背頭,目光有些深邃,正在凝視著陳陽陽。荀邑看向陳陽陽,眼裡帶著探究,他蹲下身子,撫摸著陳陽陽的臉,他忽然癡癡地笑了起來說道:“我記得你,你叫陳陽陽,你是唯一一個待在盒子裡,卻與彆人不同的人。他的臉上,帶著一種病態的蒼白,他站起身來,陳陽陽這才發現,他的右腿竟然隻有半截,雖然他儘力的想讓自己想一個正常人走路,可是他的右腿並不允許,這讓他看起來頗有些滑稽。他低著頭,嘴裡發出一陣病態的笑聲,陳陽陽看了旁邊的老虎鉗和斧頭,再看看他身後的電鋸,額角滲出密密麻麻的汗水。她扯開乾澀的喉嚨問道:“你是誰?”男人坐在陳陽陽的身旁,緩緩的,像是老朋友一樣開口說道:“我叫荀邑,以後,我們會是最好的同伴。”“你說什麼?”陳陽陽乾巴巴的開口。荀邑說:“你為什麼要委屈自己和那些庸人生活在一起,我們,才會是最好的朋友啊。”陳陽陽仿佛被人狠狠的砍了一刀,她看著荀邑,想從他的眼睛裡看出些什麼來,可是,她什麼都看不出來,他的眼睛漆黑一片,說來真是可笑,一個變態連環殺人犯的眼睛,竟然像是嬰兒一樣純粹,對,他心裡或許就隻是純粹的想殺人而已。陳陽陽想,真他媽有神經病,誰跟他是好朋友了?荀邑說:“你不相信我?”陳陽陽想,我相信你個鬼,你這個瘋子,變態。荀邑冷漠地看著陳陽陽,說:“你最終會發現,你跟我才是同一個國度的人。”荀邑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溫柔,嘴角上揚到了一個好看的弧度。他摸著陳陽陽的頭發,讓她的頭枕在了自己腿上,像是對待自己繈褓裡的孩子那樣,他說,“我們會是好朋友的,會是的,你有健康的身體和聰明的大腦,這一點,是我那個弟弟比不上的,他的腦子總是不太好用,這讓我很苦惱,但是今天,他用自己的命把你換給了我,這很好,這很好……”這個姿勢危險極了,他隻要稍稍側過身體就能看到陳陽陽背後的小動作,然後,他可以拿起放在邊上的斧頭,電鋸,隨便什麼東西,就能輕輕鬆鬆的解決陳陽陽,讓她變成一堆不會思考的爛肉。陳陽陽咬緊嘴唇,不發一語。突然,她猛地掙脫掉捆住自己的繩子,然後手肘瞬間發力,擊在了荀邑的腰部,他悶哼一聲倒在了地上,因為腿腳不便的原因,荀邑沒有立即爬起來。藥效還沒有完全過去,因為瞬間發力的原因,讓陳陽陽險些再次暈倒,她跌跌撞撞地從床上站了起來,憑著本能向前跑去,她推開門,不管不顧地衝了進去,這裡麵是一條長長的走廊,隻有一枚小小的鎢絲燈掛在牆上散發著微弱的光芒。兩邊的牆壁有些濡濕,周圍還有水滴落下來的聲音,空氣中有股很潮的味道,陳陽陽腳底打滑,差點摔倒在地上。身後傳來鐵器拖拽在地上的聲音,從聲音來判斷,好像是那把一直放在地上的斧頭。陳陽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加快了腳步向前跑去,可是沒跑幾步,就發現前麵根本就沒有路。有口哨聲傳來,伴隨著斧頭拖在地上的聲音,借著微弱的燈光,她看到拖著斧頭的男人越來越近,而他的手上,是渾身被繩子裹住,嘴裡含著白布的向蘭。荀邑並沒有因為陳陽陽的逃跑而憤怒,反而有些欣喜若狂:“你真聰明,我就知道,你一定不會像其他人那樣坐以待斃的。”陳陽陽沙啞著聲音,幾近崩潰的說道:“你這個瘋子,你到底要乾什麼?”陳陽陽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她覺得此時此刻,自己像是被荀邑玩弄在股掌之中的老鼠,而荀邑就是那隻掌控大局的貓。他會玩死她的,他一定會玩死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