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婚禮現場看到聶夢琪狀態很好啊，哪兒像被家暴的樣子。”向棠十分疑惑，“她用離婚炒作，手段上不了台麵，鐘妍還要插一杠子，更是莫名其妙。”肖銘深說道：“鐘妍和聶夢琪的丈夫方興平早就認識了。他們一起在商學院上過課。她很坦白告訴我，如果方興平的官司輸了，巨額贍養費會影響他們一起投資的項目。”晏姿知道，去商學院上課的人都是為了拓展人脈，而不是畢業證。聶夢琪的老公方興平過去一直做海外生意，投資失敗後主動認識鐘妍這樣交際麵廣的人，也是正常的。“至於家暴嘛，都是傷在不起眼的地方，你們還不明白怎麼回事嗎？”肖銘深笑著問大家。“聶美女可是出了名地愛惜自己的臉，怎麼可能被打得鼻青臉腫？撞傷胳膊，也是能開醫院證明的。”石飛宇心領神會，“她主動爆料，八成是為了爭奪撫養權吧。她為了保持身材，年輕時一直不生孩子，高齡才拚生，兒子才三歲。”晏姿撇撇嘴，“站在方興平的角度，把孩子讓給她不是好事嘛。”“你還真是冷酷啊。”石飛宇搖搖頭，“你們都太年輕，不懂這種心情。對一個男人來說，要把他的兒子奪走，是可以拚命的。”石飛宇的辦公桌上一直擺著兒子手拿獎狀的照片，他從來不當著大家的麵表揚兒子，可是偶爾提到孩子，眼角眉梢都是驕傲。“既爭財產，又爭孩子，這出戲真是精彩。”向棠拍起巴掌。“不管怎麼樣，這都是一個好機會。把這個case做好，我們的知名度就會更高了，兩位主管好好想想對策吧。”肖銘深丟下這句話，怡怡然回自己的辦公室了。這燙手山芋放在眼前，晏姿和石飛宇對視好一陣兒，都心情複雜地說不出話。“我就不信這個女人一點兒過錯都沒有，我要揪出她的尾巴來。”石飛宇攥緊拳頭，晏姿從未見過他如此激動，擺擺手說：“方興平不是圈內人，在輿論上占不了半點便宜。方濤，把網友是怎麼評論的，念出來給大家聽聽。”“好嘞。”方濤聽了半天，知道鐘妍女神要和宿敵對峙，也不由得激動起來，“大家現在都一邊倒，有人說聶夢琪在最美的年紀嫁給他，還要遭受暴力，真是可憐。還有人說她高齡產子打了三十多針，身材走形，她老公還想爭孩子，真是禽獸不如。”“孩子還小，法院一般都會傾向判給母親。我們如果揪她的小辮子，也攻擊人品，更不會給法院留下任何好印象。我倒覺得冷處理能夠有點作用。”晏姿試圖說服石飛宇。“怎麼冷處理？”“她不是想要孩子嗎？那我們就在孩子上做文章。不過在此之前，我們得和方興平溝通一下。”“這個簡單。”石飛宇拿出手機，“我有他的聯係方式，你準備好怎麼說，我們一起去見他。”方興平是燕城人，因為娶了聶夢琪才一直在南方生活。現在二人打官司，方興平就回老家住，順便看望父母。石飛宇打聽到他人在燕城，立刻發出邀請，於是方興平約他們在雲頂酒吧見麵。雲頂酒吧在燕城最高建築雲夢酒店的頂層，35層樓的高度，讓人坐在窗畔時如在雲端。晏姿暗暗感歎，就算是沒毛的鳳凰，也還是有資本飛在雲端啊。服務生引導他們來到露台，方興平正懶懶歪在白色的雲朵沙發上。見到石飛宇，他伸出手，“老石，多年沒見，還這麼年輕。”方興平衣著光鮮，但細紋密布的眼角、淩亂不整的頭發、青灰留痕的胡茬，都透出深重的疲憊。他就像一棵外表孔武有力的古樹，內裡卻隻剩空殼子。晏姿一言不發地坐在他對麵，他隻用眼角餘光瞟了她一下，沒有打招呼。“我沒想到事情會鬨大。過不下去就離，沒什麼大不了的。”