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噩夢終臨(1 / 1)

時光騎士 清明一往 2942 字 4天前

因為心儀的學校已經選好,填誌願那天倒是沒有費多大的功夫。餘澈簽完字的時候,正好碰見張爽。趙小梔在一邊細細瞧著,餘澈依舊從前的混不吝樣子,而張爽的神色卻多了難以琢磨的意味。趙小梔看得出來,張爽並不是像往常那般的不懷好意,此刻他的眼神中竟然出現了一絲······內疚?趙小梔覺得是自己看錯了,緩緩神,繼續填寫誌願表。今天是第一天,過來填誌願的人比較多。校園裡許久沒有這麼熱鬨了,一刹那的時間,好像又回到了依然在上課的時候。從辦公室離開後,趙小梔坐在花壇邊,舉目四望。同學中,有眉開眼笑的,有失魂落魄的,有神思飄忽的,有故作鎮定的。她很想知道,這些人都在想什麼?她們會開始擔憂自己的未來,會想著以後的學習和生活嗎,會不會惱怒自己自己沒有做出一點努力,哪怕隻是一點點?趙小梔意闌的低下頭,垂眸間,卻看到一個熟悉卻凋零的身影。是曆輕輕的母親。她站在教學樓的大柱子後麵,像個害羞的小學生一樣,半是羞喜的探頭張望,半是驚懼的往後輕退。身邊來往的同學很多,卻並沒有誰注意到柱子身後的女人,也許眾人隻當是個不足輕重的保潔員。她的臉憔悴了很多,身子也單薄了不少,整個人在夏日的暑氣中越發顯示出一種枯萎之氣。趙小梔本想上前同曆母說幾句話,還未及起身,便對上了躲在不遠處直直站著的曆父。曆父倒不似曆母這般,不管現在這個家怎麼樣,到底他還是這個家裡的柱子,他得堅強的站著,曆輕輕找不到了,他還有他的阿雲。曆輕輕被人帶走不知所蹤後,曆母沒多久就精神恍惚。有時候會滿大街的溜達,有時候會坐在門前發呆,有時候會把曆輕輕的鞋子拿出來一刷再刷,儘管那雙鞋子已經洗過很多遍,嶄新炫麗。傳銷組織遍布全國,沒有人知道曆輕輕會在哪裡。而一無所知,恰恰是最令人難耐的。曆父的目光和趙小梔相碰,清然一笑。趙小梔微笑回應,半彎著身子致意。曆父點點頭,繼續看著遠處的曆母。不管她在那裡,不管她怎麼樣,他都要在他身邊。他已經丟失了一枚寶貴的明珠,不能再丟掉生命中唯一的依靠。“在看什麼?”周闊不知何時已經站到她身邊。趙小梔揉了揉臉,微笑未答。周闊順著看過去,了然。兩人往校門外走,方才楊蕊和餘澈在聊天,她沒有過去打擾。周闊問:“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嗎?”“還沒想好。應該就是無聊的待在家裡,提前學習高中知識。”周闊“哦”了一聲:“我應該會出去轉一圈,正好散散心。”“挺好的,畢業了,也該出去放鬆放鬆。”“所以,你也會去嗎?”趙小梔露出一副合宜的微笑,雖未明說,倒也完全表明了自己的意思。周闊也不在意,就當自己沒說。出了校門,趙小梔卻恍然間在人群中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情不自禁的“咦”了一聲。“怎麼了?”趙小梔搖搖頭。她好像看見了·····餘澈的媽媽?暑假的空檔如地上陀螺,很快,卻是穩穩地,讓人安心,趙小梔每天的生活規律的不能再規律了。七點起床,上午學習英語和高中課本,中午睡個午覺,下午或是出去上網,或是待在家裡看,晚上幫李蘭做做家務,外出散散心,回來再看會書就可以休息了。她本以為,這樣的生活時持續到開學。可是······那是錄取通知書下來的第十天,喧囂早已過去。趙小梔看到錄取通知書的時候倒很平常,隻是李蘭的情緒又起來了。她紅了眼圈,呆呆的看著手裡的一紙文書,眼中一瞬間閃過千般思緒。這天,淩晨兩點。砰砰的敲門聲。李蘭頂著惺忪的雙眼,迷迷糊糊的摸開了門,根本來不及看看敲門的人自己是不是認識,等到門開的時候才恍然想起。她隻是匆匆一瞥,門外的人著黑衣,樓道裡黑黢黢的,隻剩下一張被屋內光線照出的昏冥不定的臉。