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悲濃從心底翻湧而出,猝不及防地差點讓我落淚,是強忍了回去同時驚詫自問:為什麼我會這麼難過?哪怕真的連累害死了這個少年,至多也就是愧疚,可為什麼我現在整個情緒波瀾起伏這般大?隱約間有什麼力量把我往下摁,試圖抵抗可使出去的力都莫名消失了,我仍然在慢慢地矮身。心頭驚慌起來,第一反應就是喊盛世堯,可嘴巴張開發不出聲來,不止如此就連身體都僵化了沒法動。驀的想到盛世堯之前僵如石頭的症狀,不由驚駭地用意念喚:盛世堯!可我發現餘光裡的人像是沒聽見我的心念般,並沒有要起身或者扭頭看來的意思,兀自關注在周通和小飛身上。眼看就快要趴到屍體身上了我欲哭無淚,怎麼這次他就這般不靈光呢,還是他那兩個小兄弟的性命比我都還重要啊。不對!他是盛世堯,不可能感受不到我的情緒!如果說我都這樣了他還沒點反應,唯一的可能隻有是——他與我一樣也受到了同樣的桎梏和僵化。由於角度問題我實在沒法正確判斷他的情況,想及剛才他提的心眼立即閉上眼凝聚心神去看。視角移轉到了盛世堯的前方,看見他仍然垂眸定視在周通身上無所察覺。乍一看好像沒有什麼問題,可凝眸細看就發覺他所有的動作都靜止了,就連呼吸都沒有了。情緒一波動劇烈就跌出了心眼的境地,想要再進去無奈心亂了,怎麼都不能再用心眼。最終我還是跌在了少年的屍身上,鼻間聞著濃鬱的血腥味思維混亂,究竟剛才發生了什麼事,為何會突然變成這樣?難道是這陰煞陣還沒有解開?如果是這樣,那麼阿麗看見我跟盛世堯都中招後肯定按捺不住要過來,到這一刻為止她那邊都沒傳來動靜。而且矮個子的情形也不像是裝出來的,我想不透其中原委又沒法轉頭去細看,而且更揪心盛世堯。無數個念頭告訴我他不會有事的,那麼多次他都有驚無險地過來了,不可能到了這裡突然被這種莫名力量所控製就沒呼吸死了。可仍然沒法把心平複下來,迫切希望下一秒就能聽見那邊傳來動靜。就在這時,突然的感知讓我一頓,剛才那是什麼?我怎麼好像覺得屍體有在顫動?等一等,屍體!我感覺到溫熱,而且少年的身體也沒有僵硬,那剛剛的顫動其實是他的脈搏在跳動?他還沒有死!意識到這個可能後我心頭一鬆,沒死就好,隻要沒死就還能救。非但沒死,發覺他脈搏跳動越來越強烈好像要醒過來了。苦於臉埋在他身上沒法察看,但沒過多久就發現他動了,等著他把我推開剛好能夠翻轉身體的,卻沒料又沒了動靜。不過明顯有道視線直直地盯在我頭上,想也能理解,昏迷醒來後發現有個女人趴在自己身上換作任何人都會驚疑至極。如果有選擇我也不想這樣,暗暗默念快把我推開。少年真的伸手過來扶住我肩膀了,並且從地上坐起了身,可下一秒我卻愣住了。他把我往上拖了拖竟然將我抱在了懷中,隻覺脖頸被什麼劃過忽然頸部以上就能動了,我本能地抬頭,撞上少年的視線時一怔,那雙眼……為什麼有種強烈的熟悉感覺?按理與他不過是點頭之交,不太可能會產生這種情緒。忽而心神一頓,這個少年的眼神怎麼不像之前了?我記得他是被他團隊落下的,之前因為在沙漠中失蹤過回來就精神有些失常,所以我們撿到他的時候眼神茫然連話都不會講了。可這時的眼神不見有半分茫然,泛著幽光粼粼冰冷地直直盯著我看。不寄望一個認識沒多久的人能記住我,隻是但凡正常人看見彆人趴自己身上,怎樣都會有驚訝的情緒吧。他是大難不死後失常的精神恢複了,還是……被什麼陰物給附身了?會有著想法是因為他們一直在強調陰物,而這個陣又叫陰煞陣,阿麗有驅使動物的能力故而她建立的那個組織也都能操縱黑貓之類的陰物。剛剛有看到盛世堯頭頂上的黑霧中有東西在搏鬥,後來猜到大約那頭巨型蝙蝠就是其中之一,那另外一個,去了哪裡?越想越覺得可能,難怪這少年之前明明看著已經死了,突然間又有脈搏活過來了,本身就很不可思議。我扭轉過頭看向阿麗,隻見她嘴角微微上揚了弧度,笑容詭異。越加肯定自己腦中所想是正確的,我和盛世堯都被她給騙了!