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聽見低笑聲傳來,他說:“現在的樣子像極了最初不馴時的你。”本想不理會,可聽了這話就覺窩心地難受,忍不住反諷回去:“我的最初你從沒參與。”“那誰參與了?”他緊隨著又追問了句:“你真的記得誰參與了你的過去嗎?”這話問得我實在是沒好氣,不客氣地懟回去:“我當然記得我的過去,而且誰參與也都不是你。”“麥叔?六子?還有那個小丫頭,他們就算是你過去的一部分?那麼,在他們之前呢?六子進你的客棧有兩年,小丫頭恐怕更短,長一些就是那麥叔,但從你們相處的形態來看也並非養大你或者看著你長大的人,所以,你的家人呢?”我拉下臉,心火越漸上揚,這般刨根問底是想作什麼?為了證實他的話還是掩蓋那混蛋行為?“盛世堯我再說一遍:不要把我跟她混為一談。不是所有的事都如你所料,也不是所有的人都隨你所想,在我這衡量是否家人不是用時間長短,而是誰對我真心。你口中的六子,也就是我店裡的小飛在你出現之前我把他當成忠誠的夥計,初一雖然來客棧時間最短,但她矜矜業業就是這個團體中的一員,至於麥叔就更不用說了。”我頓了頓,“他就是我的家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一直都是我一貫以來的信念,他們以誠待我,我自也以誠待人。當然如今已經證實小飛其實藏著異心潛伏在我店裡,可我覺得也沒什麼後悔與懊惱的,至少這兩年在工作上小飛並沒有懈怠過一分。可盛世堯並不關注我這些理念,他直截了當指出:“我說得家人是指你的父母與親人。”“他們死了。”我走近他仰起視角,“你是不是想從我口中聽見這個?很抱歉讓你失望了,他們現在過得很安好,哦對了,還生了個比我小了20歲的弟弟呢。我當時叛逆接受不了就一個人離家出走了,跑到古鎮上開了家客棧想以此宣誓,可現實教會我沒有誰離了誰就過不下去,包括家人。”因為離得近,所以能看清楚那雙眸子裡的情緒變化,也難得能從那雙眸中讀到疑惑。過了片刻他還蹙著眉問:“你真的確定這些事?”這問題問得讓我覺得十分可笑,反諷回去:“我不確定難道還有誰確定?你嗎?等這趟出去了有機會的話可以帶你去看看他們。”“他們在哪?”靜了一瞬,我答:“翁城。”翁城是西邊的一座無名小城,離家的這些年不是沒有回去過,但我都是過家門而不入,遠遠看著“一家三口”和樂融融的畫麵,越來越覺得自己插足不進去。這次盛世堯沒有再追問,低了頭若有所思。與此同時,他身邊的那堵牆已經從中心位置化開,露出了足夠人能走過的空間。氣氛使我感到壓抑,徑直從他身旁擦身而過走了出去。通道依舊幽暗,我剛走出幾步就聽見身後在喚:“你要去哪?”想要不理會,可他又緊隨著說了句:“這邊出去。”等我婉轉回身不由一愕,哪裡來的門?就在我剛出來的那麵牆口的左側深處,一道石拱門赫然而現,可我明明記得那裡原本也有一麵牆啊。難道……我去看他的手,卻聽他道:“沒有用我的血,這裡本來就有機關。”“你怎麼知道?”問完就覺多此一問,他精於機關玄術,我看不出來的不代表他也看不出來。但他的答案卻讓我呆住:“這座地宮本是我的。”“你的?”回過神後的我語氣裡滿是嘲諷,這麼一座古色的宮殿怎麼可能是私人所有?他是突然找回了真身後腦子短路還是做白日夢呢。盛世堯顯然瞧出了我的不信,但他沒來分辨也沒解釋,淺淡了眸色轉身而走。等他走出十多米遠我才泱泱地跟了上去,以為又到了一個新的空間,可跟著他七繞八彎地打開一扇石門走出去頓住,愕然回看身後,曲徑通幽處一片黑沉,如果不是自己親身走過來是真的不相信竟然我們回到了主殿。我還特意仔細察看四周,甚至跑到了那張椅子“電梯”處,是真的回來主殿了。再看我們剛走進的那扇石門,居然是我走過去幾次拿兵器的那麵牆。所以,我數次與捷徑擦肩而過,然後選擇了一條又要渡水又要放血的路?身後“咯”的一聲響,我下意識地扭頭,看見盛世堯已經坐在那張椅子上並且正緩緩上升。