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是他的工具,用來帶出去充麵子的,陪客戶喝酒簽下大單子的,除了會喘氣,和他的車子、手機沒有任何區彆。可我是人啊……你們都不懂我的痛苦,不知道我都割腕割多少次了!”呂瀟瀟擼開了袖子,纖細的手腕上布滿了傷痕,“不管彆人怎麼說我,是圖錢也好,是圖利也好,反正我是真的愛著他,所以才心甘情願喝下那杯毒酒!我以為他可以對我付出真心,但實際上他對我隻有利用,沒有任何感情。當我終於下定決心離開這個泥沼的時候,我才知道我染上的是多麼恐怖的毒癮,可我戒不了,我隻能繼續沉淪……”幾個女警上前按住了因情緒激動而渾身發抖的呂瀟瀟。她匍匐在床上,像一隻傷痕累累的小獸。“昨晚10點你在哪裡?”林安道。“昨天中午我和金總一起陪客戶喝酒,我喝多了,金總讓我回去睡覺,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今天淩晨3點了。”呂瀟瀟道。“有人能給你證明嗎?”“金總究竟怎麼了?”呂瀟瀟突然抬起了頭,“你們又是調查不在場證明,又是……應該不單單是查毒品吧。”林安看了葉風一眼,見他衝自己點了點頭,於是道:“今天早上我們發現他死於家中,是被謀殺的。”“死……”呂瀟瀟停止了顫抖,渾身僵硬跪在床上,無神的大眼睛裡滑下一串串淚珠。“看樣子,她的難過不像是裝的,而且像是剛知道金岩被害。”林安悄悄在葉風耳邊道。葉風點了點頭,道:“而且她還依賴著金岩提供毒品,殺人嫌疑確實不大。”“你經常去金岩家,可否注意過他在和誰進行毒品交易?”林安道。“抱歉,我從沒去過他家,可能在他心裡我配不上去那裡吧,連被他作為發泄的工具都是在總裁辦裡……”呂瀟瀟苦笑著。“難道鄰居看到的‘女朋友’另有其人?”林安一驚。“女朋友?我隻聽金總在喝醉的時候提起過一個女孩,她比他小幾歲,他從小看著她長大,一直悉心嗬護她。那個女孩才是他真正在乎的人,他說要把公司做大做強,步入正軌後就娶她。”呂瀟瀟道。“看著長大的?那應該是從小生活在一起的人吧。你不是說金岩是孤兒麼……”葉風道。“沒錯,16歲之前他在北郊兒童福利院長大。”林安道。“那就對了!”葉風一拍手,“明天一早去北郊!”這時,王斌氣喘籲籲跑了進來,手裡舉著一遝資料,道:“葉,葉隊,真有個熟人去過3號樓1層大廳!”“走,去會議室說吧。”葉風輕聲道。關門的一刹那,林安回頭瞥了一眼,隻見呂瀟瀟咧著嘴木然盯著雪白的牆壁,不知是在哭還是在笑。“他們四個怎麼處理的?”林安道。“紀隊說,強製戒毒,拘留2個月,留案底。”葉風道。“她還能走出來嗎?會不會尋短見……”葉風低頭凝視著她憂鬱的臉龐,柔聲道:“人啊……不論遇到什麼打擊都不能失去活下去的希望。我看的書比你少多了,就看過幾本武俠,但一直記得古龍寫傅紅雪的時候有過這麼一段描述,大意是:若一心求死,你想過這個生你養你的世界嗎?世界給了你生命,給予你食物,不求回報,你對得起這一切嗎?”“那繼續活下去是為了什麼呢?難道要做行屍走肉嗎?”林安喃喃道。“活著的意義我到現在也沒參透,但我知道既然選擇了來到這個世界,就要拚儘全力好好活著。”葉風道。會議室大屏幕上投射出幾張照片,第一張是工作照,上麵的男人理著板寸,生著一張嚴肅的瘦長臉,穿著白襯衫,抱著手臂很有範兒。“這個人叫做章輝,是技術部主管,曾因為糾紛被金岩將頭按進鍋裡導致嚴重燙傷,現在的形象是這樣的……”陸宇又調出另外兩張照片,一張是章輝麵部特寫,兩頰上有大片燙傷痕跡,另一張是他戴著巨大黑口罩坐在格子間裡,眼神裡有著形容不出的陰鬱。“嗯,這個人我有印象。”葉風點上一根煙,想起了初次見麵時候他那嘲諷的眼神。“這是在海棠苑小區3號樓1層大廳監控拍攝到的畫麵,時間是昨天晚上9點。”王斌調出了一段錄像,上麵顯示一個背著雙肩包戴著帽子和口罩的黑衣男子尾隨一個老人進了樓,但並沒有隨著他上電梯,而是在一層大廳徘徊了幾秒鐘後進入了樓梯間,消失了蹤跡。“看他的臉!”王斌將視頻畫麵放到最大,“雖然看不清長相,但從口罩邊緣可以看到兩串疤痕。我一開始是覺得這個人形跡可疑,然後和陸哥碰了一下,正好公司裡有這麼個古怪的人物。於是,我們將拍到的畫麵對比了一下,確定這是同一個人,就是章輝。”“首先,這家夥肯定不是本小區住戶,他明顯是尾隨有門禁卡的居民進門的。其次,一般人訪客都會選擇在一層用公用聯絡係統聯係主人,然後乘坐電梯,他卻自己走進了樓梯間。