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的裝修並沒有楚落想象中那麼奢華,反而走的是極簡風,但讓楚落驚奇的是房子裡竟然有一個壁爐,楚落不由地走過去,沒想到被秦夜庭生生地打斷了:“不用看了,還沒用過呢。”“噢,擺設啊。”“不是,是真的。”建造房子的時候秦夜庭請設計師來設計,牆體選用的都是冬暖夏涼的材質,然後又自備取暖係統,所以哪怕在深山裡,房子裡也並不冷。楚落左看看,右看看,就像一隻小貓在偵查自己的領地,秦夜庭在樓下倒了兩杯水,然後去冰箱裡看看有什麼食物。楚落趴在二樓的欄杆上,看著秦夜庭在一樓忙忙碌碌,心裡忽而一暖,這個在外人看來多麼高冷嚴肅的男人,其實也會有居家柔軟的一麵。好似每個人都有很多麵,很多情緒,但大多時候,我們都會把自己冷硬的一麵給外人看,而柔軟的一麵留給自己親近的人,這是兩年前的楚落從沒有奢望過的,一個意想不到的秦夜庭。山裡的房子已經完全隔絕了市裡的喧囂,就好像生活在另一個國度裡,楚落脫了鞋,穿著襪子在地板上走來走去,忽然一隻鳥落在窗戶棱上,嚇了她一跳。楚落趕忙拉住秦夜庭的手:“你住在這,不害怕嗎?”秦夜庭卻被楚落膽小的樣子逗笑了:“有什麼好怕的。”“我怎麼感覺有點怕,我不管,你走到哪我走到哪。”楚落倒真的說到做到,跟在秦夜庭的身後像個小尾巴。“彆鬨,我做飯呢,你到樓上房間的衣櫥裡找找床單和被套,將床鋪換好,我們中午睡過午覺再出門去。”秦夜庭一邊做飯一邊跟楚落開口道,他的襯衣袖挽到小臂處,小臂上因為洗菜而沾染了些水珠,這時看來卻有著格外的性感。楚落的手指忍不住地就落在了他的小臂上,然後壞笑著一劃,自己的手指上也沾了些水漬。“彆鬨了,快去,不想下午出門?”楚落本來不樂意上去,但一聽秦夜庭說下午要出去玩,便屁顛屁顛兒地上去鋪床,哪怕是樓下到樓上這麼短的距離裡,楚落的腦海裡浮現的也都是秦夜庭。她喜歡他怕是喜歡到瘋魔了,連楚落都這麼評價自己,隻是她的喜歡仿佛水麵浮萍,又多又不討喜,廉價而又無味,竟沒有一顆落儘秦夜庭眼裡。楚落隻是不知道自己為何如今淚點這麼低,不過是一條女人內褲而已,可是她獨占他的心已經日漸強烈,她無法否認。不打開櫥門不要緊,不翻找床單也不要緊,可偏偏這兩件事楚落都做了,於是她根本無法忽視掉,那條在角落裡蜷縮著的女士內褲。冰絲材質的內褲,純白色,卷在一起就像一條手絹,它被一層一層的衣物壓在最裡麵,要不是楚落不小心,她還真的發現不了它。楚落的眼神暗下去,那一刻她似乎什麼都明白了,這個山裡的房子說到底不過是他金屋藏嬌的一個據點,她很想拿著內褲去問他,這究竟是哪個女人的,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或許是在遇見她之前就有的,可是他方才卻偏偏應允自己,這幢彆墅目前隻有她一人到達過此處,她以為他雖然不愛她,但至少不會騙她,如今看來秦夜庭可是略沾一二。於是話到了嘴邊又什麼都說不出來,隻覺得喉嚨喑啞,因為楚落清楚地知道無論秦夜庭怎麼解釋,都會讓兩人的關係陷入尷尬中。說到底是她一直在欺騙自己,秦夜庭是什麼樣的人,他會有多少女人,楚落早已自以為是地猜測到了。她到底為什麼要喜歡這樣的一個男人,他優秀到會有那麼多女人心甘情願地跟著他,想到這裡楚落忽而笑了,這最後的時光就權當是她給兩人的施舍吧。一段關係裡,一個人胡思亂想卻不說,於是另一個人什麼都不知道,事實上秦夜庭和楚落在對待感情上不過都是小孩子,不等到真正失去的時候不會有所反思。