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跑貨見過形形色色的人，圓滑世故的最不喜歡打交道，但又不得不去接觸。無疑周通就是這麼一眾人，但勝在爽快，挑破了紙窗索性直接把我約出來了，倒也符合我的脾氣。也或者，安排了個人潛伏在我身邊兩年，早就把我的性子摸得一清二楚也說不定。“那現在就攤開來說清楚吧，你們到底是在找人還是找什麼東西？跟我和我的店又有何聯係？”我不喜歡拖泥帶水，一次性把問題都挑明了。周通：“剛才我已經說過了，我在找同伴。六子確實是我的同伴之一，他與我的目的是一樣的，來到這個鎮上，走進你的客棧，都是為了找他們。”“他們？誰？”我詢疑出聲。周通的眼神突然間變得很深沉，哪怕嘴角還噙著一抹笑，臉上的神色也似乎變得凝重起來，他端起桌上的杯子灌了一大口茶後才開始緩緩道：“他們是一對夫妻，我們查到他們最後出沒的地點就是這個鎮，之後杳無音訊。這兩年裡前麵那個沙漠，我都已經不知道跑了多少趟了，幾乎閉著眼睛都能從裡頭走一圈出來了，可是，他們的蹤跡一點都沒找到。”我聽完後問：“那麼這些跟我又有什麼關係？彆說你們是在這鎮上隨便挑了一家作為落據點，這種巧合在於我而言不存在。”周通搖頭：“當然不是巧合，會讓六子去你店裡打工是因為我們感應到了同伴的氣息。”同伴的氣息？我蹙起眉頭很快就想到了：“你的意思是他們曾經住過我的店？”周通：“起初我也是這麼認為，就安排六子去你店裡打工，順便打探下有否關於他們的消息，或者他們會留下什麼線索。”我留意到他用了一個“起初”，意思是還有後續，不然小飛也用不著在我客棧一待就是兩年。於是我問：“那你們查到什麼了嗎？”這回是一直沉默的小飛開口了：“沒有，我什麼都沒查到。翻過顧客入住登記，上麵並沒有他們入住的信息，甚至我把每一個房間都翻找了一遍，也沒有任何痕跡。”說到這處他頓了頓，垂著的眸裡浮出困惑，“可是，那種感覺卻是那般強烈。”我眯了下眼，“你的意思是就算在客棧並沒有找到他們的蹤跡，仍然有你們同伴的氣息存在？就憑著你那所謂的直覺？”這時小飛抬起頭來，目光灼灼看著我：“不光是直覺，我們曾經血脈相連。”這是我第一次見小飛如此認真的表情，或者說也是我第一次認真地看小飛。他的年紀說不上來，看著像是二十五六歲，可眼神裡卻有著三十多歲人的滄桑。平日裡對他的印象就是沉默寡言的一個人，但乾事賣力，麥叔對他也很滿意。他用了一個“血脈相連”，一般這詞用在有血緣關係的人身上，而他與周通的麵相我瞧不出來有哪一點想象。我淺抿了下唇後淡諷開口：“就算他們遺留了什麼東西在客棧，讓你仍然能感應到同伴的氣息，這兩年裡也都已經把客棧翻了個底朝天，該找到的也找到了。而且，兩個人失蹤了兩年，就算找到了東西又能如何？”小飛沒作聲，隻定定地看著我，而這時周通也用怪異的眼神看過來。我故意失笑出聲：“怎麼，這裡頭難道還有什麼沒交代清楚的細節不成？”“不是他們遺留了東西在客棧，而是，那種感應來自你。”周通說這話的語調很慢，看著我的眼神像蘊藏了許多秘密。不過這些並沒打動我，隻是挑起了眉覺得好笑，繞了這麼大的圈子原來是為了引到我身上。剛想開口，突覺身邊氣息一涼，我掠轉過眸，見剛剛一直站在窗邊的影子突然坐到了旁邊。用眼神質疑，影子卻一臉漠然地坐那，連看我一眼都不曾。心裡微悶，他難道是在那站累了？