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英國了？”“嗯。”楚落一邊漫不經心地回答著，一邊把手放在耳邊輕輕地擺動，像隻慵懶的貓咪一樣。“你去英國做什麼？”“隨便看看。”楚落回答完後便靜默下來，好像等秦夜庭掛電話是她唯一要做的事情。這邊的秦夜庭在辦公室裡轉動著一支黑色的鋼筆，心裡突然感到一陣寂寞，跟傅棠梨分手後他再也不想全心全意地對待一個人。他曾以為所有的感情都值得自己獻身，所以他做的永遠都比對方要求多，後來，一切都在傅棠梨離開他之後幡然醒悟，愛在人性麵前就是個偽命題。可是遇見楚落，又好像是自己的宿命。她的漫不經心，她的無所畏懼，她的雲淡風輕又一次像小獸沒長好的爪子一樣，撓的自己心間癢，他不斷地提醒自己，在這段感情裡不能再像上一段感情一樣付出那麼多了，可是到頭來，目光還是不由自主地追逐楚落。想到這裡秦夜庭把鋼筆往桌子上一放，金屬的外殼和桌麵上的玻璃經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有一個英國的客戶，你明天陪我一起去。”“秦總，現在是我的休假時間。”“那就權當你陪你的男朋友。”聽到男朋友三個字眼，楚落心裡突然漏跳了一下，然後垂垂眼眸，找不到什麼反駁的話出來。“嗯，我掛了。”楚落的聲音無異樣，內心卻仿若一塊泥沼，溫柔地讓人沉陷。第二天，Ben給楚落打了好幾個電話都無人接聽，等楚落醒來的時候都中午了，這才後知後覺地給Ben回過去。“你終於醒了？”“對啊，這一覺睡得真舒服。”“那我跟Ann約兩點鐘可以嗎？”Ben有一個很好的朋友是造型設計師，他看到楚落灰頭土臉地來找他，說什麼也要帶她去做一次造型。“可以！”楚落很麻利地起床梳洗穿衣，然後不死心地看了一眼手機，並沒有秦夜庭的消息，雖然她昨晚已經把自己的酒店發給他了。我們總是告誡自己很多遍，不要對那些沒有希望的事情抱有希望，但是很多時候潛意識的自己還是習慣深情和執著，那句“那就權當陪你男朋友”足以讓楚落心生歡喜。Ann無論是在英國人還是中國人的審美裡，都不算一個傳統意義上的美人，她太過於中性了，穿的衣服也都是旁人欣賞不來的寬大和淩亂。但是Ann的中性裡還帶著一種不能言明的狐媚，這就讓她渾身散發著吸引人的魅力。Ann的工作室在一個小巷裡，外麵種滿了鮮花，屋裡則全部是歐美風的大鏡子，還有一張細腿的桌子，上麵擺滿各式各樣的造型工具，並不淩亂，反而井然有序並充滿美感。Ann細細觀看了楚落好一會兒，才胸有成竹地打了個響指，楚落有些懵地坐在凳子上，An幫楚落挑衣服，洗頭，修發，隻顧做事而不講話。音樂是舒緩的鋼琴曲，楚落也漸漸放鬆下來，把自己全身心地交給一個完全陌生的人，她有些期待改變之後的自己。蛻變這個詞，讓她不由自主地興奮起來。這是楚落從來沒有嘗試過的風格，Ann為她選了一個中長的假發，剪了偏法式的劉海，妝容方麵也是那種減齡妝，塗了楚落從來沒塗過的淡粉色眼影，整個的妝容加上發型讓楚落的五官線條顯得更加溫柔具有親切感。衣著方麵楚落穿了一席拖地的深藍色長裙，上衣是帶紗質花邊的毛衣，袖口處的蕾絲讓整個人看起來格外柔美。楚落忍不住走了幾步，連步子都變得輕盈起來，她對自己的改變很滿意，衝著鏡子評價自己：“我沒想到有一天我會變得這麼……溫婉，對溫婉！”楚落改頭換麵，像換了一個人，於是說話的時候也不由自主地溫柔了起來。Ann看到楚落對自己的設計這麼滿意後，放鬆地推門出去，點燃一支煙，煙霧繚繞在她白皙的皮膚上。Ben買了一些飲料回來，看到楚落的樣子連連驚呼：“哇哇哇！”楚落拎著裙子在Ben麵前轉了一個圈，Ben做出適時的評價：“你很適合這樣的裝扮。”楚落沒有點頭也沒有反駁，這樣的裝扮可能隻在一時裡適合她的外表，但是並不適合她內在的性格，畢竟她並不是一個溫柔的人，不過短時間內她還挺願意細聲細語的。Ann抽完煙進來，他們三個人坐在一起喝著飲料聊天，Ann隻會一點中文，所以三人用英文交流，Ann和工作時有很大不同，她大口喝著飲料十分健談。