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裡的梁越看不出有什麼異常，情緒基本毫無波動，就和坐在自己家的沙發上一樣淡定自若，看見萬萬進來時，眼神有瞬間的閃動，又回歸於寧靜。“你來了。”“你不是就在等著我來？”梁越嗬笑，把手抬到桌麵，他身上穿著的還是在監控裡穿著的白色連衣裙，和出租屋的那件是一套的。“住在出租屋裡的人是你嗎？”“怎麼，我自己的房子不能回去小住嗎？”梁越說起話來沒有一句在重點上，萬萬突然不明白，為什麼不想說，卻還是要把她叫過來，想讓她自取其辱嗎？梁越一雙眼始終盯著她看，更讓她心煩意料，好像被獵人盯上的獵物，忽而，他的嘴裡傳來乾啞的笑聲：“我很想她，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我不知道我有多麼喜歡她，每天重複著一樣的生活，睜開眼睛她去上班，晚上還要兼職，半夜還要陪著我寫作，一個人養活這個家，我理所應當地享受這些，寫著枯燥又乏味的，直到有一天，她突然昏迷，我才知道她的身體竟然已經那麼差了。”“你說奇怪不奇怪，明明抽煙的是我，結果得了肝癌的人是她，都是我的二手煙害的。”萬萬客觀地提出反駁意見：“引起肝癌的原因有很多，長期疲憊，以及遺傳，都有可能。”“還不是我的錯，寫的垃圾東西，仗著她喜歡我，從來不關心她，在一起那麼多年，她的錢都花在我身上，自己的衣服都穿了幾年了。”這一回，萬萬不知道說什麼，直到梁越再一次開口：“我能有今天也是她，如果不是她為我提供了那本書的素材，我也不會火，一起吃苦的人，居然不能一起享福，我隻希望我和她能有一天光明正大地走在陽光下，接受大家的祝福，僅此而已。”萬萬冷冷地戳穿：“你綁架了韓策，想要我們的命。”梁越被哽了一下，緩緩地搖頭：“你太冷靜，果然人與人是不一樣的。”萬萬回視著他：“我要和誰一樣，如果你想說的隻有這些，那你完全沒必要和我談。”梁越沉默了會兒才笑著看她：“你覺得我真的會要了你們的命嗎？水位是經過測量的，到達的高度隻有一米八，隻要韓策願意救你，你們都不會死。”這句話成功引起萬萬的注意，後來她體力不支暈了過去，並沒有想過水位到底會上漲到什麼程度，而廖峰他們趕到的夠及時，她理所應當地覺得這事和梁越的“仁慈”無關。梁越笑：“我要見你隻想和你說一件事，琦琦講給我的素材是真實案件，高中生連環殺人案是十二年前真實存在的。”“然後呢？”這個案子鬨得很大，連續上了幾天新聞，可那時的她，隻顧著找她阿媽，根本沒在意過其他事情。這一次，梁越的表情有一絲裂痕，嘴角不屑地揚起：“你和你母親一點都不像，她比你要有人情味兒，你跟她比差得太遠了。”此話一落，萬萬身體猛地一揚，站起身目光死死地盯著梁越看：“你見過我阿媽？在哪裡？什麼時候？”梁越搖頭：“不是我見過，是琦琦，十二年前她從老家跑出來後的一段時間一直在哈鹽市旁的鎮上的餐館打零工，進山林的時候見過你母親，那本裡的故事就是你母親講給她。”“我阿媽現在在哪？”梁越搖頭：“不知道，琦琦隻留你母親住過一晚，第二天就消失了，沒有留下任何信息。我也是昨晚你來找我時，隱約地想起琦琦素描過你母親的畫像，你和她的模樣有八分相似，尤其是鼻頭上的那顆痣。”萬萬條件反射地摸向鼻梁，那裡有很小的一塊凸起：“那個鎮是哪，告訴我？”“察縣嶽麓鎮。”