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帳篷的拉鏈聲已經放到最輕了,在寂靜的深夜也依然很突兀。首先我發現外麵沒有火光,本該燃著燃料的火堆滅了,一片黑茫茫的伸手不見五指。空氣中除了呼呼的風聲隻有我的呼吸,甚至連汽車都不在了。第一反應是他們拋下我離開了,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可能,這趟行程本就是盛世堯要來的,他們也需要我這個活地圖去找金沙灘,怎麼可能在第一夜就將我拋下?但眼下四周空曠無人卻是不爭的事實,我甚至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還在夢中沒醒過來,可是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得齜牙咧嘴。是真疼,那就不是做夢,可為什麼我會一個人獨自在這荒漠中?盛世堯他們去哪了?是有什麼事突然到連跟我打聲招呼的時間都沒有?所有裝備都在車上,我現在除了一頂帳篷和睡袋外什麼都沒有,如果找不到他們是彆想走出這沙漠的。所以我必須要去找他們,幸而手機有帶在身上,打開手電筒照明先在帳篷周圍找了一圈,本想尋找有什麼可疑的痕跡,可走了一圈後我的心開始逐漸發涼。以我為中心點的方圓之內,沙麵上沒有任何人跡。無論是腳印還是車輪胎留下的印記都消失了,我甚至回想了下周通生火的位置挖沙坑下去幾尺,試圖尋找燃料遺留物,可是把那一圈都挖過了什麼也沒有。又擴大範圍去尋找,心裡各種念轉,以我對沙漠氣候的了解即使夜裡風大,人的腳印或能被覆蓋,可是車輪那麼深的印子怎麼可能輕易就消失呢?除非是……有個詭異的念頭在我腦中滋生,慌亂地拿起手機,目光觸及屏幕的一瞬我全身血液都好似被凍住了。清楚記得我們是5號早上出發的,與他們在沙地裡行車了一整天,入夜過12點就是6號,可是我的手機上的時間卻顯示為7號。一切反常的現象都有了合理的解釋,腳印、車輪印子,包括燃料殘留物,之所以會全無痕跡了,是因為他們已經離開了足足一天。再想不通原因也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我被遺棄了。忽然覺得好笑,是覺得自己挺可笑的,我是真的昏頭了嗎?盛世堯是誰?周通又是誰?連認識了兩年的小飛都不可靠,居然還對前後認識不到半月的人付諸信任,甚至把身家性命全都交到對方手裡?在周通提出守夜的時候我就應該警惕的,不對,盛世堯把那焓葉珠給我的時候定然就在預謀著什麼。把珠子從口袋裡掏出來,在黑暗中它的色澤反而亮了,沉黑中隱隱透著火紅。它是致使我昏睡一天一夜的罪魁禍首嗎?我揚起手本想把東西丟出去,但想及那重金懸賞,還是收進了口袋。短暫情緒低落後昂了昂頭,朝著夜空嘴角勾起一道弧度,我比誰都清楚,沒有水沒有糧食還沒有交通工具要走出這片沙漠的話,九死一生。但隻要有生的可能就沒有要放棄的理由,既然彆人靠不了那就隻能靠自己。我把手機關了,如今它是我唯一的工具,絕不能把電浪費在照明上。回到帳篷裡想等天亮了再判斷回去的方向,腦中盤轉徒步走以每小時4公裡計算,走上一天12小時也就60公裡左右,但汽車開了一天怎麼都有三四百公裡了,我必須要花五天時間才能走出去,前提還得是認準方向。這意味著假如我不沿路尋找水源和食物的話,肯定不可能走得出去。大致做了規劃,也在腦中把沙漠方位圖給回憶了一遍,總算心裡有點底了。下意識地往帳篷出口看了眼,忽然頓住,從口袋裡抽出手機按亮屏幕,發現上麵已經顯示是早上七點。可是,為什麼外麵的天還沒有亮?意識到不對勁,立即鑽出帳篷抬頭而看。之前醒來發現人和車都不見了,心頭慌亂竟沒察覺出環境的異常,在沙漠中除非是有風暴到來,一般夜裡都會繁星滿布月亮高掛很透亮,不可能會到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可現在頭頂的天跟遮了一層黑布似的,黑壓壓的什麼都看不見,嗅著空氣又很乾燥,不像是暴風雨要來臨的氣候。我當機立斷把帳篷和睡袋收了決定冒著天黑的危險徒步而行,收疊好後用繩子綁在了背上,它們是我最後的裝備,哪怕很沉也不能丟棄。一邊走我一邊想究竟是什麼原因導致這天不會亮。跑了幾年沙漠,接觸過形形色色的人,也聽說過不少關於沙漠的傳聞,但是這天不亮還是頭一次遇見。