“你這裡的生意應該很好吧？”楚落說話的間隙裡收到秦夜庭發來的消息，問她現在在哪，她隨手給他發了一個定位。楚落住的酒店離An的發型工作室不遠，因為距離短，所以楚落的心裡已經隱隱地開始快速跳動。她就要見到他了。An還沒回答，Ben先替她回答了：“那當然，其實很多人都是渴望改變的。”“但是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始改變，其實有很多來找我的人都厭棄這個世界、時代以及生活，於是也導致了自我厭棄，但是他們沒有想過我們要做的首先要自愛，當你愛自己了，你便愛生活了。”Ann說這些話的時候很自信，好像她說的就一定是不容置疑的真理，楚落很欣賞她的這種自信。下午的陽光照進屋子來，楚落伸出手，大拇指和食指做出捏東西的形狀，太陽被整個手遮住，隻有在兩根指頭分開的時候才有陽光透下來，她不斷變化著頻率，玩的不亦樂乎，而Ben和An很慵懶地坐在沙發上，氣氛裡有一點曖昧，楚落說不太上來，好像因著他們相識很久，早已惺惺相惜。就在下一秒，楚落閉上手指又打開的時候，秦夜庭推門而進，他迎著光，看不清楚臉，但能感知到偉岸的身型，楚落一下子就頓住了。無論這個人用什麼樣的方式出現在自己的麵前，都會讓自己怦然心動，大概這就是愛情吧。楚落的手緩慢地落下來，放在腿上，輕輕地揪住裙子，秦夜庭站在原地，也不打算走過去，隻在門口定定地看著楚落，然後叫了她一聲：“落落。”秦夜庭有時會叫楚落的全名，有時會叫她阿楚，有時也會叫落落，但她似乎更偏向叫她落落，聽起來分外親昵。秦夜庭的聲音偏低，講話的時候幾乎看不到嘴唇上下動的痕跡，但這一聲卻有著十足的重力，將楚落吸了過去。這還是Ben第一次麵對麵地見到秦夜庭，他整個人呈現出的氣勢好像比照片裡更加迫人，連他身邊的空氣都是那種不容你拒絕的感覺，Ben的心裡不自禁地一沉，難怪楚落會傾心於他，因為秦夜庭比楚落更加的強勢。“夜庭。”楚落應了一聲，然後跟他們兩個解釋道：“我朋友來了，我先走了。”然後她拿起換下的衣服，雖然不多，但因為是棉衣，所以用很大的袋子裝著，Ben看到這兩個袋子，十分貼心道：“你先跟他去吧，衣服我幫你送到酒店。”楚落感激地看了Ben一眼，心領神會，隻拿了一個隨身的小包走向了秦夜庭。裙子垂地，鞋子輕盈，身上的白色外套也是大方溫柔的款式，秦夜庭定睛地看著她，又陌生又熟悉。這樣的楚落，他沒見過。秦夜庭細心地幫楚落開著門子，當她走到他身邊的時候很熟稔地攬過她的腰肢，在秦夜庭的手碰觸到楚落腰間的時候，她仰起頭給了秦夜庭一個微笑，讓秦夜庭有一瞬間的慌神。他很少見到她笑的樣子，而此刻的楚落眉眼彎彎，配上她的發型和裙子，整個人柔軟極了，對於這樣類型的女人來說，男人的保護成為了一件必須做的事情。他們對視的那一刻，他的眼神也那麼專注而又深情，下一秒楚落看見秦夜庭吻了下來，而她忘記了閉眼睛，隻有那兩隻銀色的耳飾在耳邊前後晃動。陌生的異國街頭，親吻似乎變得很自然，不用過於擔心被哪個眼尖的記者拍了去，由財經版變為娛樂版頭條。這個吻由溫柔轉到熱烈，又從熱烈轉為溫柔，最後秦夜庭用自己的鼻子蹭了蹭楚落的鼻子，絲絲的涼意讓人心裡一軟。楚落又輕輕地叫了一聲：“夜庭？”有些疑問的語氣。“我想你了。”秦夜庭趴在楚落的耳邊，語氣是那種不容一絲懷疑的霸氣。沒想到，楚落又笑了，一個很輕錢的笑。那些電光石火與刹那的心動卻都在日後相處的時間裡變成對峙。就是在這個瞬間裡楚落真的想跟秦夜庭低頭，因為她突然有點害怕，等時間過去了，誰都沒有在原地等候。如果她放低身態，在他麵前求饒一次，他是不是可以報以同樣的溫柔。“我沒想到你真的會來。”楚落的白色外套蹭到秦夜庭的黑色大衣，語氣平平地說道。“我當然要來。”秦夜庭急急地說完後又忽而禁了聲。“嗯？”楚落忍不住追問，希望聽到她想聽的答案。秦夜庭輕咳了一聲：“都約好客戶了。”“噢。”楚落有些失落，但沒有表現出一分，隻是低著頭看向自己的腳尖。