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阮沅收拾妥當,提了垃圾下了樓,剛把垃圾扔進垃圾桶。一轉身就看到了不遠處的人,阮沅眉眼一動。“你怎麼在這?”“不能在這?”“能。”王宇掃了眼阮沅,見她穿了一身純白色長裙,長發搭在肩頭,打扮得跟個白蓮花似的。皺了皺眉,“你不是最討厭這種弱雞麼?怎麼,轉性了?”阮沅翻了個白眼,繞過車頭,站在副駕駛邊上,手靠在車門上。“什麼叫轉性?我這叫良家婦女風。”王宇……他認識她五年,可沒覺得這人有當良家婦女的潛質。王宇開著車,餘光一直落在阮沅身上,一路歎氣。“我說,你這樣我真看不過去了。”阮沅……“有讓你看?”王宇砸巴了一下嘴,一邊開車一邊發問:“你今天是打算去掃墓呢?還是去乾嘛?整得……太彆扭了。”“……我今兒個去打架你信不信?”“得了,我不惹你了,免得傷及無辜。”阮沅隨手將手提包裡麵的鏡子拿了出來,認真的打量了一番自己的妝容。她化了淡妝,眉隻是輕輕描了一下,連口紅都是那種甜美的南瓜色。整個一看,特彆柔弱。阮沅抽了抽嘴角,覺得她今天太過用力了。她就是想惡心一下阮徐恩。沒曾想,惡心了自己。“我現在回去換換還來得及麼?”“得了,你就這樣吧,看順眼還挺好的,不至於動手動腳的。”阮沅……“找我有事?”“也沒什麼大事,不就是一個月前那項目你,有點變化。”阮沅一聽,嚴肅起來。“什麼變化?”王宇車速放慢,抽出合同遞給了阮沅。“自己看吧。”阮沅接過合同,翻開幾頁,視線停在最後一頁。地點變成了非洲?“這個項目你彆去了,我去。正好,我想去感受一下中東人民的熱情。好久沒有這麼挑戰性的任務了,我想去玩玩。”王宇語調淡淡的。阮沅皺眉,“你去?”“嗯,安樂窩待久了,人總是會變得安於現狀。趁著還能浪,我想去。”阮沅私心來講,不太想讓王宇去,先不說中東那邊局勢不穩定,戰亂頻繁,就說公司走了負責人,也不行。“不行,你要去了,公司沒人主持大局。再者,中東局勢不穩定。你去了,多少都會受影響。”阮沅很少反駁王宇,兩個人一路走過來有多不容易,他們自己是知道的。再說了,王宇要是出了事,她怎麼跟他家人負責?王宇將車停在路邊,單手搭在方向盤上,語氣寡淡:“她在敘利亞。”阮沅沒反應過來,重複問了句:“誰?”“前女友。那個拋棄我跑了的人。我有私心,我想去問問她當初為什麼要拋下我離開。”王宇的臉上明顯多了幾分難看,唇瓣半勾,扯出嘲諷的弧度。阮沅這才想起,王宇之前是有女朋友的。那兩年他們公司才剛有起色,他的那個女朋友跟他一起在德國留學,那姑娘她見過。那姑娘性格直爽開朗不做作,時不時的來公司當雜工幫忙,經常給他們帶飯。公司最艱難的階段,王宇幾乎天天在公司加班,可就是這個階段,那姑娘突然不辭而彆了,沒有留下隻言片語。雙重打擊下,王宇差點沒熬的過去。阮沅那段時間也特彆拚,一邊照顧王宇,一邊處理公司的事。忙得她差點猝死,差不多一個月,王宇就走了出來,從那以後再也不提那姑娘,跟變了個人似的。尤其是公司穩定下來後,王宇談了好幾段戀愛,每一段都談得特彆認真,久而久之,阮沅也就認為他走出來了。如今看來,他是藏得深。哪是那麼容易忘了。“你怎麼知道她在那?她一個姑娘家去那乾嘛?”王宇莫名煩躁起來,抖了根煙,點燃,推開車門下了車,蹲在路邊抽了起來。煙霧繚繞,阮沅從車上看過去,正好看到他緊繃的下顎線。阮沅想了想,沒有下車,任由他抽。差不多十分鐘,王宇扔了煙頭,上了車。“定了,我去。你好久沒回來了,該愛的人繼續愛,該處理的關係處理,彆等以後來不及再後悔。”阮沅撐著腦袋,睨了眼神色認真的王宇,歎了口氣:“行,你要去就去。我也攔不住你。不過,注意安全。”“嗯。公司的事交給你。我已經跟秘書說了,你到時候直接去就行了。”阮沅抬了抬眼皮,嗯了聲。“去哪,我送你。”