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兩個人已經在互相試探中,漸行漸遠。秦夜庭準備的午飯很簡單,兩盤意大利麵,兩塊煎得恰到好處的牛排,另外還有一盤海鮮飯和青木瓜沙拉。楚落食之無味,但還是非常給秦夜庭麵子地吃了個一點不剩。“你經常給女人做飯嗎?”楚落無意地問了秦夜庭一句。秦夜庭搖搖頭:“你很快就成為我做飯最多的女人了。”楚落半信半疑,不再跟秦夜庭討論這個話題。A市的雪已經停了,但山上還是披著一層白,楚落興致衝衝地向外走,卻被秦夜庭一下子拉回來:“把圍巾圍上。”楚落不想圍,覺得圍巾又厚重又礙事,何況她已經戴了帽子了,要是連圍巾再戴上,那渾身上下豈不是隻剩了兩隻眼睛?於是她大聲跟秦夜庭爭辯:“不用了,今天又不冷。”說著就想從秦夜庭的臂彎裡逃之夭夭,沒想到秦夜庭的手臂一緊,她整個人都跌到了他的懷裡,秦夜庭的眸子一暗:“圍上。”“噢。”她滿臉的不情願,手上的動作也慢吞吞,秦夜庭看見她的圍巾隻掛在了脖子上,於是乾脆拿起圍巾的一角在她的脖子上又圍了一圈,圍巾又寬又厚,這樣一圍,楚落半張臉都遮擋了起來。圍巾圍好了,楚落以為秦夜庭可以就此作罷,沒想到他又來乾預她的帽子,楚落的帽子先前隻蓋住了頭皮一點的位置,秦夜庭倒好,狠狠地將她帽子拉下來,連她的眉毛也蓋上。這樣還真的就隻剩下兩隻眼睛了啊,她再把兩隻手插在口袋裡,整個人多像一個粽子。楚落剛想反駁,秦夜庭卻先她一步說道:“這樣暖和。”然後不容楚落整理,便被他攬著就出了門。而楚落心裡是泛著悲哀的喜悅,她一定會記住這一天,秦夜庭溫柔舉止,將自己包裹了個嚴嚴實實,而帽子也好,圍巾也好,都是關於他的濃情蜜意吧。楚落小幅度地搖搖頭,不再想這些煩心事,蹦跳著向遠處跑去。不得不說秦夜庭還真會選地方蓋房子,這裡的景色算不上多麼優美,但是好在沒有一點人工的痕跡,連石頭都是渾然天成。天氣很冷,楚落蹦跳著累了,渾身出了些汗,手卻越發得涼了,秦夜庭拉著楚落的手伸進自己的口袋裡,兩人沿著修好的路一直向下走,走到湖邊的時候停下了腳步。湖麵上沒有結冰,顏色是翠綠的,樹的倒影在水裡,而周邊都是白色,整個湖麵看起來像是一麵鏡子。楚落和秦夜庭並肩而站,萬籟俱靜,楚落喜歡這種專心致誌的時刻,好像自己的生命裡毫無所求。秦夜庭抬眼望去山與天齊,天氣有些陰,白蒙蒙的一片,願歲月悠長,與佳人同好,“阿落,你會不會一直陪著我?”楚落默不作聲,她顯然還沒弄明白秦夜庭問這個問題的意義,秦夜庭像是等不及似的,又說了句:“永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楚落曾經以為那些要承諾的人最卑微最笨,喜歡用虛無縹緲的事情來掩飾自己的懦弱,這一刻的秦夜庭幾近懇求的語氣,反而讓楚落退縮了。或許是楚落近來突然的乖巧讓秦夜庭在心中不安起來,又或許是看到楚落身邊追求者無數,他再無優越感,又或許隻是單純地在美景麵前,渴望和另一個生命的形影不離。楚落卻沒有順著他的話回答下去,而是問了一個自己一直耿耿於懷的問題:“秦夜庭,除了我,你還有沒有其他女人?”秦夜庭反倒回答得很快:“沒有,有你天天粘著我,我不會在外麵亂玩。”“你的意思是我要是不粘著你,你就耐不住寂寞了?”楚落的話剛一出口,秦夜庭便意識到自己剛剛說錯了話,可一時間又不知道該如何圓回來。“不會,我不會亂來。”