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透亮,韓策保持著同一個姿勢,手臂壓得又麻又疼,換個姿勢揉手臂,才緩過來昨晚的情況,睜開眼睛看向四周,後半夜為了哄不安的萬萬,他一直沒有回客廳,太累了就睡了過去。此刻,臥室裡除了他之外,不見萬萬的身影,被子都在他的身上,萬萬躺過的地方一點餘溫都沒有。豎起耳朵聽著外邊的動靜,似乎有大門關合的聲音,他不加猶豫地跑出去,隻見萬萬手裡拎著兩袋早餐進來,她頭發隨意地係起來,露出來的臉蛋被冷風吹得紅撲撲的,見著他從臥室走出來,眼睛眯著:“韓老師,我買了點早飯,不知道你愛吃哪樣,我買了包子和燒麥。”“我都行。”一開口,韓策發現自己嗓子沙啞得厲害,低聲咳了兩嗓,聲音恢複了不少,“期末考試還有幾天?”“一周。”“我會抓緊點時間,不能影響你考試。”萬萬點頭,到廚房拿了碗筷出來,擺好坐下:“吃飯吧。”韓策現在完全摸不準萬萬的想法,從那天突然說出要收回表白的話後,到現在兩個人真正的溝通基本為零,不知道是現在年輕人的感情都這樣,還是就她一個人如此,來得突兀且炙熱,收得更快且果決。就好像被貓抓了一下,很輕,卻留下了一道痕跡。韓策率先開口:“出國的事籌備得怎麼樣了?”萬萬有點意外地看著他,又隱隱地察覺到兩個人之間生距的始末,慢慢地品出點由頭來:“你和萬江華見麵了?”“你住院那天,你爸爸很擔心你。”萬萬端碗喝了一口豆漿:“謝謝你的跨年禮物。”吃好收拾完,兩個人立刻開始走訪調查剩下的六家,提前做了電話和地址確認,他們沒有大費周章便走訪完四家,從其中兩戶家屬口中獲知了失蹤者在失蹤前給家裡打了電話,說看到雜貨鋪做活動,想讓家裡人隔天也過來一起野炊,之後就沒了音訊。萬萬在紙上備注了唐家雜貨,至今為止調查的九家中,已經完全可以確認了三個失蹤者是和唐家雜貨店脫不了乾係的。隻是現在老板生死未卜,老板娘又自殺,剩下的鎮民,沒有一個能夠說得清十幾年前的事。萬萬用筆敲在紙上:“如果失蹤案的始作俑者是唐家業,那他把人抓走乾什麼,謀財害命?”“可照著唐家閒雜的情況來看,並沒有經濟上的大變動,房子隻那一處,雜貨店變成飯店,賺的錢也隻是夠生活。”“那就是單純的殺人嗎?”韓策目前也無法肯定,從目前的失蹤者情況來看,男女老少都有,證明凶手並不是有目標指向的選擇被害者,是無差彆的綁架。這類型的反社會人格,比有目的性的殺人更可怕,讓人毫無防備之心。一直到傍晚八點多,兩個人從最後一家走出來,接到了鎮上派出所老趙的電話:“你們查得怎麼樣啦,我今天和市裡民警朋友吃飯的時候提了一嘴失蹤案,我朋友和我說他那邊在這個失蹤的時間段裡也有一份失蹤的案子,我也不敢直接否了不是一起,所以把檔案調出來拿回來了,你們是過來拿,還是我拍照給你們發過去?”“發過來吧。”老趙答應著:“這戶人家有點不一樣,據我朋友說是家裡男人來報案的,就填了地址,說家裡的婆娘和兒子跑了,也沒說去了哪,就告訴他們找到了人,記得給送回去,之後就沒來催過。”韓策也不寄什麼希望,手機上收到照片,緩衝出來看清上麵的名字後,眼睛動了動,萬萬湊過來到他的屏幕上看,把照片上的小字讀了出來:“報案人肖振明,失蹤人李小萌、肖旭,失蹤時間2006年12月17日……”萬萬臉色大變,呼吸不暢:“這個日期,和阿媽失蹤,和你被綁是同一天!”“你媽媽說過為什麼去嶽麓鎮嗎?”萬萬搖頭,十二年前她十一歲,還算是無憂無慮的年紀,父母工作上的事很好在家裡談,不過那一天的事情她卻記得很清楚。“你媽媽接了電話才離開的?”