方興平品了口琥珀色的威士忌，“你們喝什麼，隨便點。”石飛宇身體前傾，做出願意聆聽的姿勢，“你同意離婚，那還有什麼事沒談妥？”方興平盯著虛空，幽幽說道：“他們都勸我，結婚超過十年，哪兒有瞅著還順眼的？離婚還要分走一大筆錢，不如再找個年輕漂亮的，和老婆各玩各的，日子還能逍遙自在。”他的笑容有些蒼涼，“可是我累了。我不想回到冷冰冰、沒有任何溫情的家。”“孩子跟著您，就會感到溫情嗎？”晏姿單刀直入，讓方興平從恍惚的狀態回過神來，上下打量她，“你是什麼意思？”“方先生，我們想了解你的明確態度。如果您是想要撫養權，現在的輿論對你很不利。如果您是因為財產分割出現爭議，那我們可能幫不上什麼忙，律師會比我們更專業。”晏姿無視石飛宇的眼色，她覺得必須把事情攤開講，不想聽一個事業情場雙失意的男人再絮叨個沒完。“哈哈，這是我們的公關主管小晏，她說話總是很直接，你彆介意。”石飛宇連忙打圓場，“我們也是想多了解情況，幫你出主意。”“我明白，鐘妍更關心我會被分走多少錢。我剛才就說過，我並不是很在意能不能贏，畢竟夢琪也跟了我這麼多年。我就是......就是舍不得我兒子......”方興平捂著臉，聲音漸漸哽咽。“抱歉，我想知道，您有多舍不得？可以用全部財產換撫養權，還是寧願每月付錢，一個月見一次麵呢，還是......”“不！我想教會他下棋、打籃球，我還想看到他能夠完整地說一段話、會唱英文歌。我真的......真的不能失去他。”晏姿微笑說：“這些他的母親也能教，而且我相信她可以教得更好，畢竟她當年可是才貌雙全。”“那是當年！”方興平重重擊打桌麵，杯中的酒震得搖晃，他的手微微顫抖，“人人都羨慕我娶到世界上最完美的女人，不僅樣貌好，還讀過書，性格好，我也以為是自己撞上了大運。可是你們不知道，結婚十三年了，我從來沒見過她卸妝後的樣子！！”石飛宇波瀾不驚，“堅持對自己的高要求，也是一種修養。”“對，我承認，她永遠是一副仙女的不老模樣，看著是很賞心悅目。”方興平的鬢角微露白發，發際線也已經輕微後移，“我掏心掏肺對她好。可是她心氣太高，住上大房子，又要有遊泳池和紅酒窖，還有各種各樣像電視劇一樣的要求。這些我也都滿足她了，但是她站在鏡子前麵的時間，永遠比和我在一起的時間多。”晏姿冷冷說道：“然後你就想，如果有了孩子，她就會變得不一樣了嗎？”方興平攥緊拳頭，“我知道這個想法很愚蠢。我們說好要丁克，我沒精力照顧孩子，她也想保持身材。但是時間久了，我們的話越來越少，她隻有又要花錢做美容時才會和我聊上一會兒。所以我就想，如果有個孩子，我們還能有一些共同話題。沒想到她竟然同意了。”“一直有母嬰類的產品想找她代言呢。”石飛宇插話說。“她每個月保養的錢都夠買一棟樓了。可能是看我接連投資失敗，想自己賺點錢吧。”說來說去，都是因為錢。晏姿繼續追問：“拋開經濟條件，您覺得孩子是跟著您更開心，還是跟著聶夢琪更好？”“我會給他很多愛，會抽出很多時間陪他的。”方興平的保證近乎哀求，“家沒了，兒子不跟我，我活著真沒什麼意思了。”“既然決定要爭，就不要再妥協。”晏姿寫下郵箱地址，“麻煩您整理和孩子相處的照片，有視頻更好，儘快給我們。”方興平繼續在酒吧裡買醉，石飛宇在電梯裡問晏姿：“小晏，你勸我冷處理，到這裡卻激將方興平爭孩子呢？”“石主管，我說的冷處理是不抹黑對方，跟她對著乾，可沒說不爭啊。”