“梧桐路,家屬大院。”阮沅抿了抿唇,扭過頭望著窗外飛速退後的風景。車內,一陣沉默。過了一陣,王宇突然出聲:“知道她在敘利亞的那一刻,我的第一反應就是去找她。這幾年,總是刻意的忘記她。可你越是想忘吧,那人就在你眼前晃悠,在你傷口上不停地捅刀,讓你永遠也好不了。”阮沅張了張嘴,不知道怎麼說。王宇也不在意,繼續說。“我是在報紙上看到她的,她抱著一個斷臂的孩子,滿臉血跡,隻看得清那雙烏亮的眼睛,而那身後便是戰火紛飛後的廢墟,地上到處都是屍體,斷牆……”阮沅皺了皺眉,有些不忍,她去過,所以知道那裡有多危險,知道有多殘忍。“你說,那個連老鼠都怕的姑娘,怎麼去了全世界最不從安全的地方?”阮沅舔了舔唇角,她真不知道怎麼回答。家屬大院一般人進不去,到了家屬大院門口,王宇停了車。“到了。”阮沅嗯了聲,解開安全帶下了車。阮沅站在路邊,看著要離開的王宇,突然叫住人,王宇扭頭看向她。阮沅壓製住心底的情緒,嘴角勾了勾,“什麼時候出發?”“下周三。不用送我,我跟團去。”阮沅要冒出口的話堵在了喉嚨。“行……祝你好運。”“好,等下次回來再聚。”阮沅手心捏了捏,嗯了聲。阮沅一直站在路邊,直到那輛路虎消失在視線裡才轉身往裡麵走。“阿沅,你回來了?”阮沅怔愣地抬頭,顧東行正站在路口拿著手機接電話。“四哥,你也回來了啊?”顧東行跟電話裡的人說了句改日再聊便掛了電話,走近,見阮沅情緒不佳,摸了摸阮沅的腦袋。語氣溫柔:“阿沅,怎麼了?心情不好?”阮沅勉強地笑了笑,“沒有。”顧東行也沒勉強她說,隻偷偷編輯了一條短信,見發送成功了才收了手機。“走吧,去四哥家坐坐?”要是之前她肯定同意了,阮沅今天是真的沒有心情,委婉地拒絕:“四哥,我回去有點事。改天吧。”顧東行也不強求,放她離開了。隻是在阮沅的背影消失時,顧東行重新拿了手機,給人按了一個電話:“給你發的短信看到沒?我看到阿沅了,心情是真不好。我出來接電話正好看到她從一個男人車上下來,不過沒看清那男人的臉。不過敢肯定的是,那人跟阿沅不是一般的關係。”……阮沅並沒有回阮家,而是蹲在了大院的那棵十幾年的老槐樹下。王宇今天的事確實影響到她了,她想起那次,她也是那環境下,到處都是難民,每天都有人死亡,壓抑、絕望……尤其是那次,一個小男孩前一秒還坐在廢棄的輪胎上拿著石頭在地上寫字,下一秒就被炸得血肉模糊。一條鮮活的生命就那麼沒了,阮沅親眼目睹的那一幕,可她卻沒有半點能力。“在這蹲著乾嘛?”背後突然響起一道沉穩的聲音,阮沅下意識地回頭。傅景深望著那雙透徹的眼睛裡滿目悲淒,心臟猛的一縮,將人從地上拉了起來。阮沅蹲久了,腿有些麻。傅景深蹲下身子,替她揉了揉。“傅景深。”傅景深抬頭看著阮沅,見她突然撲了過來,下意識的將人圈在了懷裡。感受到懷裡人不安的情緒,傅景深抬手輕輕撫摸她的腦袋,聲音異常柔和:“怎麼了?”阮沅滾燙的淚水打濕了傅景深胸前的衣服,灼熱了傅景深的心,讓傅景深更加的心疼。“怎麼不說話?”阮沅聽著傅景深的話,緊緊地擁住傅景深的腰杆,腦袋貼在他的胸膛,聽著他強健有力的心跳聲,好似冷靜了不少。“你怎麼也回來了?”阮沅擦了擦眼淚,推開傅景深,仰著頭問了句。傅景深低頭看著阮沅情緒穩定下來,不動聲色地回應:“嗯,舟舟跟我說的。”阮沅……她算是明白了,傅舟舟就是個兩麵派。哪一方都討好。阮沅不想說剛剛的事,傅景深也沒有主動提。“走吧。”阮沅沒動。傅景深這才注意到阮沅今天穿了身白裙子,“你今天……換風格了?”阮沅低頭掃了眼,無辜地抬頭,“難道不好看?”傅景深難以言喻地看著阮沅,違心:“不,挺好看的。阮沅……她自己都看不過去好麼……傅景深看著阮沅自己都不相信的樣,勾了勾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