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我們討論了那麼久的時間與空間的概念,不就是為了印證這一刻?現實空間與我們所去的夢境空間可以時間交叉形成平行空間,就是說盛世堯的五年前在那個空間可能就是當下。而我們在那邊找到的最終時間點是夢池樹林,於是所有的事情可以是發生在那之後。就是想不通為何我們會去到時間點之前,若要說誤入的話會有些勉強,因為盛世堯的真身是留在那邊空間的,所以一定有某個原因所致。盛世堯似乎懶得再來為我解惑,他兀自走到一旁直接躺在了地上,空間變得很沉靜。我這思緒卻沒法停下來,主要是躺在這地方一動不能動也隻能動動腦子了。片刻之後我大概明白他為何不來理會我了,因為我總在相同的問題上環繞。之前已經分析過了這一切都是秦臻的布局,那既然他在綠湖設下了陷阱要讓我們走進這個局,肯定得有鋪墊。而且秦臻也是個懂玄陣的人,會不會有……我的思維驀然而頓,下意識要扭頭去看盛世堯,可嘗試了下沒轉得動脖子,急得我在心中喊:盛世堯?昏黑中他低問了句:“什麼事?”剛才我想到一個事,會不會在沙漠中對我們布陣的人其實就是秦臻?我記得沒錯的話,最後我們真正遁入另一層空間正是身陷陣中時,但還沒有直接進入夢境空間,是後來我做夢夢見秦臻與曉兩次後才真正進去。那邊淡淡地回應:“我早想到了。”心中一激動,我的推測終於對了,可他下一句卻是:“守陣人未見得就一定是他。”留意到他說得是“守陣人”,立即緊隨了問:布陣的呢?“從陣法上來看,是他無疑了,這也是我一口斷定是他的原因。堪輿這門學術是有門道的,每個人有每個人不同的習慣,普通人可能瞧不出,對於行家而言那些細節就一覽無遺了。”不用說,他肯定是這方麵的行家。我想到了迷蹤森林,豈不是從那時起其實他就已經認出秦臻的陣法了?難怪後來他一直警告我對秦臻不要太過輕信。心思到這處,聽見盛世堯又道:“迷蹤森林裡的布陣與沙漠中的陣法相比顯得有些稚嫩,當時我並不太認為是同一個人所為,隻是覺得奇怪兩者為何會有細微相似。而綠池樹林的迷陣就比之前要高明許多了,表麵來看似乎是技術進步實際上是陣法被重新布置了。”記憶重新拉回到綠池樹林,當時盛世堯已經瞧出了陣法的端倪,所以他一直在試探秦臻,包括以我為挾。而秦臻的狀態並沒有絲毫漏洞可循,因為那就是他最真實的反應,所以當時盛世堯一定也疑惑不解為什麼周圍得到的訊息與所判斷是矛盾的,於是有了後來的行為——把我推向秦臻。之前我為這事憤怒心寒,如今才知原來內有隱情。忽而有什麼電光在腦中一閃而過,可因為太快沒來得及抓住,又隱約感覺哪裡不對。想了一陣也沒想出來是什麼,念剛轉就聽見旁邊驀地出聲:“你覺得那是你的夢境嗎?”愣了愣,是我的夢境空間啊。“你從何得的結論?”他又緊追著問了句。我更感到奇怪了,不是我們一同進到另一層空間後在沙漠中徒步而行,然後我兩度做夢都夢見秦臻與“曉”對話的畫麵嗎?第三次就是我和他都進去了,而秦臻把我錯當成了“曉”。這難道還能不是我的夢境空間?餘光瞥見他從地上坐了起來,直直的目光從暗處掠來盯緊了我又不作聲。難免使我忐忑和不安,心中循疑:怎麼了?有哪裡不對嗎?“你有沒有想過,”他頓了頓,“為什麼在那個空間你變成了曉?”這個問題當然有想過,而且不止一次地想,可始終沒有答案,最後隻能解釋成可能是我入夢的頭兩次看見曉與秦臻在爭吵而我讚同曉的觀點,從而在第三次遁入夢境空間的時候主動代入了她的人設。而他不也給出過觀點,說可能兩個空間的磁場在某一點交叉導致了我和“曉”混成了一個人。這時聽他突然再提,而且語氣古怪不由又再回思這件事,可剛想了個緣頭就聽見他又在問:“如果那根本就不是你的夢境呢?”怎麼會?我明明是在那沙漠中……不等我念轉完他又緊逼著追問了句:“你最後一次是什麼時候入夢的?”我是……思維頓住,好像我忘記了入夢的次數。