“你……”我都不知道是要該問他怎麼啟動那張椅子的,還是這就跑過去把他給拽下來換我坐上去。就在這時,他朝我伸出了手。幽深如古井的瞳仁裡,眸光沉定,伸長的手不驚不喜也不卑不怯地安靜等著。眼看那高度就要上升到我沒法達到的高度,咬了咬牙還是跑上前去。我的本意是伸手想把他給拽下去,可握手的一瞬力量有著明顯的差距,直接整個人被他反拽上了椅子並且腰間一緊,被迫半坐在了他腿上,剛要掙紮就聽見他在耳後警告:“彆動,這椅子的機關陳年老舊了,很可能會因折斷而墜落。”瞬間我不敢動了,可上升的過程中與他如此貼近讓我感到十分彆扭。如果是在沒捅破那層紙之前或還可能覺得有絲旖旎,可如今……我隻想與他保持距離。所幸他除了攬著我外並沒有進一步越距的行為,等椅子升到上層位置我立即扯開了他的手臂跨離。大步走至石門前,身後傳來“彆開門”時我已經伸出了手,猝不及防有水從門縫中洶湧而來,那勁道把我直接給衝飛了出去。由於這內殿寬大,即使水已經把石門全部衝開也不可能一下就填滿,我被摔出幾米遠後就止住了身形。眼前的情形無疑意味著我不能再控水,而外麵的湖水在石門開啟後全都灌進來了,想那綠湖浩瀚要不了多久這裡就會全部淹沒了。下意識去尋找盛世堯,可環轉過一圈竟沒看見他蹤影。人去哪了?再次搜找,連角落也沒放過,按理他在我身後有足夠的時間作出反應,而且水雖然洶湧但到後麵肯定力道沒那麼大,他不該也被水衝走的。所以,隻可能是……我箭步衝到椅子“電梯”處,這時那張椅子是把洞口完全堵上了的,要啟動必須再把焓葉珠放進石柱頂上,我一邊去開頂蓋一邊悶悶地想:他就這麼撇下我不管了?當我探手去拿焓葉珠時整個身子都僵住了,口袋是空的!明明記得之前在那密閉空間的時候盛世堯有把焓葉交給我的,所以……是剛才我被水那麼一衝之後給掉出來了嗎?立即循目而找,可不過轉瞬水就已經沒到我小腿了,而門口猶如瀑布洪泉般湍急而湧,哪裡還能找到焓葉珠?不是,如果這椅子必須要焓葉珠放進石柱頂內才能啟動,那麼盛世堯是怎麼下去的呢?靜寂無聲使我心慌,水已經到我腿部,且能明顯感覺到水的衝擊力。我不由放聲而喊:“你在哪?”不見回應,反而見那邊石門被水衝得越加展開,本能地一腳跳上了椅子,可這不是辦法,以這般水流的速度隻要幾分鐘就能漫過椅子。就在這時眼前突然出現一條繩子,我愣了愣茫然抬頭,竟見剛剛不知蹤影的人居然在正上方的橫梁上。那根繩子就是他放下來的,黑眸居高臨下看著我,倒是無波也無瀾,好像眼前這情形都不是什麼大事。他丟來一句:“能爬上來嗎?”看了看那繩子,我輕哼出聲後把繩子往右臂上絞了幾圈便輕盈而起。攀爬雖然不常遇見,但為了應對沙漠中最可怕的流沙我有專門找教練培訓過。所以此時的單繩爬升於我而言並不算難事,隻是當我爬到一半就在想了:這樣上去了之後呢?難道我們要一直吊在這屋頂上?要知道外麵那可是條湖,爬得再高也無法阻止湖水把這裡淹沒。在我爬升到靠近橫梁的時候盛世堯便伸手下來拽住了我的胳膊,借力將我往上而甩。這點反應力還是有的,左手用力一攀就坐穩在橫梁上了。“你什麼時候上來的?”我語氣不善地質問。他的回答是:“在你不聽我提醒去開門的時候。”意思就是他早知將會發生什麼?我沒有諱言地直接詢問:“你知道門外的情況?”“有明顯的水壓。”哪裡明顯了?被那麼厚的一扇石門給堵攔在外,怎麼可能感受到水壓?可他卻告訴我:“空氣中的粒子密度變大了,證明有一股外力對它在擠壓,這種時候能夠產生外力的除了水壓外還能是什麼?你一定奇怪為何它不再像之前那樣避開宮殿了,原因在於你。”“我?跟我有什麼關係?”他說:“因為你脫離了控水的有效範圍。”這話立即讓我想起驅水而走在底下水麵時,離岸差了幾步遠就突然向水中而墜。當時我也想到是脫離了石台範圍導致的,可沒想到在那之後連原來區域的水都不受控了,或者說恢複了正常。眼看著底下的水位不斷上升,我忍不住問:“那現在要怎麼辦?”“等。”他就給我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