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裡已經被他放滿了水,牆壁上有些許熱氣,楚落的腳趾不小心碰到牆,是絲絲涼涼的感覺,她瑟縮一下。秦夜庭低下頭,親昵地問了一句:“怎麼了?”然後熟門熟路地輕輕吻她。楚落沒說話,隻是窩在他懷裡。浴室裡開著暖燈,光線看起來格外明亮,照見兩人身上每一處皮膚,坦誠相告。楚落終於開口跟秦夜庭解釋:“我跟Ben,是記者捕風捉影,不是真的。”“那你為什麼不聯係他們刪掉,怎麼任由發展。”“我的感情生活又沒人好奇和在意,有什麼關係。”“有關係,我以後都不想再看到這樣的新聞了。”“噢。”楚落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停頓了好一會兒才想起跟秦夜庭說,“可這件事因你而起。”“嗯?”“如果不是你把戒指給傅棠梨在先,我就不會找Ben,也不用陪著他去參加頒獎晚會。”“我沒有把戒指給她,隻是拿去玩幾天。”“玩幾天?她可真會玩喔。”都過去的事了,楚落不想再跟秦夜庭計較,可是話一說出來,還是酸溜溜的。秦夜庭自然聽到了楚落話中的不樂意,趕緊抱著她繼續解釋:“那她有沒有去找你還戒指?”“去了,她可是說那是你送她的,我又有什麼理由要回來。”“這樣啊。”秦夜庭突然覺得有些理虧,聲音也變得輕柔起來,“下次不會了。”這還是秦夜庭第一次跟楚落保證什麼事情,以前他從來不會做什麼承諾,更不會為楚落做什麼改變,可是最近,他一直在不斷地讓步。楚落太困了,隻聽了個零星,並沒有放在心上,以及還有秦夜庭趴在她耳邊說的:“明年我們好好相處。”她也沒聽到。頭發沒有及時吹乾護理的結果就是第二天毛毛躁躁的,一點型都沒有,好在隻是回個家,楚落也不那麼在乎外表了,索性套了個帽子在頭上。黑色的大衣,頂了個紅色帽子,看起來倒有些滑稽。秦夜庭在地下停車場送她,幫她把拿回家的東西一起放在車上,然後將她抵在車身上,俯身吻她:“提前祝你新年快樂。”“嗯,那我祝你越來越醜。”秦夜庭眉頭一皺,故作生氣,將手伸進楚落的衣服裡,撓她的腰,惹得她哈哈大笑。“什麼事這麼開心啊?”“彆撓了,我錯了。”“早點回來。”“嗯。”秦夜庭又輕輕地吻了吻她,才目送著她離開,楚落的車技日漸好於一日,在車庫裡飛馳遠去,驚起一片塵埃。楚落作為真正意義上的女強人確實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他們對她的喜歡裡還多了一份欣賞,這就讓這份喜歡變得沉甸甸起來。楚落的後備箱裡裝了很多給父母買的東西,雖然父母明確說了家裡什麼都不缺,但楚落還是想把全世界都拿回家。“用不用我們過去照顧你?”楚落父母也知道這幾年楚落在外麵不容易,想來這照顧她,可楚落想想自己和秦夜庭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暫時沒將二老接過來。在他們的觀念裡,定是接受不了自己委曲求全地待在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身邊。可是最近,她隱約地感覺到秦夜庭對自己的關心和愛護,這份情感出於愛嗎,她也不知道。楚落的老家這幾年變化也大,很多她印象裡的小巷都變了樣,但有些古跡還保存良好,車子飛馳而過,楚落的思緒一下子就飛向很遠。她離開這座城市不過十來年的時間,這一磚一木就已經有了這麼多不同,那再過十年,家裡又會變成什麼樣呢,那時候站在自己身邊的人是誰?反正不會是秦夜庭。時間不可說,十年之後或許她和秦夜庭還會經常在各大場合相見,平靜地對視,眼裡再無波瀾,大概已經徹底沒了愛,隻是相視一笑泯恩仇。那有沒有可能,他一直陪在自己身邊?楚落想來想去,自己心裡也沒了主意,這些連老天爺都說不準的事,她又怎麼能說了算,莫非這世上真有事在人為這一說。不過此刻的自己不敢想等真的到了那一天,自己是什麼樣的心情。楚落賺了不少錢後便給家裡買了新房子,是中式庭院,楚落的父親喜歡,院裡移了桂花樹來,楚落的父親一直很上心。