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發覺是自己身體裡的兩個人在對話，一個是……過去的我，一個是現在的我。過去的我意圖將昆侖宮殿移轉到此處，而現在的我剛才莫名遁入進來合二為一了。本以為不可能，可當我凝神時發現體內有兩股力量彙聚到一起，瞬時浮沉的宮殿扭曲起來並且開始移動。猛的一發力眼前宮殿閃現而過驀的消失了，我驚睜開眼，視線從模糊到清晰，古色宮殿赫然在目。我們成功了！不是我，是我們，過去時空的成曉和五年後此刻的我。換作今天以前，我怎麼都想不到這座宮殿會是凝聚了我和過去的自己兩股力量而移轉到此空間的，至於原理我都不想再去深思。低下身就將盛世堯攬抱著半坐而起再往背上拖動，一步一步艱難地走進了宮殿大門，這期間我沒有看秦臻一眼。直到門關上的那一刻，我聽見秦臻在背後說了一句話：“曉，你會後悔的。”當我將盛世堯背到地下密室放在寒玉床上後，心思才去斂轉：會後悔嗎？答案是否定的。這世上但凡有一種可能是能讓他活的，哪怕付出再沉重的代價都會毫不猶豫。這不是因為愛，而是信念。預知，是我最大的底氣。我一定不會死的，否則連此刻的乾坤移轉都辦不到，不管是否合理，要將地宮移轉到此單靠一人之力是不可能做到的，合聚了兩個時空的能力終將它變成了現實。而我不死就意味著終有一日會與他重逢，他也會在今後的某一天醒來，堅信他一定能找到我。目睹他的身體在躺進寒玉床不久之後就開始結冰，很快他全身上下都被一層薄冰給包裹住。深看了他最後一眼，轉身毅然決然地離開，在掌心化開一道口子用血把密室四周給封印。但還不夠，即使這地下密室隱蔽至極又被我設下結界，還沒有絕對安全。走出地宮我抬起頭眯眸凝望灰蒙天空，是否連老天爺也感應到了我的情緒而陰了臉？曾經我就與天鬥過，這一次再鬥一次也無妨。至於最後一道安全保障，就讓我們最初曆經的綠湖來與他相伴吧。風雨電轉，雷聲轟隆，巨浪朝我兜頭而來，帶著森森寒意。綠湖的水凝了千年陰魂，正可以讓我為之所用來設下最後一道結界機關。等一切都布置妥當後我拖著沉重的腳緩慢回走，等腳跨上岸的一瞬忽然身體一輕，驚見自己從身體裡出來了。很快明白過來，兩個時空的自己又從同一具身體裡分開了，或者說剛剛我會進去實際上是被過去時空的我操控了思維，而身在其中擁有兩副不同的思維卻又吻合。如今，要借助力量辦的事已經完成，過去的我再無力持續同存。眼睜睜看著我跪倒於地，然後癱軟了躺下。目光蒼白地看著灰茫天空，眼前閃過一幅幅我與盛世堯曾經同生共死的畫麵，其實即使不計前生，今生就已足矣。忽而有腳步聲從後傳來，我回過頭，瞳孔驟然變大。居然是秦臻和阿麗！隻見阿麗扶著秦臻緩慢走來，秦臻的神色仍然是一片痛意而阿麗卻眼神怨毒地瞪著躺在地上的成曉，也就是過去的我。顯然他們看不見此刻站在一旁的我，因為我在這個時空屬於未來，除了我自己彆人都沒法感應得到。等他們二人來到跟前時，秦臻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滿是痛楚的眼神裡多了殘意，連一句話也沒說就突然抬手拍向我的腦門。我本能地想要衝上去阻止，可伸出的手直接穿過了他的身體，隻是這一瞬間他的掌已經到了我額頭上。本以為他要乾什麼，卻見那掌停留在正上方漸漸出來黑氣彙入我的眉心。隱約感覺腦子裡有什麼在流失，然後情緒慌亂，怒喝出聲：“你要乾什麼？”秦臻冷酷著臉道：“救你的命。”“你住手，秦臻你給我立即住手！”秦臻：“之前的你或能阻止我，但現在的你不過是我砧板上的魚，任我想怎樣就怎樣。曉，我要你知道，這就是代價。從今往後你的人生由我來支配，而你的世界再無盛世堯。”“不可能！”我在旁看到此頓然明白過來，秦臻在抹去我的記憶，他要把丁寧的人生按給我了。這是既成的事實無力改變，隻能眼睜睜看著事情持續發展。頭痛欲裂。這是我的真實感受，秦臻是在生生剝離我腦中的記憶，不計後果。看見自己痛到從尖叫出聲到雙手抱著肩膀簌簌發抖，最後，眸中再無一點光亮，隻剩下暗淡。