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陽陽來到韓理家門口,她敲了一下門,門很快就開了。陳陽陽進去,將醬牛肉放在了桌上,她說:“要是不想做飯,就可以煮一點米,拌這個吃也很香。”韓理從背後抱住她,耍賴地說道:“你比較香。”陳陽陽問:“你睡飽了沒?”韓理說:“嗯,睡了很久,早上八點多回來之後就一直在睡覺了。”“哦,睡到現在?”陳陽陽問,“吃飯了嗎?”“吃了,五點多吃的。”“那我們一起看一會兒電視吧。”他們坐到沙發上,調到中央六套,電視裡正在播放奧黛麗赫本的《羅馬假日》,黑白的片子讓整個房間裡的時間都走得格外慢了一些,倦怠得好像一隻陽台上慵懶的胖貓一樣。陳陽陽專心地看著電影,正看到公主出逃的戲份,就連眉梢上都帶著喜悅,而韓理則完全沒有把注意力放在電影上,黑白的片子看得他腦袋有些發脹,還是看陳陽陽比較好。過了一會兒,陳陽陽忽然開口問道:“我看新聞,說是屍體都被找到了。”“找到了,法醫這會兒正忙著呢,屍體被溶解後,都碎成渣了。”韓理將頭埋在她的肩窩處,看著他毛絨絨的腦袋,陳陽陽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卷發,書上都說,脾氣大的人,頭發都硬,這話說得也不太準,明明他的頭發那麼軟,就跟小狗的毛發似的。韓理知道陳陽陽心裡拿他跟小狗對比,一定要慪死了。陳陽陽說:“你們有沒有調查過之前的案子?找找那些有案底的人,或者從前懸而未決的案子,這個凶手手法熟練,怎麼看都不像是第一次犯案。”韓理說:“沒想到你也會注意到這個問題,我們之前已經將很多年前的卷宗都調查了一遍,沒有找到符合凶手作案規律的案例來。”陳陽陽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其實,不一定是凶殺案,如果凶手是采用溶屍的手法,那之前的凶殺案很有可能會當成失蹤案來處理。”“對啊,我怎麼沒有想到。”韓理猛地抱著陳陽陽親了一口,然後從從沙發上跳了起來,他說:“我現在得馬上去一趟局裡,你先回去吧。”“好吧。”陳陽陽聳聳肩。陳陽陽回去的時候,還不算太晚,陳母正坐在沙發上一邊敷麵膜,一邊看電視,見陳陽陽回來了,立馬說道:“站住,站住,有話問你呢。”“你把你那男朋友的信息先透露一下,家裡幾口人,做什麼的,老家哪裡的?”陳母一一問道。陳陽陽這戀愛談得也是稀裡糊塗的,都已經是奔三的人了,這會兒才發現,談起戀愛來,竟然像個不管不顧的初中生一樣。其實她也隻對韓理這樣,之前她也不是沒有談過戀愛,那幾段戀愛關係裡,她的頭腦,總是超乎尋常的冷靜,沒有激情,沒有火花,平靜得就像坐上一輛毫無懸念會循著軌道駛入終點站的火車。不過,這些戀愛最終都因為這樣或那樣的關係被迫中斷了旅程。也並非是完全不愛的,可是卻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渾身上下都好像有著一種飛蛾撲火的壯烈。陳陽陽說:“他是警察。”“警察?”陳母記起來自己當年阻止陳陽陽去讀警校的事情了,她不知道這跟陳陽陽找一個警察做男朋友有沒有必然的聯係,雖然比起這個人,陳母更加滿意霍南成那樣的青年才俊,但她不打算再說什麼了。陳陽陽說:“嗯,他是警察。”“什麼時候方便來家裡吃一頓飯呢?”陳母問,“我提前準備準備。”“現在還不行,他現在還有很多工作要忙。”“是因為雨夜殺人狂的事情?”陳母問。陳陽陽正打算說些什麼的時候,常樹回來了,他的神情有些狼狽,臉色很蒼白,她看到他的褲子邊沿上還沾了些泥水。“舅舅,你去哪兒了,我看到……”陳陽陽的話還沒說完,便被常樹打斷了。他說:“跟朋友談了點事情。”舅舅很明顯是隱瞞了什麼不想說的事情,跟朋友談了點事情,有必要帶著鐵鍬嗎?但是他不想說,陳陽陽便也不打算再問了,她本來也就不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性格。常樹說:“我剛剛聽到你們在說什麼雨夜殺人狂?”陳母說:“是啊,陽陽的男朋友是警察,好像是在調查這個案子,是吧?”陳母把問題拋給了她,陳陽陽說:“我不是很清楚,他工作的事情一般都不跟我說。”