庭前還有魚池,楚落的父親愛養魚,而走過連廊的時候也都是風和泥土的味道,讓人感覺到安心。得知閨女快到家,二老早早地便出門迎接,母親五十多的人了,仍然身材苗條,穿了一件淺色大衣,真是不顯年紀。楚落不算嚴格意義上的書香門第,但是父親愛擺弄琴棋書畫之類的,退休之後還經常收學生來家裡學習。而母親是大學教授,教哲學,雖然已經退休了,但偶爾有些講座邀請她,她還是會去,其餘時間就跟楚落父親一起練練毛筆字,或者放支舞曲跳跳舞。就是出自這個家庭的楚落,他們二老怎麼也沒想到楚落有一天會從商。從商掙錢快,但總歸是風險大,他們私下裡偷偷存著錢,怕女兒有一天在商場上吃虧了,他們能幫一把就幫一把。“爸、媽!”楚落這一聲叫得響亮,也確確實實是打心裡叫出來的,二老擁著楚落進屋去,楚落卻掙脫開來,“還有東西沒拿呢!”打開後備箱竟是滿滿當當的東西,連母親也不禁嗔怪著說:“怎麼買這麼東西!”一邊說著,一邊幫著楚落往家裡拿。“我們吃啊。”“那怎麼吃得了。”“那就送人,叔叔嬸嬸不是過年還要來嗎?”“我們早都買好了!”楚落踏進家門,是打心裡的舒服和安心,家裡沒有多麼昂貴的家具,卻被母親收拾得乾淨利落,牆上掛著父親寫的毛筆字和畫的畫,整個風格看起來也古風古韻。楚落一邊脫衣服一邊跟父母嘮家常,好像有說不完的話,卻在回房間換家居服的時候犯了難,家裡的溫度高達二十幾度,她總不能一直穿著高領毛衣吧?可是她要是脫下來不就露餡了嗎,雖然她已經塗了遮瑕,但還是能看出痕跡,就在楚落犯難的時候,楚落的母親進來了:“我剛給你買了件毛衣,你換上試試?”“啊?”隻見父母拿了一件毛衣放在自己的麵前,鵝黃色,料子柔軟舒服,但楚落沒看彆的,一眼便看見了領子的高度,竟然是個低領。“啊,不用了,媽你買的,我肯定能穿上。”“換上試試吧,媽想看你穿。”其實每年,楚落的母親都會給楚落買衣服,小時候穿新衣的傳統就這樣不知不覺地堅持了下來,可是這一次,楚落卻抿著嘴暗叫不妙,卻又實在想不出拒絕的理由。“……好。”楚落脖子上的吻痕就這樣展示無疑,楚落很難形容當時母親的表情,她那麼努力想要演示的鎮定,卻在眼睛裡全都漏了陷。“落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可從來不是亂來的孩子。”“媽,你彆緊張,我就是……談了個男朋友。”在那麼緊張的情況下,楚落乾脆當場就招了,她和母親之間沒有秘密,之所以一直不肯告訴母親的原因,無非是怕她擔心。“什麼時候的事,你不是說你一直單身嗎,還有,你們住在一起?”楚落的母親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看來是真的有些不悅了。兒女談戀愛,一方麵父母會為之高興,但更多的念頭是擔心,對方對自己的兒女好不好,有沒有讓兒女受傷害,這才是父母第一時間考慮的事情。“挺久了的,我覺得我們可能不會有結果,所以還沒來得及跟你說,我們沒住在一起,但他偶爾會去找我。”楚落從口中說出秦夜庭的名字時,母親還是有些吃驚,第一念頭還是女兒跟對方不太合適,畢竟秦夜庭的家庭太過於顯赫。但是楚落省略了許多她為之神傷的事情,怕母親擔心,隻挑了些他對自己好的事情。楚落的父親見母女兩個在房間裡好半天不出來也著了急,便想過來看一眼兩人在乾嘛,沒想到剛一湊近就聽見“男朋友”三個字眼。任是楚父是一個多麼沉得住氣的人,關乎女兒的終身大事,也有些耐不住性子,敲敲虛掩的門,走進來。整個房間的氣氛突然變得嚴肅,女兒談戀愛的事情太過於突然,脖子上還明晃晃地帶著吻痕,令哪家做父母的也放不下心來。於是兩老就這樣坐在楚落床上,跟她促心長談了整整一個半小時,曾經那些楚落聽不進去的過來人的經驗,現在全都聽進去了。因為她栽了跟頭,明白母親所說的那句,什麼錢財身份地位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對方對自己好,這樣才不會受很多委屈。“嗯,我知道,他對我挺好的。”