感應了整個過程的我終於明白自己當初是經曆了怎樣的苦痛才變成現在的我，而在這過程中最讓我難受的是盛世堯的影像一點一點消失。原來他就這樣被抹去了，直到五年後再遇，他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他，我變成了丁寧，而他，成了一縷寄存在皮影中的魂。到此基本上這段過往全都呈現出來了，後麵也就是秦臻如何把丁寧的記憶輸入進我腦中，又讓阿麗在我體內種入引。我冷眼旁觀了所有事的發生，心早已涼透，阿麗對秦臻說了什麼也沒聽進耳朵裡去。直到突然傳來阿麗的驚叫聲——“臻哥！”我這才移轉視線向他們，等看清時不由心神一震，竟見秦臻在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麵貌發生變化，額頭、眼角甚至臉都有了皺紋，頭發也慢慢變白了。他怎麼了？同樣的問題也出自阿麗口中：“臻哥，你怎麼了？”秦臻的視線沒有離開過成曉，也就是過去的我，而此時我已然昏迷了過去。不過數分鐘，他就變成了白發蒼蒼的老人，阿麗在旁邊哭得特彆傷心：“臻哥，你怎麼變成這樣了？”“我耗儘了所有的能力，油儘燈枯了。”我心頭一震，秦臻不光是樣子變老，就連嗓音也變成了嘶啞的。而他說耗儘所有能力油儘燈枯是意味著他也快死了嗎？驀然而悲，秦臻，這就是你想要的嗎？如此你又何必強行抹去我的記憶把我變成另一個人，無論如何你都不會成為我生命中的全部。而秦臻卻不這麼想，他扯了嘴角露出笑容，“曉，你如果知道了一定會說我傻吧，可是你不知道我多麼想回到我們最初的時光啊。那時的你笑起來好看極了，站在陽光裡的樹蔭下我能看著你的背影一輩子，你說我們回不去了，但是我想試一試。”他頓了頓，說話也十分的費力了，緩緩而躺了與我並肩，口中輕喃：“試一試。”所以他的本意是要我回到最初的時候，一個不念過往不想將來的人。可如果那個“最初”連他這個少年兒伴都沒了，還能算回去嗎？阿麗哭得聲嘶力竭，不願相信秦臻在她麵前迅速變老最後還沒了呼吸。沉濃的悲意占滿心房，我用刀深深刺入了少年同伴的心窩，他害盛世堯差點魂飛魄散，然後又將我全部記憶抹去並按了一個陌生的人生給我，可最終，他油儘燈枯迅速蒼老，也沒了呼吸。秦臻，你將我推下懸崖的深河，同時也把自己搭上了，這真的是你想要的嗎？秦臻回答不了我，阿麗像丟了魂一般突然從地上起身，在我驚愕的目光裡她竟然彎腰將秦臻的屍身給一下抱了起來，嘴裡喃喃著什麼頭也不回地要走。我忍不住追上去兩步，聽見她口中低喃的是——沒了你我怎麼活？沒了你我怎麼活？不禁蹙眉，到底阿麗對秦臻累積了怎樣的感情，這時的阿麗至多也就十五六歲吧，怎麼就到了生死相隨的地步？忽而心念一頓，不對，秦臻在五年前的時空裡死了，那麼在我的空間裡的那個狼牙少年又是誰？他講話的口吻以及嘴型都與秦臻像極了，可就是模樣完全不同。難道是秦臻的弟弟或者親人？因為知道當年的事從而對我恨之入骨，要為他哥報仇？這個可能性按理非常大，可我的心頭滿是懷疑。仇恨或許可以複製，但眼神不可能雷同，擁有少年臉的狼牙看我的眼神與秦臻如出一轍。偏執的恨意與怨念同存，他至今都沒放下。所以唯一的解釋就是我此時看見的阿麗帶走他之後做了什麼，導致他容顏改變卻也讓他活下來了。我本想一路尾隨阿麗去察看，可隻走了幾步就突然間身影幻變，視線所及處在轉瞬間消失，而空間也在變得扭曲。心裡明亮，這是要離開過去時空回歸原位了。再回頭看了眼身後的茫茫綠湖，慶幸自己當年的這個決定，才可以讓我終於找到盛世堯的身體而真正救回他。有時候真的冥冥中自有注定，若不是我親身經曆回到過去時空，真的不知道原來今天所有的一切是結合了兩個時空的我的能力所鑄成的。可能真的叫做蝴蝶效應。於我而言五年前發生的事是過去，於五年前的我，現在屬於將來，而我回到五年前的時空何嘗又不是將來。實際上就是時空交叉後出現了兩個我，來到同一個空間合雙倍力量辦成了不可為的事，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