秦夜庭很喜歡穿一身黑色，一連鞋子，那雙焦特布爾靴也是黑色的，雖然這樣的裝束顯得單調，但好在秦夜庭的身型是好的，於是純黑色穿在他的身上又顯得很高貴。秦夜庭的那雙鞋跟楚落的小皮鞋比起來好像有些大的誇張，可是這一次秦夜庭有意無意地放慢腳步，縮小步子，於是兩個人走起來格外和諧。“為什麼突然想換一身裝扮？”“就想改變一下啊。”“很好看。”秦夜庭說完後又撩起楚落左邊的頭發，在她的臉頰上偷了個吻，她定了定有些懵，樣子可愛極了，於是秦夜庭又忍不住把魔爪伸向她的臉捏了捏。楚落仰著頭，看見倫敦帶有優雅氣質的建築，佇立在自己的麵前，擋住了一些倫敦難得的太陽，是不是因為秦夜庭的到來，今天的太陽才會這麼燦爛，像是特意迎接他。兩個人繼續在倫敦的街道上行走，秦夜庭本來攬著楚落，改為牽著她的手，兩個人就像一對真正的情侶。“今年怎麼沒有著急回家？”往年的楚落都是一著急就回家，她是獨生女，跟父母的關係很好，但是今年因為秦夜庭的關係，她的心情一直持續低落，害怕父母看出些什麼，於是想來歐洲散散心。第一站來了英國，想跟Ben討論一下後續合作的事情，接下去的幾天再去哪，她還沒有具體的安排。“先在歐洲待幾天，然後再回去。”算一算，等玩幾天回去，剛好是農曆一月二十八，並不算太晚。“還要去哪？”“隨便找幾個小鎮逛逛吧。”“我跟你一起。”秦夜庭回答的有些痛快。楚落倒是有些不解：“啊？”“公司開個新項目，我們找找客戶吧。”秦夜庭這漏洞百出的回答，楚落一時間還不想拆穿他，可是又不敢太自作多情地想秦夜庭是真的為了陪她。那天的兩人在倫敦的街道上一起走了很多路，晚上去唐人街吃很多的美食，秦夜庭有些挑剔的評價道：“不怎麼正宗。”“那你彆吃。”楚落的嘴裡含了一塊肉，含糊不清地說道。秦夜庭看了楚落一眼沒說話，而是低著頭專心致誌地剝手裡的那隻大蝦，油燜大蝦，沾的秦夜庭的手上都油油的，然而剝好的蝦卻完整無缺。秦夜庭剝好後也不急著吃，而是拿起來舉到楚落的麵前問她：“你吃嗎？”楚落看了一眼快要移至自己嘴邊的蝦，想著是秦夜庭好不容易剝好的，不想跟他搶，於是便說了句：“不太想吃。”“吃一口吧。”“也行。”結果楚落的這一口下來，隻給秦夜庭剩了個小小的蝦尾巴，楚落得意地笑了笑，大口吃著蝦。楚落在秦夜庭的麵前好像一直都不怎麼注重形象，尤其是吃東西的時候，她倒像個男孩子。“你吃，胖死你。”秦夜庭在楚落目光的注視下，把剩下的那個小尾巴填到自己嘴裡，楚落的臉頰一熱，沒說什麼，隻是又低頭吃了幾口米飯。楚落是那種人人羨慕的體質，怎麼吃都吃不胖，大概是因為身體的新陳代謝太好。所以一頓飯下來，好像連服務員都有些驚訝，兩個人竟然可以在一起吃這麼多食物。楚落心滿意足地打了個飽嗝，這才跟秦夜庭付賬離開。晚上的秦夜庭幾欲開口跟楚落解釋傅棠梨的事情，但楚落都沒有給他這個機會，都是過去的事，再深究下去似乎沒有什麼意義。可是那時候的楚落還不知道矛盾應該及時解決的道理，畢竟她也沒有想到這件事也會成為她日後離開的理由之一。出來後，楚落還想在街道上走一走散散步，卻被秦夜庭拉著回酒店，他攬過她的脖子，在她的耳邊小聲道：“它也想你了。”楚落一下子便紅了臉，眼睛也不知道看向什麼地方，幸好是在晚上，隱匿了她所有的羞澀。這是楚落跟秦夜庭持久鬨矛盾以來第一個比較甜蜜的夜晚，在所有的關係當中，總要有一個人嘗試著低頭，一身穿著的改變，一次溫柔的交互，成為楚落在英國旅行最甜蜜的記憶。回到酒店後，楚落在秦夜庭的麵前卸妝，摘下假發，脫下長裙，洗去粉色的眼影，她又恢複如常，利落乾淨的短發顯得脖頸細而長。秦夜庭從背後抱住她：“今晚也像白天這麼溫柔可人好不好？”他一邊說著，一邊吻向她後麵的脖子，楚落掙紮了一下：“我還沒塗護膚品。”秦夜庭置若罔聞，像是一個在楚落的城牆外努力攀爬的人，隻為了盜取夜裡最美的月光。當兩人融為一體的時候，好似對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興趣，隻有零碎而長久的快感，溶解於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