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蹙起眉頭,他會如此問意味著此人一直都在這監獄裡守著,對外頭的人與事似乎毫不知情。但是他知道木平,難道是因為木平的威望更高一些?不,我立即否定了自己的推斷,也隱約想通了其中的可能性。“就是有時會隨木平一起過來視察的高個子,塊頭很大,臉微黑的那個。”我賭木平作為沐族的武力統領,應該有過親自到這監獄的幾率。事實證明我賭對了,木全聽我形容後便道出了木翼的特征:“是那個板寸頭的嗎?他三天前送進來的,已經沒氣丟亂葬坑了。”“你說什麼?”我一個箭步走到了木全身前,目光惡狠狠地質問。木全被我的反應給嚇了一跳,回話也微微懾縮:“他被送進來的時候中了蛇毒,全身都發黑了。我們這也沒人能給他解毒的,所以當天晚上就沒氣了,我東哥下的令讓丟亂葬坑。”無法控製心緒的紊亂,我有緊隨著追問:“亂葬坑在哪?”“在上麵。”幾乎想要揪著木全的衣領怒吼,但在臨到頭的霎那我從齒縫中迸出冷語:“帶我去。”木全把我們領到了離房屋較遠的一處空地,遠遠聞著就有一股惡臭味撲鼻而來,我很難相信盛世堯居然被丟擲在這種地方。急掠過木全身旁朝前奔去,這種時候沒那心思去顧忌什麼禮儀,當我跑到那近處被眼前的一幕直接給驚呆了。與其說那是坑,不如說是池吧,應該是裡頭的水被抽乾了。沒有屍橫滿池,因為有些都已經成為白骨了。就這麼在日頭地下暴曬,全是一股腐爛的臭味,我本能地去捂住了口鼻,目光掃略其中想要尋找盛世堯。突聽身後腳步聲沉頓而來,我知道是木全,正要喝問人丟在了哪裡,卻敏銳地察覺有股危險的氣息到了腦後。下意識往旁躲閃,回眸看到木全竟然正一腳踹在了半空中,瞳孔疾速收縮,他想偷襲我?下一瞬不容我嗬斥,木全一踢沒中又用拳頭揮向了我,隻覺拳風謔謔,我不得不再向後退閃,沒料已經站到了坑池邊,腳下一滑無處著力人不可控製地向後仰倒。我的心在往下沉,強烈的不好預感一旦我摔進這坑池,一定還有更壞的事等著我。突然肩膀一緊,急驟的身體被一股強勁的力道給拽了回來,我踉蹌著朝前衝了幾步,等穩住身形了立即回頭而看,不由眼睛瞪大了。我不敢置信眼前所見的一幕,居然……老醫生一個手切後頸把木全給劈倒了。一聲鈍響,木全重摔在地上,他還意圖爬起來,卻被老醫生上前一步往他脖子上刺入一針,這下是再不能動了。但目光中卻滿是憤恨且惡狠狠地把我怒瞪,像跟我有深仇大恨似的。“為什麼要偷襲我?”我口中怒喝出聲,目光卻緊緊盯著老醫生,腦中閃過各種驚疑。可以理解成這幾日老醫生為我治傷建立了些交流,所以在木全突然對我發難時會想要幫我;但不可理解的是——老醫生的身手有如此之好嗎?木全是個四肢發達、身高馬大的年輕男人,光是剛才那拳風都能讓我感覺到力量的壓迫,而老醫生居然就在我轉身之際把他給撂翻在地了!而且剛才老醫生疾走的那幾步真的不像是個看起來六十來歲的老人。這算是深藏不露嗎?這時木全嘶吼出聲吸引了我的注意:“是你們害我們家破族亡的!”我的眼神縮了縮,原來不是每一個沐族人都麻木不仁,這個看似木訥呆滯的男人其實對於滅族滿心憤怒,卻在看見我後一路壓抑到此才暴露殺機。心頭驀然一個咯噔,既然木全對我這般憎恨,那麼他的兄弟監獄長肯定也一樣,所以之前全都在假裝迎合我。那扇門!那扇被監獄長關上的鐵門!我驚愕地意識到自己踏入了一個陷阱,監獄長要我今天有進無出!再回想之前他對著通話機講的那幾句話,恐怕就是在向這監獄裡頭的人下令要乾掉我了。木全是第一個,後麵還會有誰我毫無所知,而監獄長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守著那扇鐵門,我就算想退回去逃跑都不能。想到什麼我箭步上前抽出腰間的軟刀橫在木全脖子上,冷喝出聲:“木平在哪?”卻見木全咧了嘴語出殘忍:“假如木平在這,我會將他千刀萬剮,一塊肉一塊肉地吃掉。”果然如此!