再次,他有足夠的動機。他在2周前被金岩羞辱還毀了容,但沒有選擇報案和辭職,也許就是為了伺機報複。時間上也符合,10點他到達金岩家裡,10-11點金岩被害。”陸宇道。“那……你的意思是?”葉風叼著煙道。“立刻出警,去章輝家,抓捕歸案!”陸宇道。突然,辛梓辰起身道:“各位,我們小組剛剛發現金岩被注射過高強度的麻醉劑,應該是在完全無知覺的情況下被殺害。”“那又怎麼樣?現在說這些有什麼意義?”陸宇已經不耐煩地推開了門。“那就是說,凶手隻是想讓金岩以大出血的方式死去,並不想折磨他咯。”葉風道。“沒錯。”辛梓辰道。“如果章輝是凶手,為什麼要在毫無意識的金岩身上劃下11道口子呢?以他的可能動機不應該是把他的頭也按進開水裡,讓他嘗嘗被虐的滋味嗎?”林安道。“人是抓還是不抓?再耽擱他備不住已經潛逃了!這些問題,抓回來慢慢審吧!”陸宇道。晚上10點,警車在章輝租住的小區裡集結,輕而易舉將他堵在了家中。“你,你們乾什麼?”章輝開門的時候剛洗完洗澡,隻穿了一條短褲,還沒回過神就被一擁而上的刑警擒住,壓在了地板上。“搜!先把那個雙肩背包打開!”陸宇喝道。王斌上前拉開了書包鏈子,把裡麵的東西都倒了出來。“你們這是侵犯人權!我要見我的律師!”章輝大嚷著。“陸哥,看看這個。”王斌將一個彈簧刀遞給了陸宇,“是不是凶器?”陸宇顛了顛手中的刀,盯著章輝道:“人是你殺的吧?彆再裝了,老實交代,對你有好處!”“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沒有殺人。我要求立刻聯係我的律師。”章輝冷冷道。“他媽的,嘴還挺硬!”陸宇抬起手,一巴掌就要摑過去。“等等!”葉風在半空中攥住了他的手,“先讓人把衣服穿好,回去慢慢說吧。”深夜,審訊室,慘白的燈光照在章輝爬滿傷疤的臉上,扭曲而詭異。“你要讓我交代,至少告訴我誰死了吧?”章輝嘴角掛著一絲嘲諷的笑。“金岩。”聞之,章輝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半晌,喃喃道:“他死了……他竟然死了……”“他是昨晚10點被害的,我們發現10點你去了他所住的那棟樓,又在你包裡發現了彈簧刀,證據已經這麼明顯了,你他媽的到底還要裝到什麼時候?”陸宇吼道。“昨晚,我的確去找過金總,但他不在家,至少沒給我開門。人不是我殺的,你們搞錯了。”章輝道。“找老板要帶著刀嗎?要走樓梯躲開監控嗎?”陸宇將彈簧刀重重摔在桌子上。“我要見律師……”章輝垂下頭,從此刻起再也沒說話。“小陸,出去抽根煙,歇會,戾氣彆那麼大。”葉風帶著林安走進了審訊室。“哼!”陸宇不情願地出了門。“章先生啊,放鬆點,我們沒有肯定人是你殺的,這把刀也證明不了什麼,因為在屍體上發現的刀口比這刀片細得多。我隻想知道,你昨晚去海棠苑3號樓乾什麼?”葉風給章輝遞了一杯水。“我已經說了,是想找金總,但沒找到。”“那為什麼要躲著監控?還帶著刀?”葉風道。“我和他有點過節……”“是為了這個吧。”林安從牛皮紙袋裡拿出了一遝資料,“你的檔案,還有涉嫌盜取公司機密的證據。”“你,你們怎麼……”“我破譯了你的辦公電腦,知道了你與聯動互聯網公司的暗中交易,然後又在金岩家中床箱裡發現了這份資料。”林安的聲音淡然又充滿力量。“所以,你其實是想和金岩談判,拿回資料,不然就捅了他,是不是?”葉風饒有興趣地盯著他。章輝垂下頭,默認了事實。“9點鐘的時候,你敲了門,但沒有人應答?”葉風道。“是的,我一直等到10點半,一直沒有人開門。我還打了金總的手機,但無人接聽。”章輝道。葉風眯起了眼,道:“這半小時,屋裡一點響動也沒有嗎?”章輝仔細想了想,道:“好像有滴水聲,所以我才沒有走,一直等了半個鐘頭。”“好了,你的任務完成了。”葉風打了個響指。“那檔案……”章輝伸出了手。“你還得去趟經濟科坐坐,這個……他們說了算。”葉風從林安懷中拿走了檔案袋。走出審訊室,林安道:“如果章輝所言屬實,那殺人的過程真的可以悄無聲息嗎?還有滴水聲,怎麼都覺得像是我們在門外聽見的滴血聲。”“隻有一種可能,關於死亡時間我們判斷錯了。”葉風道。“辛梓辰那樣的專家可從來沒有犯過這種錯誤啊!”林安道。“一定是哪一個因素造成了屍體狀態的誤判。”葉風用手搓了搓麻木的臉頰,“可究竟……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