不知道是我天生的警惕心重還是夜黑想得多,隱隱感覺腳下的沙子好像有在流動,我僵站住不動,那流動感又消失了。當我腳一抬起時明顯沙子又在流動,這下我心裡不由慌了,沙漠中除了風暴恐怖外,最恐怖的無外乎是流沙。遲疑間忽然有什麼從沙中跳了出來,我驚急之下本能地抬腳去踹,竟真的被我踹中了什麼,明顯的沉墜物飛了出去。立即用手機電筒照射過去,隻看到一個黑色毛茸茸的東西一閃而過,這足以使我驚駭了。但我知道在這樣的環境下恐懼救了命,隻會害了自己,唯一的救命方式是——冷靜。如果剛才看見的那東西能在沙漠裡行動的話,那麼我就算是跑也不可能跑得過它的,不如想想要如何對付。伸手到腰間抽出腰帶,我這根腰帶是特意定製的,行走沙漠遇見毒物野獸是常事,而比這些更可怕的是人,我不可能連一點防身的準備都沒有。它看似是一根腰帶,實際上是一把軟刀,我在刀刃上封了臘再在外麵套上皮套就成為腰帶了。當那東西再次向我撲來時我揮刀而出,淒厲的叫聲在半空回響,這次算是一擊即中了。但很快發現情況不妙,腳下沙子流動得越來越快了,四周傳來沙沙聲。當我用手機光探照而過時臉在瞬間變得慘白,從東南西北各來了四隻那黑毛怪。那東西就隻有貓那般大,臉型卻很像老鼠,有著一雙綠幽幽的眼睛,在這暗夜裡令人毛骨悚然。地上是剛剛被我砍傷的那隻,還在顫抖著嘶鳴。儘管我已經做好準備可也明白一場惡戰在所難免,在前方黑毛怪撲上來時我直接一個箭步衝了上去,剛好避開左右一起攻擊的那兩隻,但是後麵那隻卻兼顧不了了。在我又一刀劈中黑毛怪的同時肩膀一疼,被身後那隻給咬住了,回刀而砍,有血噴在我臉上。顧不上擦拭,憑著直覺揮刀向左正好刺入另一隻飛撲而來的黑毛怪上,而右側的那隻被我一腳踹開了。老實說這東西除了速度快外,攻擊力並不怎樣,但它們勝在數量多。解決了最後一隻我剛要喘口氣,卻見四周的沙子在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疾速流動,我意識到情況不妙,橫刀在身前,目光不停地往四周掃略。當一個個黑毛怪的頭冒出來的時後我的心也涼了,對付一隻我很輕鬆,對付四隻我已經受傷,現在出來幾十隻我根本難以招架。關鍵是它們非常狡猾地圍成了一個圈,把我給困在了正中心。難以想象當這群沙地怪物全都撲上來的情景,我可能會被活活咬死。而且剛剛肩膀被咬過的位置除了疼還覺得麻癢,不由心中暗沉,很有可能那東西的牙齒上有毒。我該怎麼辦?一般動物都會怕火,不自覺就伸手去掏口袋找火折子,以往我都是把這些隨身攜帶的,但這次身上什麼都沒有,卻摸到了一顆珠子,正是那顆焓葉珠。就在我把珠子拿出來的一瞬那些原本圍聚過來的黑毛怪突然全都停了下來,我環視過一圈,腦中想起盛世堯曾說過這珠子屬火,能夠避蛇蟲毒物。於是我把珠子舉在前麵試探地往前走了一步,果然見那前方的動物向後退縮起來,等我再邁步時它們退得越加快了,甚至都踩到了同伴慌急而跑。很快就出現了一個裂口,我見機會來了冒著有可能被攻擊的危險撒腿狂跑,掠過那群怪物的時候還能聞到腥臭味。迎麵的風含著沙子打在臉上生疼,但我不管不顧地一口氣跑出百米,聽見身後並沒有動靜才停下來回頭,用光照射沙層,也不見有任何流動的痕跡。低頭去看手中的珠子,暗呼了聲:僥幸!此時我寧可相信盛世堯說得是真的,否則無法解釋剛才我是如何從那險境逃出來的。此地不宜久留,我正準備快速離開卻聽黑暗中有雜亂的腳步聲傳來,未及反應已經到了近處,依稀看到有個黑影正在奔跑。心中一沉,難道是與我一樣遇見黑毛怪襲擊的人?握了握手中的珠子,當機立斷決定不管閒事轉身而走,不是我無情,而是本就自身難保也無法確定剛才是否真是珠子起到作用,貿然同情心泛濫地去救人隻會將自己最大程度的再次陷入險地。但在我跑出幾步時就聽見身後一聲沉喝:“什麼人?”我嘎然頓步,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那嗓音怎麼聽起來有點像周通?但覺勁風襲來,黑暗讓我無法看清卻能讓我作出本能反應,回手就向後劈去一刀,聽見刀刃入肉的聲音才驀然驚醒,剛要出聲示警,可“喀”的突兀聲響使我心頭一震,那是……槍上膛的聲音?!對方有槍!想要疾退避閃,可來不及了,淩厲的氣流伴隨著槍響聲而起,心沉到穀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