她偽裝受傷讓我們卸下心防,實則暗中施了什麼詭計在這陣裡。就連盛世堯也以為巨型蝙蝠已經把陣中的陰物給吞噬了,這才沒有顧忌的進陣來救人,卻沒想陰物附身到了少年體內而陰煞陣依然沒有解開,不用說現在身體的僵化也一定是觸發了陣法所致了。想通之後我把目光移開,無論阿麗還設了什麼套在等著我們,都不想給她機會得意嘲諷。不過靜默片刻後發現她並沒有要上前來,恐怕玄機還就在我眼前的少年身上。吞咽了下唾沫後嘗試發音,發覺有聲能出來,下意識地想喊盛世堯但話到嘴邊又頓住。剛剛我已經用心念喚過他都沒得到回應,此時再喊也不過是徒增失望,眼前最緊要的是認清形勢然後想辦法解開身上的桎梏。改喚了稱呼:“狼牙?”我對少年發問,“還記得我嗎?”少年麵無表情的臉上沒有一點波動,在我的認知裡哪怕被陰物附身了也應該可以說話,那隻黑貓就是。所以想了下我又再嘗試:“現在我也不能拿你怎樣,可以先放開我嗎?”這次少年有了反應,他的目光從我臉上下滑到摁在我肩膀上的手,但是並沒有放開我。少年再抬起眼時嘴角露出了一個極小的弧度,使我後脊莫名發涼,連頭皮都感到麻。這笑容不該是一個如此少年會有的,給人一種陰森感。“你真的不記得我了。”我愕住,他終於開口說話了,可是……我的臉色在發白,心頭震撼越來越重。這個嗓音如果是在遁入空間之前或者再往前到進沙漠之前,或許我都會覺得陌生,可身處此地空間幾番輪轉之後,熟悉到不行。沉了眸輕吐他的名字:“秦臻,居然是你。”怎麼也想不到附身到少年身上的陰物竟然會是秦臻!瞬間心緒翻湧,也恍然過來阿麗那個詭異笑容的涵義,她一定用了法子把秦臻的魂斂聚起來變成陰物,以另外一種方式存活於世。這是她愛一個人的表現嗎?為什麼我覺得對秦臻而言是種痛苦的折磨呢?如果是我,寧可死也不想變成一具行屍走肉或者要附身於彆人才能顯出形態。少年彎了嘴角,或者這時我該改稱呼他為秦臻了,“曉,我們又見麵了。”於我而言不過短暫,於他可能已是經年,再見麵我們陰陽相隔,我是人,而他隻能附身在死掉的少年身上。光是聽他這句話,鼻子就驀然而酸了。原本真實的時間線應該是從曉到成曉,再從成曉到丁寧;可我的直觀感受卻是從丁寧到曉,再從曉到成曉。如果說前一個時間軸是一條線過來的,那麼我的認知裡的三段時間線是分塊的,丁寧是我的現狀,曉是我接觸的新空間,成曉是被告知的記憶。哪怕沒有完全記起關於“曉”的那部分年少時段,但我對秦臻仍然沒有敵意。我更想知道的是——“當年我們到底發生了什麼?”秦臻沉靜地看著我問:“這個問題是為我問的還是為他?”我頓了頓,無需問也能知道話中的“他”是在指盛世堯,我靜默了一瞬後答:“為我們三個人問,如果曾經都參與的話。你能告訴我原委嗎?阿臻。”看到他眸光明顯閃爍了下,很顯然對這稱呼有觸動。用手指輕扯了下我垂在身前的發,目光垂落了半餉才開口:“曉,為什麼你不問更早的時候我們是什麼關係,不問我們曾經一起經曆過什麼?即便到了今天,你心裡最關心的依然還是他。”我想張口辯駁,可他忽然抬手在我耳後一點,隻覺一股酸痛襲來話卻說不出來了。驚疑莫名地看著他將我放倒在地上,然後起身,忽而領悟過來什麼心頭湧起強烈的不好感覺,果然他朝著盛世堯走去了。如果當年的秦臻與我決裂而對盛世堯有仇恨的話,那麼這時候是殺盛世堯的最好時機。不要!我驚慌不已地在心頭大喊,可是沒人聽我的。而且不知道秦臻對我施了什麼術法,我又像剛才那般連頭都不能扭轉了,所以他走向身後了就看不見背後的動向。心眼,對,我有心眼,能看見一切想要看的東西。閉上眼強自冷靜,還沒啟開心眼就聽見秦臻的嗓音飄來:“當年你用這種龜息術騙過了我,這一次又故技重施你覺得我還會上當嗎?”我立刻不淡定了,什麼龜息術?是說盛世堯閉氣假死嗎?當年也是用了這術法所以盛世堯才能九死一生地避過劫難沒有死?可是他唯獨忘記這段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