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樓棟，冷風灌進來，韓策停下腳步，看向夜幕：“五味雜陳，做大人的不像大人。”萬萬想起了廖峰說過關於韓策父母早逝，被親戚利用的事，手抽出來反握住他的手：“沒關係的，我們不是都好好的變成大人了嗎？”韓策眼睛泛著潮濕，低頭看著儘力包裹著他手的小手，這麼多年頭一次讓一個小女孩給安慰到了，可又一想，小女孩竟然不喜歡自己了，心裡又是一梗。瞻前顧後的毛病，到底還是讓他失去了太多。關於案子，萬萬有了新的想法：“如果綁架案裡，陳生就是肖旭，他沒有在綁架案中死亡，也沒有回家的原因是因為他父親的家暴，他重新回到嶽麓鎮，應該找的是老板一家，為什麼要給你我設下圈套？”“他想讓我想起十二年前我被救後逃跑的路線。”韓策揉著太陽穴，“當年我能清晰地記得逃跑路線的話，或許就能夠救你母親。”萬萬垂眸：“危機時候，很多人的記憶都是紊亂的，不能怪你。”韓策讓自己冷靜下來，慢慢捋清整件事情經過：“如果說你母親在回家的路上也遇見了肖旭，或者說，就是你母親救了肖旭，這期間一定還發生了什麼事，才導致你母親不能回家？”萬萬吸口氣：“所以，肖旭既是十二年前的受害者，也極大可能是現在這起連環案的殺人者！”回去的路上，韓策給廖峰打電話，立即鎖定肖旭的電話，可肖旭的手機已關機，SIM卡也無法鎖定，社交媒體也清楚得很乾淨。肖旭太了解警方辦案的套路，若想消失，不可能輕易地被找到。在2006年12月17日的嶽麓鎮，金蕾開車綁架了韓策，李小萌和肖旭被唐家業綁架，本來是兩不相乾的線，但萬萬母親的出現把兩條線打亂，他來采訪嶽麓山失蹤的新聞，卻意外撞到了金蕾的車，放跑了韓策。肖旭又是怎麼從唐家業的綁架中逃脫的？這兩起殺人案的凶手有意將警方的視線轉移到十二年前的失蹤案上，又是什麼居心？還有如果地窖裡的屍體時被綁架的某個人的，那唐家業這十二年裡又去了哪裡？這三個問題解決了，才能夠知道肖旭到底想要乾什麼！韓策看著眼前的路況，“不要緊，回公寓還是回學校？”“學校吧，我回去拿幾本資料。”綠燈亮起，十字路口韓策朝著右邊學校的方向拐了個彎，如果去他的公寓的話，一直向前開就到了。事實上，能作出選擇的從來就不是他。校門口，萬萬從車上下來，囑咐韓策：“韓老師，頭疼得厲害就吃點藥，早點睡會好一些。”也不等他回答，關上車門奔著學校的方向走去，這會兒時間還早，不少學生從校外回來，韓策的車停了一會兒，從人群中仍舊能清晰地看清萬萬纖瘦的身影。門衛大叔又從門衛室跑出來，站在他車前揮著手，拽回了他的視線：“韓老師，車子不能停在這，你這太讓我為難了，不能總給你搞特例啊。”“我現在就走。”門衛大叔一愣：“我也沒有要趕你的疑似，彆誤會。”韓策笑笑，發動車子向後倒車，沒等打完方向盤，三道身影噌地從一旁竄出來，一隻手拍在車窗上，三道女聲一同響起：“韓老師！”韓策帶著蘇姬她們三個人到附近的甜品店，蘇姬點了好幾樣甜品擺在桌子上，邊吃邊和韓策聊天：“韓老師，你是送萬萬回宿舍嗎？”“嗯，你們三個怎麼這麼晚還沒回去？”“在圖書館看書累了，我們三個出去改善一下夥食。”李姍姍喝了一口熱可可，放下杯子才開口：“韓老師，我的事情一直沒來得及和你說聲謝謝，很感謝，不然我都不知道自己會死得多慘。”成渝在一旁握住李姍姍的手，安撫地拍著李姍姍的背。到底還是年紀小，縱使往常大大小小的玩笑都能說得出口，但真正要麵對生死一事時，恐懼總會追隨一陣子。韓策也很直接：“功勞不算在我身上，最急的人是你的這些室友，她們做得很多。”蘇姬挖了一口蛋糕，眼睛賊溜溜地轉了一圈又落回韓策身上：“韓老師，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你對我們萬萬是用了什麼心思的？”成渝拍了蘇姬一下：“你又想乾什麼？”“你們不好奇嗎？