楚落掙脫開他的手,一個人哼著小曲走得遠了些,我們每個人在麵對愛情的時候從來都做不到深信不疑,反而帶著那麼多的警惕,害怕對方沒有那麼愛自己,害怕自己付出的比對方要多,這麼多的憂慮與懷疑早已讓愛情本身的歡愉所剩無幾。楚落穿了件米白色的羽絨服,寬鬆肥大到小腿的位置,顯得小腿格外矮胖,可是秦夜庭看著她的背影卻覺得這樣的她挺可愛。雖然談話無疾而終,但秦夜庭也不急,隻想著他們以後有那麼多的時間可以慢慢聊。秦夜庭從來沒有想到他所以為的來日方長其實所剩無幾,離彆這件事從來不會給當事人過多的準備時間。離彆倉促而無情。冬日天黑得早,白天裡看不見的房子,現在都顯現了出來,楚落打眼望去,這裡的房子悉數依山而建,輪廓顏色不一,但都燈火通明,可能是因為放年假,大家都來這裡度假。秦夜庭和楚落拉著手一起回去,一路上秦夜庭又提及了剛剛的那個問題:“阿落,你一直陪著我吧。”“哦?你要娶我?”楚落隻是不經意間地試探一下,沒想到秦夜庭立馬回絕:“結婚這件事我還沒有仔細想過。”詞不達意,言不由衷,一句話說者無意,聽者卻有了心,可是楚落終究也不再選擇計較,嘻嘻哈哈地將這個話題略過去。隻是心裡卻突然蹦出一個數字,她虛歲已經29歲了,她還有幾年可以耗在秦夜庭身邊,等一個不知所謂的承諾?楚落和秦夜庭在山裡的彆墅住了三天,第四天的時候楚落才回到公司上班,從家裡給同事們帶了些特產分了分,還有傅子江一份,傅子江說好第二天來拿,沒想到還沒到第二天就已經在餐廳裡遇見他。晚上秦夜庭帶楚落到一家口碑不錯的西餐廳就餐,兩個人低調地坐在大廳的一角,長時間的假期讓楚落乍一上班有些不太適應,整個人覺得腰酸背痛的,隻想趕快回家躺著。她懶地看菜單,乾脆把菜單推到秦夜庭的麵前讓他定,然後一個人百無聊賴地看著餐廳的全貌。傅子江就這樣很自然地走進楚落的視線,與此同時,他身後還跟著一個姑娘,白色的長袖毛衣,淺粉色的闊腿長褲,低著頭默不作聲地走,楚落看不清她的樣子,卻能看見她的頭發到達腰部的位置,而女孩從內到外散發的都是一種年輕的氣息,某種青春正好的味道。他們也選了一個角落,和楚落他們成了一條直線。秦夜庭選好菜後一抬頭,便看見楚落一臉煞有介事,於是也便尋著她的目光找過去:“看什麼呢?”“嗯?”楚落應了一聲,把目光落在秦夜庭的臉上,“叫好了?”“嗯。”秦夜庭眯眯眼,終於看清那個男人的臉,於是開口詢問楚落,“傅子江?”楚落沒有否認,沒想到秦夜庭又來了一句:“你那個老相好?”秦夜庭語氣陰冷,覺不出一丁點對傅子江的友好。有一次楚落分明是跟這個男人出去,並且他打來的電話一個都沒接,他們紛紛離開的身影,秦夜庭可是記得牢牢的。“什麼老相好,就相處的比較好的朋友。”“他對麵的女人是誰,女朋友?”“不知道。”“很年輕。”話落,秦夜庭便不再看她,而是打開手機回複了幾條消息,楚落又將臉側過去,白淺的頭發被她彆在耳後,楚落終於看清了她的臉。並不是一張令人多麼驚豔的臉,甚至沒有什麼特彆出色的五官,但是五官組合在一起卻讓人覺得很舒服,是冷淡風的那種類型。就在這時,傅子江也發現了楚落,他衝她擺擺手,算是打招呼,然後楚落的手機一響,是傅子江的消息發過來,很簡潔的幾個字:妹妹,白淺。楚落一下子就了然,這個人就是傅子江一直放在心尖兒上的那個人。一個人看向自己愛人的時候,眼裡的光都是不一樣的,傅子江願意把白淺放在心裡,於是做什麼都可以忍讓。我們愛一個人,就會縱容她,然後樂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