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睜開眼睛，放眼的白，鼻腔裡都是消毒水散不去的味道，耳邊聽到的是醫生說話的聲音。陽光透進來，已經是第二天了。萬萬艱難地扭過頭看向床側，廖峰和小吳站在床邊和醫生說著什麼，視線移動，整個病房裡都沒有韓策的身影，驀然想起被玻璃罩裡韓策的模樣，手臂撐著枕頭艱難地坐起來，嘴唇乾裂，沙啞難聽的聲音從自己的嘴裡發出來。“韓老師在哪？”小吳被嚇了一跳，真的跳起來的那種，驚恐地看向她，捂著胸口直拍：“你怎麼這麼嚇人，醒了也不說一下？”“我不是在說？”“哦，對對對。”小吳摸著後腦勺：“韓老師沒有事，他昏迷之前囑咐了我，讓你不要擔心。”“昏迷？他昏迷了？”廖峰朝著小吳的後腦勺拍了一巴掌，衝著萬萬說話：“他就是在胡說八道，韓策沒事，之前感冒沒有，又在冷水裡泡了那麼長時間，病情反複了，醒過來就沒事了。”萬萬這才安下心來，想起了梁越：“梁越呢，抓到他了嗎？”廖峰點頭：“他也是個可憐人。”小吳跟著歎氣：“你知道嗎，趙琦琦五年前就死了，據說兩個人在一起沒多久就開始生病了，但是誰都沒錢治病，後來好不容易寫作賺了錢，想帶人治病，結果也來不及了。他人確實不太正常，半年前就開始做噩夢，夢見趙琦琦說想和他結婚，他心生愧疚和想念過度，打算像媒體公布兩個人的過往，結果責編不允許，說要塑造好完美的黃金單身漢形象。”這個故事版本是萬萬沒有想到的，至少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樣。“梁越劍走偏鋒，通過上的某種形式讓彆人去關注這件事，結果，第一次民警過來，發現是動物血之後，就沒有再管過這件事。這一次他用老法子，卻讓血跡無法鑒定，做足了戲，讓大家調查，韓策重新來找他的時候，他就打算把事情鬨大，綁架韓策，力證就是現實，讓媒體徹底關注到這件事。”“目的是什麼，除了讓大家直到他和趙琦琦的過往外？”“關於這點，廖隊問了，但梁越什麼都沒有說。”小吳舔著嘴唇，欲言又止，“梁越說，如果是你去的話，他會願意開口……”廖峰又朝著小吳後腦勺打了一巴掌：“淨瞎說，那是梁越的拖延戰術，就你信了。”小吳表示十分無辜：“他沒有理由拖延啊，既然都說了那麼多，證明剩下的事他確實可以說得，隻是分人了而已。”廖峰雙目圓瞪：“你的意思是，我的能力還不夠讓他開口的？”小吳嚇得立馬捂著後腦勺向後退：“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覺得剩下的事情可能是關於情愛的，可能梁越覺得和女人聊會更方便些。”“隊裡那麼多女的，哪個不是任他挑？”小吳聲音放低，小聲嘟囔：“人家指名道姓了，照著辦不是更省時間。”萬萬算是聽明白怎麼回事，還是開了口：“讓我見見他吧，我也好奇他為什麼這麼做。”“太危險，梁越這個人還想要了你和韓策的命，你現在去找他，難不保說些什麼難聽的話。”“這不就是刑警的一部分，我既然做了刑警，早就有這種覺悟。”廖峰為難地看她一眼，生出幾分欣賞之意，這一次才真正看清萬萬身上的那股勁兒，勝於大多數人的果敢和能力。明知危險卻不惜舍己，陪著隊友去死。雖然這種對情感的錯誤解讀，到日後成為了打臉的實錘，但此刻廖峰的佩服是真實的。“行，我答應你了，但以自身安全為主。”萬萬“嗯”地應聲：“在這之前，我先去看看韓老師。”兩人的病房是隔壁，韓策穿著病號服躺在白色的病床上，臉是白的，嘴唇也是白的，整個人毫無血色，萬萬走過去摸了下韓策的手，也是冰涼一片，難以置信地看向小吳：“怎麼回事，為什麼這麼冰？”