晏姿眨眨眼，“方興平念及舊情，猶豫不決，我們可不能放棄，得推他一把。”“還是你有魄力，”石飛宇豎起大拇指，“和我想的一樣，聶夢琪太過分了，完全把老公當提款機用。”“感情融洽時，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現在不合，就處處看不慣。”晏姿歎道，“沒有誰對誰錯，隻有還願不願意妥協。”晏姿聽過一種說法，世界上並沒有美滿無暇的婚姻，隻不過一個人任性做自己，另一個人無底線妥協而已。聶夢琪在神壇呆習慣了，當然不肯屈就妥協。那就逼她妥協。拿到方興平的資料後，晏姿立刻讓向棠做回應視頻。“要什麼風格的？”“剪完後發給你媽看，能讓她哭出來的。”“這......我儘力吧。”於是在家暴醜聞的三天後，各大營銷號開始瘋轉方興平的回應視頻。視頻中展示了方興平給兒子過生日、讀圖畫書、搭積木的照片，他借此喊話聶夢琪，希望她不要被團隊誤導，能給孩子完整家庭。“沒想到方興平也是演技派啊。”方濤快進完視頻，連連感歎，“把鍋都甩給團隊，維護妻子的良好形象，很拉好感啊。”“你也不看看，這催人淚下的稿子是誰寫的？”向棠喝了一大口奶茶，揉揉眼睛，“晏姿姐的文筆，把我媽眼睛都哭腫了。”方濤用大拇指手動點讚，“這下聶美女會收斂一些，起碼會同意和解吧。”“如果真的能讓她退一步，我們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吧。”晏姿把奶茶中的珍珠咕嚕嚕吞掉，“可我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那天石飛宇說的話，讓晏姿一直很在意。聶夢琪不是嫁入豪門的寄生蟲，她的美貌讓她一直有粉絲基礎，也就有了商業價值。美貌既然可以隨時變現，老公即使不再富有，她也仍然可以過奢華生活，為什麼偏要離婚呢？這種急哄哄的姿態，像是要極力掩蓋什麼似的。鐘妍那邊，看到聶夢琪被老公反將一軍，感到十分滿意。“這個賤人，多一分錢，我都不會讓方興平吐出來給她。”可是聶夢琪沒有就此收手，她竟然勇往直前地刷存在感。周五下班，所有人都聽到石飛宇辦公室裡傳來的怒吼：“你他媽是腦子有坑嗎？撒幾句嬌，就什麼都供出來！”門被砰地一腳踹開，石飛宇怒氣衝衝地出來，揪著所剩無幾的頭發，對大家說：“方興平那個蠢貨，聶夢琪幾句好話，就把鐘妍幫忙的事情說出來了。”一時間，眾人都被這種實力坑隊友的操作驚得石化。都說男人是大豬蹄子靠不住，沒想到這麼靠不住。晏姿最先“解凍”，“快告訴肖總，讓他想辦法。”聶夢琪做事一點都不心慈手軟，根本不給他們反應的時間。當晚就有兩家粉絲超過百萬的情感公號，頭條發布的文章標題聳人聽聞：《她一夜情意外懷孕，割腕自殺，如今卻嫁小鮮肉》。文章中雖然用字母代號指稱這位女明星，但無論是年齡，還是經曆、外貌描述都能和鐘妍對號入座。下方留言直接發問：“是剛結婚的鐘女神嗎？”公號作者還欲蓋彌彰地回複：“看破不說破。”十萬加的量，像十萬把利劍一樣，將鐘妍苦心經營的完美形象撕成碎屑，一如涼涼秋雨撲打窗欞。肖銘深打來電話，告知鐘妍住院的消息時，晏姿對著電腦屏幕發愣，一宿沒合眼。聽到他的聲音，她才像溺水的人重新獲得呼吸。他隻淡淡說了一句：“去醫院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