那天咱們在醫院的時候，萬萬因為沒看到韓老師的模樣大家都看到了吧，咱們都是女生，萬萬對韓老師什麼心理，就不需要我說了，我現在好奇的是，韓老師你又是怎麼看到這段情感的？”這回，連成渝都不反對了，三個女生好似統一了戰線，清一色抱著肩膀看著他。換作平時，韓策並不屑於回答這樣的問題，可他知道，這或許是他為數不多的可以說出內心聲音的時候。終於，韓策點了頭：“喜歡，我很喜歡萬萬。”說完，韓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一直堵在心口上的石頭拿了開來，沒來由地感覺輕鬆，又覺得身體像豁開一道口子似的，更難受不已，本該對萬萬親口說的話，如今繞了幾個彎，傳到萬萬舍友這裡。誰能想到，聽到這話的蘇姬“嗬”出聲，翹起了二郎腿，頗不把韓策的身份放在眼裡，頷首以下巴指點著：“那我倒要問問你，那天你沒去看萬萬就算了，跑到前女友的家裡，和人家直播算什麼事？我知道我們和你前女友不是一個級彆，但你要是想吃著碗裡的還看著鍋裡的，就彆怪我們曝光你的‘渣男’行徑！”“前女友的家？範伶俐嗎？你們可能誤會了。”“誤會什麼誤會，你的直播我們都看到了，萬萬也看到了，事實擺在眼前，你還想狡辯？”韓策第一次麵對伶牙俐齒的蘇姬，有點束手無策，乾笑著：“範伶俐直播的地方不是家裡，是公司統一安排的直播室，現在的直播室都為了讓主播和粉絲減少距離感，把直播間涉及得很像個人的房間。”“所以呢，你不是還去找她了，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樣的男人，一邊覺著前任好，一邊還拈花惹草。”“……”韓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背上“渣男”的名頭的，張口想解釋，一想又不太對，“萬萬看到了那個直播後，又說什麼嗎？”“沒有，就回病房了，你說說，要多失望才會如此心灰意冷？”難不成，萬萬態度的轉變不僅僅是因為十二年前的事，還可能是誤會了他和範伶俐的關係，吃醋嗎？韓策著實不懂小女孩的思路，立刻結了帳，叫服務員幫忙打包了沒吃完的蛋糕，直接把車開到女生宿舍樓下：“你們上去叫萬萬下來，我要和她聊聊。”“不行，你要先過我們這一關！”“我和範伶俐沒什麼關係，快上去叫人。”蘇姬還要繼續為難，被成渝拽著衣領拉近宿舍樓，五分鐘左右，裹著大衣的萬萬從樓道裡走出來，腳下還穿著一雙棉拖鞋，露出的半截小腿是素色的純棉睡褲。“要睡了嗎？”“準備睡了，你怎麼碰上她們三個？”“範伶俐簽約的公司是我朋友的，回國後見過幾麵，互相不討厭，在一起的時間因為不合適就分開了，那天我沒有去她家，是公司。我去找我朋友問問，元旦送女生什麼禮物比較好，分手兩年中，我們沒再有過聯係，不知道你們說的直播是怎麼回事。那天在醫院你和我表白，我覺得你年紀還小，有些事情可能還沒有想得很清楚，我怕你以後會後悔。後來我一想，或許不是你沒想清楚，是我沒有看清自己的心。去嶽麓鎮找你的那天，我肯定了自己的心，我是喜歡你的，萬萬，我喜歡你，儘管你以後也許後悔喜歡我，但我還是喜歡你。”韓策難得一口氣說完這麼長一段話，見萬萬始終沒有反應，忐忑上了頭，一時間隻有無儘的尷尬蔓延在兩人之間。就在他以為不會等到萬萬開口的時候，她開了口，帶著啞腔：“圍巾很好看。隻是時間太晚了，你回去休息吧。”韓策坐上自己的車，也沒能明白萬萬這回答算什麼，是聽懂了，還是沒聽懂，亦或者兩個人的問題還是不在於誤會上，還是在十二年前的事。活了近三十年，韓策又一次受挫，腦袋磕著方向盤，不破獲十二年前的失蹤案，不找到萬萬媽媽，他這輩子都對不起萬萬，又怎麼有臉去談喜歡？車子發動，沒等開出百米，手機突然震動，韓策看著顯示屏上廖峰兩個字，右眼皮沒由來的跳了一下。電話接通，果然聽見廖峰吼著：“韓策，又死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