這回，小吳沉默著不說話，一旁的護士率先開口：“這位患者長期服用布洛芬的止痛藥物，本就對身體的損傷很大，這一次曆了濕寒，徹底恢複可能需要花很長一段時間。而且，依照患者現在的身體狀況，很可能會出現更多的問題，院方建議……”小吳連忙跑過去把護士推出病房：“謝謝醫生，我們都清楚了，還辛苦你去其他房看看，我們現在這邊陪著，有什麼問題我再叫你。”病房門一關，房間安靜了下來，萬萬轉身看向站在門口的小吳，聲音帶著幾分壓迫：“韓老師的身體到底是什麼情況？”“一些小毛病，你知道吧，人一旦上了年紀，各種病就會找上來……”“他今年二十九歲，你所說的是什麼病？”“就是……額，你想想，這個年紀吧，可能肝啊臟啊脾啊腎啊，都有點小問題。”小吳後背汗涔涔的，比看見恐怖死屍還緊張，眼睛左右瞟著，注意到床上的動靜後，眼睛一亮，“韓老師醒過來了！”萬萬急忙轉頭，果然看見韓策緊閉著眼睛，手抬起壓在額前，似乎很難受的模樣，萬萬顧不上追問小吳，連忙靠在床邊問道：“韓老師，你現在還好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韓策睜開眼睛，一雙黑色的眼睛，還帶著幾分朦朧，嗓子乾啞：“都挺好，再不醒過來，要被某些人說死了。”小吳立馬心虛地乾咳兩聲，拉開病房門往外跑：“我去叫醫生過來檢查。”病房裡隻留下兩個人，萬萬垂著眼看向韓策，手掌輕輕地勾在韓策的手心，他的體溫漸漸地回來了，不再那麼冰冷，嘴角揚起來：“你能沒事真的太好了，上一次療養院你救了我，這一次我有幸陪著你曆一次生死，你可以不給我答案了，這已經足夠了。”說完，萬萬抽回手，卻不想被韓策快一步抓住了手：“答案，我現在給你，萬同學。”韓策反握住她的手，轉而改了口：“萬萬，我等你畢業，給你也當是給我自己一個期限，如果在這之後，你還想和我在一起，我們就在一起，可以嗎？”萬萬愣怔地看著他，過了好一會兒，把手抽了出來，語氣出奇的淡然：“韓老師，你好好休息養傷，我還要去隊裡問梁越一些問題，就不打擾你了。”等萬萬走出去後，韓策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把手舉到眼前仔細打量著，怎麼也想不出來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一個被“表白者”的真心話居然被“表白者”赤裸裸地嫌棄了。走廊裡傳來喊聲，緊接著廖峰推門進來，幾步一回頭地看向門口，不明所以：“萬同學怎麼回事，病號服都沒換就急著去隊裡？”“不知道。”韓策脾氣上來也翻身過去不理人，廖峰一頭霧水：“搞什麼，一個兩個的都這麼奇怪？”韓策又翻身過來，眼睛鋥亮地看著廖峰，廖峰被那架勢嚇到了：“你乾什麼這麼看著我？”“我問你一個問題，是關於我朋友的，我一個男性朋友前段時間被人表白了，然後因為種種原因沒有及時給出答案，後來等給答案的時候，那個人突然就什麼都沒有回應就走了，你說這是為什麼？”廖峰狐疑地看著他：“你的朋友？”“對，我的朋友，一個男性朋友。”廖峰盯著他眼睛看了會兒，慢悠悠地回答：“你聽說過網頁偶爾卡頓的時候，頁麵會出現一個提醒吧，就是，長時間未得到響應，繼續等待程序可能會響應，讓你選結束進程或取消。”“說人話。”廖峰無奈：“這還不簡單，長久沒有回應，所以不等了啊。”接下來一室的沉默，廖峰不確定地看向韓策：“不對勁啊，你有除了我意外的其他男性朋友嗎？”“閉嘴，出去幫我把門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