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陽陽決定去這個學校調查。韓理毫不猶豫地拒絕了,畢竟這個容城特殊學校和凶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萬一凶手真的在裡麵的話,那隨時都會有危險發生。陳陽陽說:“如果,凶手真的在裡麵,僅憑畫像,你真的能夠找到他嗎,凶手根本就沒有露過正臉,而我才是那個唯一跟他打過交道的人,如果這一次你與他失之交臂,然後讓他有下一次犯案的機會,你真的能夠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嗎?而且,我會散打,我能保護好自己,現在需要保護的是那些被凶手作為目標的女孩。再說了隻是調查而已也不一定會有情況發生,就算有情況發生,不是還有你嗎?還有啊……”韓理打斷了陳陽陽的話,猛地將她拉進懷裡,吻著她的發絲狠狠地說道:“你怎麼總是有這麼多理由?”“那你覺得我說得對不對,我又沒說歪理是不是?”陳陽陽說。韓理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用力的抱緊她說道:“陽陽……”韓理並沒有說什麼,可是陳陽陽卻好像能明白她全部的意思一樣。“知道了,我會保護好自己的。”陳陽陽開心地笑著,“吧唧”一口親在了韓理的下巴上。韓理真想把陳陽陽抱在懷裡狠狠欺負一回,奈何現在還不是時候。韓理和她開車來到了市裡一所青少年特殊學校,這所學校和市一中離得不遠,不過位置相對來說就要偏很多了。陳陽陽沒有來過特殊學校,所以第一眼看到花壇邊上跪著一個小孩,把腦袋埋進土裡的時候,陳陽陽嚇了一跳。韓理猛踩了刹車,陳陽陽第一時間打開車門,然後一個箭步衝過去,將小男孩拉了出來。那小孩滿嘴是泥,睜著一雙圓圓的眼睛,臉上沒什麼表情。陳陽陽心裡像是被什麼蜇到了一樣,她說:“小朋友,你乾嘛要把腦袋埋到土裡?”小男孩慢吞吞地說道:“因為媽媽說了,我是個累贅,希望我快點去死,我看電視裡的人,死了不都是要埋進土裡的嗎?我隻要把自己埋了,媽媽就不會傷心了。”那一瞬間,陳陽陽覺得好像有隻隱形的手將她的喉嚨扼住了一樣,讓她呼吸困難。她看著這個丁點大的孩子,腦子裡不由得想起了陳江江,那時候的陳江江已經知道羞恥感了,因為考試沒考好,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肯吃東西,後來還是陳父抱著她,像是滴眼藥水似的,一勺一勺、小心翼翼地往啜泣的陳江江嘴裡喂吃的。陳陽陽不明白,做父母的怎麼能忍心對孩子說這樣的話呢?這會兒再看到門口那金燦燦的幾個大字——容城特殊青少年學校,讓陳陽陽如鯁在喉。這“特殊”兩個字在她的眼中,像是生了瘤子的爛肉一樣,散發著腐朽的味道。“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一個女人罵罵咧咧地跑了出來,看到陳陽陽之後表情十分警惕,她把那個小男孩往自己身後藏了藏問道,“你是誰?”陳陽陽沒說話,一旁一直沉默的韓理拿出警官證說道:“我姓韓,是容城刑警部隊的,警察辦案,找你了解點事情。”女人一聽是警察,立即緊張的問道:“有,有什麼事情嗎?”韓理說:“沒什麼事情,隻是到你們學校了解一些情況,不用緊張。”女人“哦”了兩聲之後說道:“那,那我去找校長吧。”韓理上下打量女人一眼,問道:“女士,你在這裡工作了多久了?”“快十年了。”女人說,“警官,你們可以叫我向蘭。”向蘭叫來一個老師,把小男孩帶走了。想起剛剛小男孩把腦袋埋在土裡的樣子,陳陽陽湊到向蘭身邊,小聲說了句:“這個孩子可能有自殺的傾向,你們要小心著點。”向蘭的身體抖了一下,很快又恢複了平靜,她說:“這學校裡也不止一個人想自殺了。”陳陽陽看著小男孩的背影,一時無言。小孩子被另一個老師帶走之後,向蘭把陳陽陽和韓理帶到了自己的住處,她是學校的生活老師,住在宿舍樓旁邊一個小房子裡,她用小瓷缸給陳陽陽倒了一杯茶之後,又找了好久的杯子,想給韓理也倒一杯,卻始終找不到,韓理說:“不用了,我不喝茶,謝謝。”向蘭有些不好意思地坐了過來。陳陽陽發現向蘭是信佛的,這個簡陋的房間裡,除了一張小床之外就隻有櫃子上擺的一尊佛像了,佛像旁邊是一串深色的星月菩提,想來,是經常拿在手中盤玩,才會有這樣好的成色,包漿十分完美。向蘭說:“警官,您想問什麼?”韓理說說:“這所學校一共有多少人?”向蘭說:“不多,師生加起來也才一兩百個。”韓理說:“學生一般都是多大?”