她陡然關門,心中突突直跳,這會才想起來自己竟然隨意給陌生人開門。而且那人一身黑衣,著實嚇人。她暗自慶幸門外的人沒有暴力傾向,否則就在她剛摸上門把手的時候,危險就已經發生了。她緩緩出了一口氣,神思清明,正想著是該打電話叫人,還是該報警。拿起手機的一瞬間,腦子裡的弦嗡的一聲,一張久違的臉出現在她麵前。過了許久,門開了。外麵的人依舊站在那裡,像個沒有生命的雕塑。李蘭心跳劇烈、呼吸急促,正驚疑不定時,眼前人緩緩抬起了頭。李蘭心跳一停,好半晌才回過神來。是趙承運他回來了。這麼熱的天,他穿著破舊的長風衣,頭發不知道多久沒有洗過、剪過,已經到肩膀了。風一吹,絲絲臭氣從門外向屋裡竄。他的臉完全凹陷了,臉骨突兀的扯著,就像一隻行走的乾屍。李蘭恐懼的睜大雙眼,身子止不住的發抖。樓道裡的黑貓不知道做了什麼夢,“喵嗚”一聲從漆黑的樓道裡竄了出去。趙承運聞聲忙往下跑,剛跑了幾步又恍然意識到,隻是貓叫而已。方才跑出去的身影僵硬的停在那裡,許久,才緩緩的挪回去。抬頭,對上那雙死寂灰敗的眼。李蘭抖著身子問道:“你怎麼回來了?”“聽說小梔考上市一中了,我回來看看。”他的聲音細細聽來,有一種近乎顫抖的詭異,隔著夜色,讓人越發的毛骨悚然。隻是此刻於李蘭而言,卻是滿身的怒火中燒。李蘭有些得意的說:“是呀,全市第五名。”那語氣就像在說,我們娘倆很好,你愛死去哪裡去哪裡,無所謂。片刻,李蘭驚道:“誰告訴你的?”“市電視台報道的,說咱們女兒出息,在至效裡都能學的這麼好。”中考成績出來後,除了有名的中考狀元會被報道之外,剩下的人大都也是無人問津的。趙小梔不同,她的成績固然好,可是再加上至效這樣一層標簽,就足以顯示出一些傳奇色彩。家長教育孩子的時候,會說一句,“你看那誰誰,在至效那個破爛學校都能學得好,我花大價錢供你上好學校,你就這麼回報的嗎?”驚歎歸驚歎,至效還是沒能扭轉乾坤。詬病已久,不會因為一塊亮堂地,就改頭換麵,最多不過是多了一個為人說道的資本。“你還有心情看電視?”李蘭譏諷道,還是沒打算讓他進屋。“不怎麼看,偶爾關注一下家裡的情況。”“你這幾個月去哪了?”趙承運勉力笑笑,不答。李蘭也不再問,一人在門外,一人在門內,好似就這樣僵持了來。趙承運的臉色在漆黑的夜裡看不出一星半點的神情,整個人同黑暗融為一體。他從懷裡摸了個很精致的小盒子,同他的形象很是不同,盒子不臟,嶄新乾淨。“我給小梔的禮物,你幫我交給她吧。”遞完東西之後,緩了緩,等李蘭似接未接的時候,一把塞進她手裡,提步往樓下走去。“等等,”李蘭喊了句,輕飄飄的,就跟迎麵吹來一陣不痛不癢的小風似的:“你自己給她吧。”便將東西放在了地上。趙承運倏然停住,以為自己聽錯了話。門敞開著,李蘭轉身。一回身,趙小梔不知何時站在黑暗中。李蘭先是驚,後是惱:“什麼時候醒的,沒事站在這乾嘛?”“剛醒的,起來喝口水。”她沒說的是,方才做了一個夢,又是那個大雪天把房屋壓倒、四下荒原的一幕。“外麵···是誰?”趙小梔緊張地問。李蘭沒吭聲,轉身閉了大燈,進了屋。趙小梔探頭一看,趙承運站在黑暗中,整個人糟蹋的不成樣子。他像是不好意思似的,身子側了側。趙小梔早已有預感,鼻尖酸澀,聲音低低的喊了一句:“爸爸”。趙承運笑了笑,又拿起那個禮物:“爸爸給你買的禮物,祝賀你中考大捷。”趙承運還是守著沙發,她們娘倆一人一個屋。三個人各有心事,窗外一點一點變亮,三雙眼睛忽閃忽閃的眨著,沒再睡過。天亮後,趙承運還是穿著那套衣服,整個人倒是收拾的利索不少。李蘭一大早就出門了,趙承運天亮那會實在撐不住了,靠在沙發眯起來。趙小梔把電風扇搬近了點,趙承運臉上的糾結果然平和不少。午飯時,李蘭做了一大桌子菜,看這樣子倒是比過年還要豐盛。