“對,我記得她在電話裡說要采訪什麼的,但具體的內容我沒有關注,她隻和我說十五分鐘就會回來,我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到嶽麓鎮。”“你媽媽是記者?”“對,之前在哈鹽電視台晚間新聞的社會新聞版塊做記者……”說到這裡,萬萬停頓一秒,“難道是因為我阿媽去嶽麓鎮是因為調查失蹤案嗎,所以才會撞見金蕾的車?”兩人互視一眼,萬萬和韓策相識的源頭,追溯到十二年前,竟然是因為嶽麓鎮的失蹤案而起的,她阿媽出現在嶽麓鎮不是巧合,而是為了調查,隻是後續發生了太多的變故,導致她阿媽無法回家。這樣一來,結合趙琦琦的那本日記,就能推測出,金蕾將萬萬媽放出後,她履行了約定,將日記本交給了趙琦琦,然後又依約找到了金蕾,阻止她繼續殺人。隻是這一切,又和肖旭母子的失蹤有什麼關聯?韓策把照片上的地址輸入導航上,萬萬有點不解:“我們找到這家,得到的信息不是也沒什麼實際意義?”“肖旭就是陳生。”柳暗花明沒有見到一村,反而是拐進了死胡同。肖振明留下的地址是一處老小區,不過現在看是老小區,十二年前的話,則是輝煌一時的小高層。萬萬和韓策從電梯裡出來,按響了801室的門鈴,出來開門的是一個中年女人,對於門外的他們兩個人十分警惕:“你們找誰?”“請問這裡是肖振明的家嗎?”“是,你們是?”“我們是警察,想找肖振明了解點事情。”女人關上門,裡頭傳來小聲說話的聲音,又一會兒,男人不耐煩的聲音響起來:“要你還能乾點什麼,問清楚來找老子乾什麼不行嗎,沒看著我正在打遊戲嗎,輸了你負責得起嗎?”萬萬看眼韓策,韓策想也沒想就移了半邊身體擋在她前麵,門一開,裡麵胡子拉碴酒氣衝天的的男人露了臉,眼睛紅腫地掃視著兩人:“兩個乳臭未乾的小警察,找我有什麼事?”“十二年前你曾報告,你的妻子和孩子失蹤了,後續的事情你有跟進過嗎?”“跟進什麼,沒看到老子現在有家庭嗎,這都過去多少年了,沒死外頭早就回來了,現在還沒回來證明什麼,死了唄,我跟進什麼,難不成還要老子給他們守寡?”萬萬“額”出聲,肖振明的反應實屬和其他家屬的反應相差甚遠,有一點沒有反應過來,縱是閱曆豐富的韓策,也跟著皺了眉。“肖先生,你的妻兒很可能在嶽麓鎮遇到了綁架團夥……”“嶽麓鎮?這兩個玩意兒為什麼會跑到那麼遠的地方,哦,我就知道當年那個娘們給我灌那麼多酒就沒打算乾好事,原來是想跑啊,綁架了好,要是讓我知道他們這麼多年躲在外邊不回家,我會直接打死他們兩個!”屋子裡傳來一聲動靜,肖振明嘖一聲,門在他們麵前猛地關上,一門之隔,聽見裡麵傳出來一陣拳打腳踢聲,萬萬攥著韓策的衣袖:“怎麼辦?”韓策繼續按門鈴,裡頭的動靜緩和下來,肖振明把門拽開:“有完沒完,還有什麼要問的?”“你兒子,肖旭,可能還活著。”“你說什麼?”肖振明頓了一秒,“那死小子在哪裡,你們把他給我帶過來,我倒要看看,他這些年到底躲到哪裡去了。”“李小萌帶著兒子離開,是因為你有家暴傾向嗎?”“你胡說八道什麼,彆以為你是警察,我就不敢收拾你,我自己老婆兒子我打幾下怎麼了,礙著誰了?”韓策指著門內,態度強硬:“如果你再繼續毆打屋子裡的女人,我有權利直接把你拘留。”話一撂下,韓策牽著萬萬的手,往電梯那邊走,肖振明在門口跳腳地喊著:“你說清楚,我兒子還活著,他現在在哪裡啊?!”電梯裡,韓策仍舊抓著萬萬的手不放,萬萬側頭去看他,他繃著臉,眼瞼下垂,睫毛在眼下落下一片陰影,看得出心情並不好。“韓老師,你也說了,人和人都不儘相同,沒可能要求每個人都守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