有兩次作為旁觀者入夢是記得的,第三次是盛世堯隨我一同入夢,那次我就開始變成“曉”了,可這次我有夢醒過回到了沙漠,盛世堯卻沒有跟著一道回去,我孤身一人徒步沙漠又把水袋給丟了,最後因被暴曬而嚴重脫水倒地失去意識。所以,如果說最後一次入夢其實是第三次他隨著我一同入夢,而之後我本該死了的,卻在睜眼後發現又回到了那個空間。“現在還覺得那是你的夢境嗎?”暗啞的嗓音在昏黑中徐徐傳來。我不知道也不確定了,那般情形,死亡邊緣,連最後一口氣都要沒了的時候,我還可能做夢嗎?可如果那不是我的夢,那又是誰的夢?“根本就沒有夢境一說。”盛世堯一口斷定,語氣強硬:“所有你以為的夢不過是有人故布迷陣,實際上當我們進到另一層空間的時候就已經陷入了他設下的彌障,他可以肆意操縱磁場來轉換空間。”我直接愕然,一直以為的夢實際上根本不是夢,而是被人為迷惑了?那為什麼頭兩次我是旁觀角度,後麵卻又成為了主觀視角?“不用旁觀視角,怎麼能讓你相信那是夢呢?”可是……可是如果這一切都是秦臻布的局,他為什麼要讓我看到他的過去?又為什麼要讓我代入“曉”的視角?剛才已經分析過了,在時間點之前的所有發生的事都有據可查,所以全都是真實的。等於說是現在的秦臻把我送到了過去的時空,還讓我變成了他的“曉”。那邊又沉默了,是被我問住了嗎?心說他也有不占理的時候呢。可剛念轉就聽見他道:“你終於問到了重點。”啊?我有點懵。“他為什麼要讓你看那段過去,又為什麼把你變成她?”腳步聲近,他從暗處走了回來,站在了我的身前,隻聽見一字一句緩緩而至:“因為,你就是她。”蹙起眉,不喜歡這樣的語氣。我不是。卻見他突然俯下了身,一點一點靠近我,在離我一尺距離處停住,這時我的注意被他臉上的斑駁吸引,心頭隱隱作痛。他說:“你是。”頓了一口氣,有輕細的氣流呼在我臉上,“這個人真的算到了極致。他早知我一定隨你一同進到那空間了,卻仍然把過往放在台麵上讓我看,就賭我認不出你。而我確實中了他的圈套,有時候謊言的最高境界不是把故事編得有多動人,而是就把答案放在你的麵前而你卻自己否定了答案。你就叫‘曉’,連名字都不曾改過,除了第一感官讓我驚覺外,之後卻也錯誤地把你和她劃分為兩個人,然後我還費儘心思去找她。”聽他說到這處我若還懵懂那就是傻子了,他一直強調“曉”這個名字,無非就是又要把我說成是他心心念念的妻子成曉了。可是他不要忘了既然秦臻的過去是真實的,那麼“曉”的也是真實的,沐族那五年“曉”是與秦臻一起從少年成長過來的。在這期間盛世堯在哪?他老婆成曉總不至於是個二十不到的少年吧。一直討論時間點問題,首先“曉”的時間點就與成曉是矛盾的了,這也是我從沒把這樣兩個人聯係到一塊的原因。然而盛世堯卻道:“不矛盾。那是她認識我之前的一段往事,我還沒來得及參與。”我愕住,竟無從反駁。因為如果從時間線來說,這個是可以成立的。我一直在否定這件事,用秦臻和曉的時間與盛世堯遭遇不相符為有力證據,卻沒想過可以把時間拉長到更遠。你都不認識她又怎麼確定是不是呢?心頭訕訕地劃過這句,控製了情緒卻壓不住不斷冒出來的酸意。“從你身上確定的,先彆急著否認,聽我說!”他驀然揚聲阻斷了我內心的反駁,然後繼續道:“玄陣與磁場共同利用的話是能讓人在不同空間輪轉,但是要把一個人複刻到另一個人身上……”他搖了搖頭,“很難辦到,因為我們每個人都有自身磁場,短暫一時或許還行,如果長久一定會產生排斥。可是這麼長時間以來你有感到過一點不適嗎?”我悶悶地想:豈止沒有不適,還好得很呢。可這也不能成為他立論的依據吧,萬一這世上有兩個人的磁場是想通的呢?而且空間來空間去的,難道就不能是我與她平行存在、互不侵擾的狀態,而在外人看來我們又是同一個人的這種情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