摸不清李蘭怎麼想的,趙小梔覺得是應該開心的,可是莫名的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趙承運倒是沒怎麼吃,期間時不時地四下看看,看看這間屋子,看看眼前的女人,看看身邊的女兒。李蘭去廚房的時候,他也跟了上去。他不聲不響的拿出一條鏈子,放到李蘭麵前:“試試,給你買的。”“拿開,我不要。你哪裡來的錢?不乾不淨的,我可消受不了。”趙承運抖了抖,心中悲苦難耐,心卻驅使著嘴,真誠地說:“你放心,給你們買的這兩件東西都是我自己的錢,血汗錢,不臟。”李蘭像是被眯住了眼,抬起手輕輕擦了擦。空氣中,聲入蚊蚋:“什麼時候走?”頓了頓,小聲應:“今天晚上。”“這麼急,又為什麼要回來?不怕······”她停住。“總要回來看一看的。”李蘭頓了片刻,還是露出了擔憂:“行嗎?”趙承運笑了笑,點頭。二人再出來,氣氛也沒有剛才那般僵硬了。趙小梔抬眼掃了一下,低頭吃飯。下午趙小梔出去和同學玩耍,幾人商定不日來個小型的聚餐,一來是慶祝大家擺脫了初中生活,二來也為即將到來的高中生活開啟一個美好的祝願。趙小梔沒有待太久,隻匆匆聊了幾句便回了家。趙承運靠在沙發上,眼睛微閉;李蘭看著電視上的腦白金廣告出神,眼神茫然,身子卻一動不動。電視聲音明明開著,空氣中卻是一片近乎詭異的寂靜。趙小梔故意弄大了聲音,趙承運微微蹙眉,見是趙小梔回來,這才展了眉眼:“小梔回來了。”趙小梔將手中的袋子遞過去:“爸爸,我給你買了一瓶酒,是你最愛喝的,晚上我用果汁陪您喝一杯。”趙承運接過,摩挲著上麵的標識,心內頓時一陣翻湧,聲音顫顫:“好,晚上小梔陪爸爸喝一杯。”李蘭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了神,眼睛盯著麵前的兩人,眼中也起了漣漪。整個下午,李蘭幾乎沒有出一句聲,全然保持著認真看電視的家庭主婦模樣。李蘭倒和趙承運黏的很近,一會問他當年的大學生活是怎樣的,一會又問他自己日後應該往什麼樣的發展,就是絕口不提他消失期間的一點一滴。趙承運寵溺的看著趙小梔:“爸爸對你沒有要求,你要想清楚自己要什麼。往後你的學習和工作,就完全按照自己喜歡的來就可以。爸爸希望你快快樂樂,平平安安,以後能夠生活的幸福。”千萬不要再像他們現在一樣。趙小梔點點頭,忽道:“爸爸,你可以抱抱我嗎?”趙承運訕訕,身子稍稍後仰:“爸爸身上臟,不抱。”“我櫃子裡還有一套你的衣服,你去換上吧。”早些時候,李蘭生氣時,把趙承運的衣服全部撕壞了,一股腦扔了,趙小梔好不容易才從破爛裡找到一件幸存的衣裳。洗洗乾淨,偷偷掛在自己的衣櫃裡。趙承運扭頭看了一眼李蘭,輕聲說:“好,爸爸明天換。”他剛一回身,趙小梔卻大力抱住了他,輕喃:“爸爸。”趙承運嘴上不情願,麵上卻又是心疼又是喜悅:“怎麼了越長越像小孩子了,都多大了,還撒嬌。”趙小梔不理,伏在他耳畔小聲叫:“爸爸。”一息間,趙承運的心徹底化了,他摸著趙小梔頭,柔聲說:“我的小公主長大了,爸爸都快抱不動了。”身旁的李蘭卻突然起身,進了衛生間。不時,傳來嘩嘩的水流聲。到了晚間,李蘭一個人悶不吭聲,將自己關在廚房裡做了好大的一桌菜。趙小梔想上前幫忙,卻被李蘭趕了出去:“你懂什麼?去外麵老實待著。”趙小梔撇撇嘴,回了客廳繼續同趙承運有說有笑。李蘭做了滿滿一大桌子的菜,恨不得來一個盛大的家宴。趙小梔拿著筷子坐在趙承運一側,低頭張望:“媽,你今天怎麼做這麼多菜啊!”李蘭沒答,盯了她一眼。趙承運夾了一塊蝦放到她碗裡:“嘗嘗,你媽媽做的蝦最好吃了。”趙小梔說了謝謝,也給趙承運夾了一塊:“爸爸也吃。”剛吃上兩口,趙小梔猛地起身,從櫃子裡拿出酒來,洗了三個杯子,給趙承運倒了一杯白酒,給她和李蘭倒了兩杯果汁。趙承運酒過半盞,忽道:“小梔,你要不要嘗嘗?”李蘭意味深長的看著趙承運,對麵的趙小梔卻欣然點頭:“好。”趙承運倒了小半杯給趙小梔,幾人繼續吃飯。