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於嵩昭市接連發生與新型冰毒“鬼水”相關命案,經領導批示,刑偵隊與禁毒大隊抽調部分精乾力量,正式成立專案組。專案組的第一次案情分析討論會就陷入了僵局。“從毒品數量和包裝來看,我認為金岩是鬼水的重要分銷商,他的下線是公司員工,上線是與製毒廠有直接聯係的一名重要毒販。我認為他很有可能就是被上線滅了口。現在就是找出他與上線的聯係。”紀鬆陽道。“可問題就是現在他家裡什麼有價值的東西都沒找到,手機也不見了,還停機定位不到!”陸宇靠在椅子上,雙手撐著後腦勺。“嘿,怎麼剛開工就泄氣了?每一個人都深陷在複雜的人際關係網絡裡,任何與他相關的人之間都可能發現蛛絲馬跡。”葉風在白板上畫出了導圖,在箭頭後麵依次寫著:家庭、公司、社會。“有個不太好的消息。關於家庭,我已經與戶籍科核查過,金岩是個孤兒。”林安道。“沒關係……”葉風在家庭兩個字後打了個叉,“還有兩項可以好好查一查。”金岩家是個120平米的大平層,一共三室兩廳,全部是黑白配色的極簡冷淡風格,家具很少,十分整潔,許多抽屜櫃子都是空的,如果不了解案情的還以為進了小區樣板間。林安摘了手套,坐在門口休息,不禁歎道:“一個人住在空空蕩蕩的大房子裡一定很寂寞吧。”“是啊……”葉風立在她身邊,幽幽道。林安一怔,想起葉風的家也是這般模樣,甚至比這還要簡陋的多,每個夜晚他又是怎麼度過的呢,如果有人能陪在他的身邊,會不會……她用冰涼的手捂住發燙的臉頰,強迫自己不要再繼續胡思亂想下去。“葉隊!”王斌帶著物業經理匆匆趕來,“電梯間和一層大廳的監控錄像已經找物業調出來了,可是昨天一整天除了701、702的住戶,根本沒有人上過7層啊。”葉風抬頭看了一圈,發現7層的樓道裡並沒有攝像頭,又打開樓梯間的門,道:“這裡麵有監控嗎?”物業員工道:“不好意思,樓梯間沒有監控。但是一樓大廳有的,隻要有人走進這棟樓就一定會記錄下來。”“小王,你帶人找紀隊領一份金誠信技人員名單和照片,對著一層大廳的錄像,先去篩查一下昨天進過這棟樓的人裡有沒有熟悉的麵孔。”葉風道。“是,葉隊!”王斌的身影迅速消失在了電梯中。“奇怪……難道凶手是會穿牆的幽靈?”葉風喃喃道。傍晚6點,家家戶戶亮起了燈,空氣中隱約可以嗅到飯菜的香味。葉風立在701室門口一根接一根地抽煙,終於等到702室居住的女孩走出了電梯。“小姐,我是警察,勞駕問幾個問題。”“什,什麼事啊?”隻見昏暗的光線勾勒出一個高大挺拔、西裝革履的身影,女孩有點發蒙。“您昨晚幾點睡的?”葉風的聲音低沉沙啞,在暮色中聽起來著實有點曖昧。。“12點……問這個做什麼呀?”女孩的臉紅了。葉風還想說話,就見一小團黑影子從他手臂底下鑽了出來,橫在了他與女孩麵前。“小姐,請問昨晚10點-11點您一直在家裡嗎?”林安揚起筆記本恰好擋住了葉風的臉。“在啊。”“有什麼能證明的?”林安冷冷道。“證明?這是什麼意思?聽說隔壁先生出事了,你們就懷疑我嗎?我基本上都沒和那個男人說過話,他總是醉醺醺回來,清醒的時候我都沒見過!”女孩有些生氣。“希望您能理解並配合,因為監控顯示昨晚隻有您和他出現在7層的電梯裡。”林安道。“好吧,平時我是和男朋友一起住的,這星期他出差了,昨晚從9點半開始我就和他視頻聊天,一直到11點結束,不僅他可以證明我一直在屋裡,而且和他同房間的同事也可以證明!”女孩氣呼呼地調出了聊天記錄。與女孩男友及同事通過電話後,林安終於在嫌疑人那欄劃去了女孩的名字。“那個……其實我想問的是,既然那麼晚了還沒睡,那10點-11點你有沒有聽到什麼異常響動?”葉風道。女孩態度終於緩和,想了一陣,道:“沒有,一直很安靜呀。”“看來熟人作案可能性很大,對不?毫無聲響地進家,又沒有任何打鬥聲音與痕跡。”葉風低下頭,臉頰貼在林安脖頸邊輕聲道。溫熱的呼吸掃在脖子上癢癢的,林安輕咳兩聲,道:“您有沒有注意到,隔壁有什麼經常來訪的客人?”“我和隔壁先生不熟,平時作息都不一致。我隻見過一個小姑娘總是在他醉酒的時候來照顧他,估計是他女朋友吧。”女孩道。“那姑娘大概什麼樣子?”林安道。“我隻看到她扶著那個男人進屋,長發,個子和我差不多高,瘦瘦白白的,沒看清臉。