從審訊室出來，正好廖峰和小吳趕過來，見她急匆匆地往外走，趕緊攔住：“怎麼回事，梁越說了什麼？”萬萬失神地搖頭：“你們自己去問，我還有事。”廖峰“啊”一聲：“你有什麼事，你身體剛好點，要去哪？”“嶽麓鎮。”萬萬頭也沒回丟下地名後，立刻跑走，出了刑警隊大院奔上馬路，攔了一輛出租車上去，衝著司機說了句：“嶽麓鎮。”司機師傅為難地看著她：“那邊有點遠，打表過去也很麻煩，你看……”“兩百，快點開車。”萬萬從半濕的棉服口袋裡掏出錢包和手機，錢包一展開，就有水從裡麵流出來，滴答落在沙發墊上。從中抽出兩張紅色的票票遞過去，司機摸了一手水：“這是洗衣服沒掏兜吧。”萬萬沒回答，打算重新仔細看一下梁越的轉型之作，手指按在手機屏的開關上，屏幕一點反應都沒有，用力甩了兩下，水從充電插口流了出來。萬萬懊惱又無奈，把手機放回口袋，目光落在駕駛座的操控台上的司機手機上，舔了下唇：“師父，能給我用一下你的手機看看嗎？”“那不方便吧，你自己不是有手機？”“我手機也不小心進了水，你也說了路上遠，我乾呆著也沒什麼意思，等我到我姑媽那待一會兒，可以再叫你的車回來，來回算五百。”司機眉頭挑了起來，萬萬從後視鏡裡看到司機臉上的變化過程，隻見他伸手摘下支架上的手機遞給她：“你小心點用哈，我這手機很重要的。”萬萬連忙稱是，動作很快地進到網頁直接搜索梁越，找到了那本，連簡介都不放過，從第一章一字一句地看，第一章講述的便是H市爆發了一場男高中生連環遇害案，從失蹤到發現屍體為一周的時間，死者身體傷痕遍布，手腳均有捆綁痕跡，受虐嚴重，而屍體發現的地方也暴漏了殺人者的大膽，直接丟棄在了死者的學校操場。一時間，人心惶惶，而最後一起案子則是一名男高中生被擄走，在路上撞倒一個女人，和連環殺人犯纏鬥，男高中生因此獲救，而被撞倒的女人則被連環殺手抓住，兩人相搏被女人跑掉了，而幾宗高中男生被害案的凶手是一個女人。真的按照梁越所說的話，跑掉的女人就是她阿媽，可既然已經跑掉了，為什麼不回家呢？萬萬完全摸不到思路，這篇文章的視角如果是從萬萬阿媽的角度寫的話，應該是站在第三受害者的角度些，為什麼會是連環凶手的角度，她阿媽和凶手隻有短短的相處，又怎麼會知道那麼多過往？車子什麼時候停下來的，她都沒有注意到，司機叫了好幾聲，把手伸到她麵前才回過神來，把手機遞到對方手上。司機師傅多看她兩眼：“姑娘，我給你一張名片，你要是回去可一定要給我打電話哈！”萬萬接過名片，從出租車上下來，看向四周，察縣發展得不算好，平房具多，為數不多的幾處高樓也隻有三層高，店鋪開門做生意，萬萬順著鋪子一間間走過去，走到街尾，也沒有看到梁越所說的叫唐家雜貨的店。想想又不對，畢竟過去了十二年，可能早就改了店名或者離開了縣城。此刻的她，無疑是大海撈針，但也還要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從街尾開始問起。不少店鋪都是最開的，近幾年誰家換了什麼名字還能說得上來，超過十年的就沒人知道了。還剩下幾間店鋪是最後的希望，萬萬的體力跟不上，連續咳嗽了幾下才緩過勁來，走進一間餐廳走進去，也不抱什麼希望，畢竟雜貨和飯店也沒什麼關係。當萬萬問過後，已經做好要轉身離開的準備時，店老板娘從後廚走出來，身上還帶著白色圍裙：“你找唐家雜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