不知是這酒太過讓人貪飯,還是趙小梔喝大了,產生了幻覺,這麼滿滿的一大桌菜,到最後竟然吃的幾乎沒剩下多少。迷迷糊糊中,她聽到趙承運的聲音:“小梔,你喝醉了。”李蘭的聲音響起:“抱她回屋吧。”趙承運把她放到床上,開了空調,蓋好被子,坐在床邊,看著女兒安靜的麵龐,笑了。趙小梔忽然捉住他的手,驚惶不安的說:“爸爸,你彆走了好不好,陪陪我。”趙承運抿唇:“爸爸不走,爸爸陪你。”趙小梔繼續呢喃:“爸爸,我好想你。”趙承運起了淚意,見趙小梔睡了去,抹了抹眼睛,出了門。沙發上,趙承運和李蘭正襟危坐。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已經過了零點。趙承運忽然起身,看著李蘭。李蘭急道:“要走了?”趙承運點頭。沒有多餘的東西,孑然一身而來,空然一身而去。熟料,趙承運剛一打開門,三、五個人黑壓壓的衝進來,徑直將趙承運撲倒在地,趙承運掙紮扭動,一張臉瞬間變樣,一旁的李蘭被一個女人桎梏在牆上。李蘭本想出聲,按著趙承運的那人突然道:“彆動,我們是警察。”他利索的掏出了警官證,展示之後,重新放回兜內。趙承運放棄抵抗,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隻是這一刻,反倒滿是釋然。李蘭順著牆滑坐在地上,呆呆無話。女警鬆了手,站到一旁。警察們大概沒有想到追了這麼久,到最後,趙承運竟然心安情願的跟他們走,一舉交代實情。隻是刹那,便從天堂掉落到地獄。趙承運帶著手銬,回身望著李蘭,又看了看女兒虛掩的房門,幸好今晚上小梔醉了酒,不然見此,他該如何麵對她?一旁年長的警察道:“彆看了,快走吧。”趙承運才一轉身,一道身影突然從身旁的緊閉的房門出來,向他們撲過去。其中一個剛入職的警察,約莫才剛剛從警校畢業,滿腦門子寫的“意氣風發”,一見動靜,揮手攬住來人。來人大呼:“放開,你放開。”趙承運劇烈掙紮:“求求你們,彆動我女兒。”年輕警員沒反應過來,死命抱著趙小梔,一旁人示意道:“小江,放手。”趙小梔跪倒在地,哭聲說:“爸爸,你不是答應我不走了嗎,你怎麼說話不算話?”趙承運低下了頭:“對不起小梔,爸爸對不起你。”趙小梔卻再說不出話來,隻是抱著趙承運埋頭痛哭。不知過了多久,有人輕輕的拉過趙小梔。回身一瞧,竟是李蘭。李蘭一雙通紅的眼睛,顯然也很不好受。趙小梔小聲說:“媽媽。”李蘭雙手將她拉離,示意她不要再給警察添麻煩。趙小梔哭也哭過了,這會倒是清醒了不少。這個場景,她無數次的幻想過、夢到過,雖然此刻清晰的擺在她麵前,可到底有過設想,心下不忍,理智上卻是接受的。趙承運喂了趙小梔白酒,本想著讓她熟睡。沒想到趙小梔小小年紀酒量還不錯,壓根就沒有醉,她隻是借著餐桌上兩人的意,裝醉而已。她想知道這一次,趙承運是不是又要偷偷溜走。不想,竟然是眼前這副場景。深夜,正是熟睡時,卻在人們喊聲起伏、左右側身的刹那,悲歡離合了一場。趙承運滿口的話不知從何說起,落到最後卻隻剩下一個釋然又鼓勵的微笑。眾人走後,方才的吵鬨一下子歸於平靜。李蘭和趙小梔互不吭聲的各自轉身。“喂。”趙小梔開門,見是方才阻攔他的小警察,頓時沒了好臉色。“怎麼,是要把我也抓走嗎?”小警員麵露尷尬:“對不起,剛才不是故意的。”“那你還來乾什麼?”“我···你放心,你爸爸雖然犯了罪,但若是認作態度良好,也不是沒有往好的方向發展的可能。”趙小梔冷哼一聲,卻並不領情。小警員繼續開口:“我叫江岩,以後若是有能夠幫助到的地方,你可以過去找我。我在······”姓江的警員還未說完,趙小梔一把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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