沒什麼事的話我就不打擾二位了!”說罷,女孩走進702,重重摔上門,一瞬間揚起的勁風吹得葉風一趔趄。“這姑娘脾氣挺大啊……”葉風道。林安不搭話,麵無表情對著樓道的窗戶大口大口喝著枸杞水。葉風與她並肩站著,頭卻不安生地扭到她麵前,直勾勾盯著她用玻璃茶杯擋住的臉。“怎麼了?莫非你也會……”葉風硬生生把“吃醋”兩個字咽了下去。“葉隊,那天在過山車上你說的話是認真的嗎?”林安輕聲道。“需要我挖出來給你瞧瞧嗎?”葉風用拇指戳了戳自己的心口。“不好笑……”林安放下茶杯,臉龐上帶著一絲羞澀的笑意。葉風張開手臂伸了個懶腰,對於案子的緊張與焦慮疏解了大半,心情漸漸明朗起來,道:“你說啊,鄰居說的金岩女友外形和上午毒癮發作的女孩很像吧。自己不吸毒,讓女朋友吸,這個男人也夠狠的。”“最可恨的是毒販吧。”林安緊握茶杯的手背上筋脈突兀,“該千刀萬剮!”葉風望著她,滿眼疼惜,道:“你也和紀隊他們一樣認為金岩是被販毒的上線殺掉的嗎?”“嗯……”林安咬著茶杯邊沿。“我心裡總是有點不安。你還記得周林與E的對話嗎?王野、金岩都與他在同一家公司裡……”“你認為他倆的死也和E有關?”“隻是一種猜測,雖說不排除是巧合,但時間如此接近,我覺得不會那麼簡單。所以,我已經讓陸宇帶人去詳查金誠信技的人了。”葉風道。當日下午,陸宇和杜飛等人來到了金誠信技進行第一輪問詢。關於金岩遇難的消息還在封鎖中,但四名員工涉毒被拘已經成了不爭的事實。公司裡雖人心惶惶,但業務尚能繼續運轉。“昨天晚上10點-11點,有明確不在場證明的人員請立刻到我這裡登記,記住要確鑿證據或證人!我們會現場審核。”陸宇道。聞之,灰色調的格子間裡一張張臉探了出來,雖長相各異,表情卻儘是冷漠與麻木。“除去已經因吸毒被拘留的四人,金誠信技還有29名員工,其中技術部有14人當夜在加班,離開寫字樓是在淩晨2點,這一切被攝像頭完整記錄下來。還有13人分彆提供了有效的票根、視頻記錄、證人證詞。”杜飛將一個下午收集到的資料彙總完畢。“這麼說的話,隻剩下2個人沒有不在場證明?”陸宇道。“是的。一個是行政部陳玉梅,女40歲,單身母親,昨晚在家睡覺,但孩子太小不能算作證人。一個是技術部主管章輝,男,34歲,獨居,妻兒都在老家,無人證明。”“他們平時和金岩關係如何?”陸宇道。“聽那些員工說,陳玉梅是個老油條,仗著自己單親媽媽的身份,總是提一些過分的要求,經常請假、偷工減料,金岩很煩她。但是她是某個客戶介紹來的,又挺可憐,沒辦法開除。章輝算是這個公司的元老了,是技術部大牛,不過……有點古怪。”“什麼意思?”“你看到他臉上的傷疤了嗎?”杜飛壓低了聲音。陸宇朝章輝看去,隻見他雙側臉頰上有大塊傷疤還未完全愈合,露著粉紅的嫩肉。杜飛道:“據說,10天前一次聚會金岩曾和他起了爭執,然後當著所有人的麵把他的臉按進了剛關火的火鍋湯盆裡,燙的都是泡,據說可能留下永久性傷疤……”“這他也沒報警?沒辭職?”“沒有。”陸宇點點頭,神色凝重,在嫌疑人那裡重重畫了個圈。回到警局,醫療室傳來了好消息,上午被注射了麻醉劑的吸毒女孩已經蘇醒,身體並無大礙。“她叫呂瀟瀟,今年25歲,是金誠信技總裁辦的秘書。我們下午通過公司員工了解到她和金岩關係不正當。有人反應,早上經常看見呂瀟瀟從總裁辦出來睡眼惺忪地洗漱,還經常看見金岩帶著她去參加各種聚會,期間兩人異常親密,有頻繁身體接觸。呂瀟瀟平時在公司裡很囂張,對其他員工很不客氣,基本無人敢惹。所有人都認為她就是準老板娘。”杜飛道。葉風與林安走進病房,看到白色鐵床上蜷縮著一個瘦削的女孩,長發已經乾枯,亂蓬蓬披散在肩膀上,錐子臉上的妝已經花了,但一雙迷離的大眼睛依舊攝人心魂。“你和金岩是什麼關係?”葉風直入主題。“他是我老板。”呂瀟瀟的聲音慵懶。“還有呢?”“還有什麼?”呂瀟瀟盯著葉風嚴峻的麵龐,神色由懵懂逐漸變得諷刺淒涼,“工具?花瓶?反正不是情人……”葉風一愣,眯起眼細細觀察著她臉上微妙的表情變化。沉默片刻,林安道:“那你為什麼會吸毒?也是因為金岩嗎?”“事到如今我也不想隱瞞什麼,對,就是因為那個男人。”呂瀟瀟的眼睛裡溢出了淚,“我永遠也感動不了他,他不是人,他是鐵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