楚落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無恙,心裡卻酸酸的。“那你們既然在一起兩年了,你沒問問他對你是什麼態度,以後考慮結婚嗎?”“這個,我們想先把精力放在工作上。”“那他家裡知道嗎?”“應該還不知道吧。”楚父聽到男方有些模棱兩可的態度,眸子不由地一沉,有種女兒被人白睡的錯覺。“戀愛不一定有結果,但雙方一定要衝著有結果去談的,女兒,爸爸很怕你吃虧。”他們的女兒他們清楚,從小就是要強的性子,從來都不會服軟,不了解她的人都覺得她蠻橫強勢,但做父母的知道楚落內心善良,像其他女孩無異,渴望被保護。“爸,不會的,他要是對我不好,我不可能跟他在一起這麼長時間啊。”楚落在父母麵前說了這麼多維護他的話,說完之後更覺自己的卑微,因為她所說的這些都是假的。暮色漸漸深了,楚父起身去做飯,畢竟這是一個一時半會兒討論不出什麼結果的話題,吃飯要緊。楚落的母親跟著出去,楚落倚在桌子上長舒一口氣,拿起手機來看,有秦夜庭發給自己的消息,兩個小時之前,他問自己到家了沒有。她回過去,“到了到了,跟父母聊了會天,所以忘記跟你說。”楚落停了停,又接著說,“那個,我父母知道我們的事了。”“啊?”“我母親給我買了毛衣,非讓我換上,她看見我脖子上的吻痕,我就招了。”楚落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要跟秦夜庭說這些,可能潛意識裡她想知道秦夜庭的反應。“你媽怎麼說?”“也沒怎麼說。”“噢。”秦夜庭不鹹不淡地回了一句,楚落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剛好母親叫自己過去幫忙,這個話題便耽擱下來。“你父親同事家的兒子,是個軍官,也在A市,長得一表人才,這次回來還準備讓你們見見的,既然你談了,那我把相親推掉。”廚房很大,三個人站在裡麵也不覺得擁擠,楚落的母親背對著楚落,淡淡地開口。那一刻楚落其實很想跟母親說一句,其實不影響見麵,因為她想跟秦夜庭分手了,見見新的人,沒準會更快地忘記秦夜庭,她也不用這麼辛苦,可是話到了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來。從小到大,追楚落的人無數,她更是被父母一路寵著過來,可沒想到她就這麼栽在了秦夜庭的手上,深情不對等,讓她在他身邊卑微如草芥。陪父母看了會兒電視,楚落便回了自己的房間,夜深人靜,門外有父母很清淺的交談聲,但她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可是傍晚父母跟自己說的那些話,卻在楚落的腦海裡不斷反複,“那個男孩子到底對你什麼態度,兩年了,也不短了。”楚落躺在床上摩挲著手機,猶豫要不要一不做二不休地問問秦夜庭,如果他說有結果,她就繼續跟他在一起,如果他說沒有,那他們兩個人就徹底地分開。就這麼給自己打了打氣,楚落的消息發了出去:“我們會不會有結果?”過了好一會兒秦夜庭才回過來,楚落佯裝看書,但其實什麼都沒看進去,手機響的時候,她第一時間拿起來,隻見聊天窗口上多了一句話:“這個,我不知道。”楚落秒回:“那你直接說沒有不就行了。”她的話雖然是這麼說,可是心卻一直地往下落,秦夜庭隻是不想讓自己難堪,所以才說的這麼模棱兩可吧。“那還是不一樣的。”“為什麼你自己的態度會不知道。”“因為我現在還沒有態度。在我沒想好之前,我不想騙你,我知道如果我說會有結果,你會跟我繼續在一起,但我現在那樣說的話,覺得對你太不負責了。”句子很長,楚落好不容易念完,念完便落淚下來。典型的渣男語錄,她竟然還期待著他會說出什麼承諾出來嗎?是自己非要自取其辱,現在知道了事實,自己終於可以下定決心分手了吧,楚落咬著自己的手背,不讓自己哭出聲,眼淚卻流滿了枕頭。遇見秦夜庭之後,她真的數不清她為他哭過多少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