既然他們兩兄弟忠於沐族,那麼木平但若在此都不可能還活著,所以在我問木平的時候其實監獄長已經在誘我入坑。忽而心頭一沉,那晚我清楚聽見秦臻讓人把阿麗送進來的,那麼她……我扼製了腦中的延想,當下自身難保,盛世堯也沒找到,哪有心思再去管彆人。用刀柄重敲了下木全的腦袋,把他敲得再次摔在地上後再又拽起他衣領,目光沉冷地一字一句:“現在我要你送我們出去,聽著,但凡你敢耍花樣我的這把刀可不會認人。”沒料木全大笑出聲:“你當我是貪生怕死的人嗎?我這條破命換聖女的命,值了!東哥會以我為榮。”“那如果以木東的命來換呢?”突然老醫生插話進來。聞言不止木全,就連我都愣了下,木全瞬間暴躁怒問:“跟東哥有什麼關係?”老醫生不語,隻是撚了撚指尖的銀針,木全孑然色變,“你把東哥怎麼了?”我估摸著他是想到了剛才被老醫生一針紮得直接不能動,目光不禁凝向老醫生,見他一臉平靜地道:“沒怎樣,隻是在進來的時候在他的天靈穴紮了一針。短時間內他不會感覺有異常,時間一長就會全身血液逆轉倒流,七竅流血而死。”“你胡說!”木全情緒失控了怒吼,“我東哥不會死的。”老醫生:“死或不死,決定於你。”我看見木全臉上肌肉急劇抽搐,眼神既驚怒又恐懼,看來比起我把刀橫他脖子上的威脅,用監獄長的命更能達到效果。老醫生讓我更感到驚異了,他首先不動聲色地尾隨我而來,其次在我毫無防備的時候卻已經先洞察到木氏兄弟的危險性而先下手為強,再到此刻抓住了木全的心態化被動為主動。這般心機城府當真不是我能比的,隻是,為什麼我有種似曾相似的錯覺?就在這時突然木全腰間的通話機傳來聲音:“阿全,為沐族而死,我死而無憾。”是監獄長!原來他們的通話機一直都連線的,所以這邊情景已經都傳到監獄長耳朵裡去了,我在心中大呼不妙,頓見木全的神態立刻轉變成視死如歸,他笑得極其慘烈:“好,東哥,那就我先走,陰朝地府我等你。”突然老醫生欺身而近扣住木全的下巴並且在他脖子上又紮了一針,下一秒木全眼皮一翻昏厥過去了。我驚愕地抬頭,“你……”這般乾淨利落的手法真的是從一個六十來歲的老人出來的嗎?老醫生瞥了我一眼,冷聲而斥:“讓你不要來偏不聽,現在知道是深入虎穴了嗎?”我怔愣地望著他拿起通話機,心中越加迷惑了,這種語氣和這般神態為什麼都讓我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呢?就好像……腦中的某根弦驀然被撥動,眼睛驟亮,盛世堯!“你是盛世堯?”我驚問出聲。老醫生挑了下眉,反問回來:“到現在才知道?你的敏銳性去了哪裡?”“……”我直接丟失了聲音,隻剩愕然而望。過了好一會無意識地去看身旁那發臭的坑池,那我剛剛執意要來找木翼的屍體豈不是場笑話?他本人根本早已在我身邊。羞惱、憤憤不平之後,是無奈——“為什麼你不早一點告訴我?”而他的回答是:“你是第一天認識我嗎?”我低吼出聲:“你明明說過木翼對你有用,不能隨便舍棄。”我又怎麼會想到他轉身就成為老醫生了?一想起這些天自己全然無知地在他麵前寬衣解帶就越加窩火,可那火又無處可泄,隻能對著他吼出來。 空氣靜滯了數秒後,盛世堯才緩緩道來:“當時的情形不容我多想,我隻能強撐著那具身體到避開秦臻的視線,但體內蛇毒已深必須要救治。”所以他去找老醫生原本是想找解蛇毒的藥?我直接提出疑問:“那應該從老醫生那已經找到能解蛇毒的藥了吧,為什麼你還要變成老醫生?”盛世堯沒有立即答我,沉吟半刻才淡聲丟來一句:“因為秦臻派人來了。”我愣了愣,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是為我治傷嗎?”聽他輕“嗯”了聲,我不禁沉默。垂在身側的手握成了拳,猶然記得那晚昏黑裡他說得那番絕情的話,好不容易阻斷了自己對他的胡念現在卻又拋來這個炸彈,讓我根本無法控製地去想他變成老醫生是否因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