向蘭說:“有年齡小的,也有年齡大的,我們這裡從小學到高中都有,說是學校,其實跟福利院也差不多,家長把孩子丟到這裡之後基本上就不管了,有些家長還會給一點錢,有些人從此不聞不問,直接消失了。”陳陽陽有些奇怪:“你們沒有想過去找孩子的父母嗎?”“找了也沒用,我們有時候會把孩子送回去,結果那些孩子幾乎無一例外都會遭受欺淩,毆打,最後又會自己跑回學校來。”“都是孩子的父母乾的?”韓理擰著眉問。“有些是家裡的長輩做的,有些是周遭的人做的。”“這些孩子都有一些什麼樣的問題?”“身體殘疾,先天和後天的都有,還有一部分是心理上的毛病,自閉症,強迫症……一堆學術名詞,我也記不住,反正就是心理上或者是腦子裡的毛病。”向蘭說。“都是這樣的?”向蘭點頭:“幾乎都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也不會來特殊學校了,這特殊可不是什麼好詞。”韓理問:“就沒有想過離開?”“人生在世就是一場苦修行,去哪裡不都是一樣的嗎?”向蘭說。陳陽陽沒想到向蘭竟然會有這樣的想法。這向蘭衣著樸素,身上穿的這件燈芯絨外套應該是十多年前的老款式了,而且皮膚比同齡人粗糙很多,手上沒有戒指的痕跡,屋子裡的生活用品都隻有一件,這說明,她不止是獨居,而且很少有人會來這裡。陳陽陽問:“你的家人平時會過來嗎?”向蘭搖頭:“不會,他們一直要我換工作,我不肯換,後來父母過世之後,家裡就隻剩下哥哥和嫂嫂了,我們關係一直不好,所以漸漸地也就沒什麼聯絡了。”韓理問:“那你知道一個叫方亞珍的女孩嗎,八年前出了車禍。”向蘭垂著眸子想了想說道:“我記得這回事,而且我還看到了方亞珍的屍體,那麼漂亮的一個姑娘,被撞得渾身是血,連臉上的肉都爛掉了,她跟這學校裡的其他人都不一樣,來這學校之前,她本來也是在普通高中讀書的,隻不過精神時好時壞,也講不清楚是個什麼病,後來有人強烈抗議,不跟瘋子同班,她這才來了這裡。她不發病的時候,其實挺好的,看著溫溫柔柔,有時候還會給低年級的孩子上課,孩子們都很喜歡她,叫她小方姐姐,我記得她還和我一起織過毛衣呢。隻不過發起病來方亞珍真的很可怕,會用刀自殘,還會在牆上用自己的血寫字。”“寫的什麼?”陳陽陽問。“生死在舌頭的權下,喜愛它的,必吃它所結的果子。”向蘭說,“我記得很清楚,因為她不止一次發病寫過這句話。”陳陽陽知道這句話,這是所羅門《箴言》裡的一句話,生死在舌頭的權下,喜愛它的,必吃它所結的果子。它的意思是喜歡逞口舌之快的人,最終也會嘗到同樣的惡果。為什麼,她會在牆壁上寫下這句話?向蘭歎了口氣:“說起來小方她在這所學校裡,還有一個好朋友,也是我們學校的學生,不過跟彆人不同的是,他是因為太聰明了才會被送進來,他隻是性格比較孤僻,不大愛說話,其實本身也沒什麼毛病,所以後來就轉校了。”韓理忙問道:“他現在在哪裡?”向蘭搖頭:“我也不知道,在我來學校的時候,他已經不在這裡了,我是和小方聊天的時候,聽她提起過。”陳陽陽問:“他為什麼會轉校?”向蘭說:“他跟這裡的孩子可不一樣,家庭背景很好,這些我也都是聽學校裡的老師說起過的,具體他父親是乾什麼沒人知道,有人說是當大官的,也有人說是容城富翁。”陳陽陽不理解:“按道理來說,他沒什麼大毛病,而且非常聰明,家裡條件又好,為什麼會被送到這裡來呢?他是不是還有什麼兄弟姐妹之類的?”向蘭說:“他還有一個哥哥,據說腿腳不太好,送他來的是他的繼母,據說啊,後來是因為他那個繼母沒辦法生育,所以又把他接了回去。”陳陽陽問:“那他來的時候,反抗過嗎?”向蘭說:“我不太清楚,不知道當時是個什麼情況,不過,我聽人說那孩子從來沒鬨過什麼脾氣,除了不愛說話,沒什麼大毛病,如果真的很抗拒的話,應該就不會這麼聽話了。”如果真的是這樣,一個好好的孩子在明知道自己被家族放逐的情況下,真的會乖乖聽話,任由人擺布嗎?有個腿腳不好的哥哥,和一個不能生育的繼母,確實不會就這樣放逐出來。不對,如果早就知道自己的老婆不能生育,那他的父親不會任由妻子把兒子帶到這所特殊學校的。還是他已經在進來之前就已經知道他的繼母不能生育了,而哥哥又是個殘疾人,他知道自己遲早是要被接回去的,所以有恃無恐?如果真是這樣,那這個人實在太可怕了。韓理看了陳陽陽一眼,沉思了一會兒,他對向蘭說道:“麻煩你現在帶我們去見一下校長。”向蘭說,“好的,你們跟我來。”向蘭走在前麵,韓理對陳陽陽說道:“有一點很奇怪,這個學校所購買配置的化學製品明顯超標了,難道就沒有人覺得奇怪嗎,每一次的購買可都是呈增長狀態的。”陳陽陽點頭說道:“所以凶手一定跟這所學校有某種關聯。”隻要找到這個校長,一切很快就會水落石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