陳陽陽知道,她能知道那麼多,純粹是因為她很有可能和凶手有個幾次接觸,這種事情,他們還是越少知道越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陳陽陽明顯感覺到舅舅眼底裡有些難以掩飾的失望,舅舅難不成跟雨夜殺人狂會有什麼聯係嗎?她一定是瘋了,舅舅和雨夜殺人狂能有什麼聯係呢?他一定是因為沒有打聽到什麼八卦的消息所以失望。 說實話,陳陽陽很少這樣去仔仔細細的端詳常樹,這個男人在她的腦子裡一直都像個模模糊糊的,代表著舅舅的符號,雖然他們是擁有血緣關係的親人。他就是那種最普通的中年男人,謝頂,禿頭,有時候會喝著啤酒通宵達旦地看球賽,或許,比普通人還不如。他渾渾噩噩的過日子,平庸無用,明明是舅舅,對著陳陽陽的時候,總是帶著小心翼翼的討好,可是這種討好,又不會太明顯,因為他還要維持一個做舅舅的尊嚴,陳陽陽有時候都覺得,這麼虛偽的活著,難道他不累嗎?或許,他早就已經習慣了吧,忘記了他曾經也有過意氣風發的時候。常樹說:“那,我先上去睡覺了。”常樹和囡囡一個屋子,自從有一次,囡囡因為他的疏忽差點因為感冒燒死在床上,陳母就讓他們一直住在閣樓上的房間裡,那是後來裝修的,特地還裝上了一個衛生間。晚上,陳陽陽躺在床上,手機微信突然響起,她還以為是工作,結果沒想到竟然是韓理發來的微信消息:明天休息?陳陽陽:對啊,怎麼了? 韓理:明天不能陪你了。陳陽陽失笑:沒事,還順利嗎? 韓理:人手調不開,現在人手全在山裡頭挖屍體。陳陽陽:怎麼還在找屍體?韓理:這些碎渣根本就不完整,而且隻有部分人的身份符合,應該是還有人沒找到。陳陽陽:好吧,你忙你的。第二天,陳陽陽早早地起床開始晨跑,剛一出門,便看到韓理房間裡的燈竟然亮著,難道韓理一晚上沒睡覺?她走上去,敲門。韓理打開門,露出一雙疲倦的雙眼,雙眼布滿血絲,眼底下是深深的青色,疲倦得仿佛隨時都會倒下去。 陳陽陽有些生氣,她冷冷地看著他,像是在看著自己不聽話的孩子那樣,她冷冷的說道:“你昨天晚上沒有睡覺嗎?” 韓理看著她的臉,突然就生出了一股愧意來,他抱著她,將她用力地箍住,他說:“沒有,我保證以後不會了。”陳陽陽沒有理會他的保證,而是認真的說道:“那現在,馬上去睡覺。”“我還差一點就看完了。”韓理說。“韓理!”她說,“我不允許你這樣傷害自己的身體,現在去睡覺好嗎,剩下的,我來幫你。”桌上的筆記本電腦還亮著,好不容易將韓理勸去睡覺了,陳陽陽坐在電腦麵前開始翻閱起來。這是韓理從警局電腦裡拷貝過來的,失蹤案的量很大,哪怕是圈出來的重點失蹤案也有好多,陳陽陽坐到電腦桌前,開始慢慢翻閱起來。陳陽陽定了一個鬨鐘,鬨鐘響了之後,她開始燜米飯,然後做了一點冰箱裡僅剩的食材,一個辣椒炒肉,一個清蒸茄子,還有一碗西紅柿蛋湯。陳陽陽打開臥室門的時候,韓理睡得正熟,陳陽陽坐在床邊,看著他連睡覺的時候都是皺著眉頭的,眉毛擰成一個“川”字型,這個男人,連睡覺了都是一臉固執的樣子。 陳陽陽看了看時間,睡了六個小時,也差不多了,她說:“韓理,起床吃飯了。”韓理慢慢地睜開雙眼說道:“你做飯了?”“嗯,洗漱了過來吃飯。”陳陽陽說。韓理慢吞吞地下床,腦子還帶著一點混沌的感覺,他剛剛做夢,夢到高中的時候交女朋被他爸發現了,結果他爸拿著皮帶把他吊在樹上抽,一覺醒來,他不僅有了個女朋友,而且女朋友還給自己做好了飯。他打開水龍頭,用冷水拍著臉,他看著鏡子裡的人,看著他慢慢的在自己眼中變得扭曲,他有些不敢再看下去,拿著濕毛巾,捂住了自己的臉。韓理走過去,將陳陽陽抱在懷裡,他小心翼翼地說道:“陽陽,如果有一天我做錯了事,你會原諒我嗎?”“是人都會犯錯,看你犯的什麼錯,值不值得原諒。”陳陽陽說。韓理說:“陽陽,你允許我犯一個錯誤好不好?”陳陽陽說:“你怎麼好像知道自己要犯錯了一樣?”韓理說:“我這不是怕犯錯了惹你生氣嘛,答應我,就原諒我一次好不好?”“韓理,你這是犯規。如果你出軌我也原諒你嗎?”“不是出軌。”韓理說,“不是,我乾嘛要出軌啊?”“好吧,看情況,如果你值得被原諒,那我就原諒你。好了,不討論這個莫名奇妙的話題了,先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