忽然覺得空間特彆安靜，轉過頭便見其餘三人都在看我，這才回神過來他們看不見影子，那我剛剛對著影子又是挑眉又是質疑的表情在他們眼中就像是神經質。乾咳了兩聲掩飾尷尬，道出剛才想說的：“你們不會想說我身上有你們同伴的氣息吧？”我本是語帶諷刺地反問，沒料周通卻當真點了下頭，“六子和我做過試驗，但凡你離開了客棧就沒有那種感覺，隻有你回到客棧了那種淡淡的氣息才會出來，為此我有跟蹤過你。”聞言我眸光一沉，自認在外很謹慎，居然連被人跟蹤了都沒察覺。“你一定在想為何這兩年我都沒出現，唯獨到了前陣子卻找上門了。”周通出聲打斷了我的冥思，並且不再諱言：“因為這一次你從外麵回來，身上帶了以前從未有過如此強烈的熟悉氣息，六子當晚打我電話時都激動到幾乎說不出話。”話說到這處周通臉上露出的表情似乎是在回想當時的情形，而小飛突然道：“老周，我真的感覺是堯哥回來了。”但周通卻苦澀而笑著說：“六子，你想多了，我們之前已經確定了是她帶回來的那個皮影盒子裡有堯哥的魂氣，可能堯哥曾到過那個皮影店，也可能是彆的什麼原因。”聽到這處我忍不住轉過眸去看身旁的影子，無疑他們所言的事最後繞到了他身上，“堯哥”應該是他們同伴之一，或者更準確地說是他們的精神領袖，兩個人在提到這名字的時候神色裡都有一種，虔誠。是的，虔誠。之前我或許還當他們是在套路，但到這時漸漸感覺有那麼一回事了，尤其是我身旁坐的影子本身就是一個不正常的存在。而且我捕捉到周通說得另一個詞——魂氣，是指靈魂的氣息嗎？如果說檀木盒子有氣息的話，那麼隻可能是影子的。你認識他們？我用心神對影子發問，看見他的眸光掃略而過，明明仍然是淡淡的，卻又好像有些不同。他回眸過來看我，當聽見他的嗓音在耳朵裡的時候我的驚愕大過於其它，原來他是能夠與我交流的。他說：不記得了。是不記得，而不是不認識。我想了想建議：為什麼不現身跟他們見一麵呢？不過，你能現身被彆人看到嗎？他輕蹙了下眉，有些不樂意地道：試試吧。看見他起身時我想到什麼，剛要開口阻止，就覺身旁人影一閃他已經掠身到了周通身後，並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頓住，目光凝視著周通的反應。周通明顯身體一僵，然後慢慢扭轉過頭，視線落至肩膀處再微微上揚，我無法確定他有否看見影子，但很顯然他是能感受到影子的力量。假如看不見的話，會有點慎人。隻見周通僵直在那一動不動，引起了小飛的注意，轉頭而問：“你乾嘛？”好一會才聽見周通訥訥而問：“六子，你有看到什麼嗎？”小飛左右看了看，一臉困惑地再問：“什麼意思？咱們身後還有誰嗎？”而就在這時，影子收了搭在周通肩膀上的掌，快速拂過小飛的臉，下一瞬小飛也僵住了。包廂驀然間變得安靜下來，隻有麥叔一臉懵懂地看了看身旁兩人，再來問我：“老板，這是怎麼啦？”我眉色不動地道：“麥叔，沒事了，你先回客棧去吧。”“可是……”麥叔還有遲疑，被我抬手製止了，在我的眼神指使下他忐忑地起身，見果真沒人攔他這才大步走出了門去。這下屋子裡就隻剩了我們三人，再加上一個影子，我也就點破了問：“你倆是能看見呢還是看不見？”周通和小飛像是都如夢初醒般朝我看過來，並且異口同聲而問：“你也能看見？”聞言我失笑，朝著影子勾了勾手指，“過來。”影子瞥我的眼神中倒沒有不快，還當真朝我走來，並且在我身旁又落座。這下周通和小飛都瞪圓了眼，臉上的表情驚愕到極點，是周通先失聲開口：“堯哥？”影子一臉無動於衷。我挑起眉，語帶諷刺：“這就認他是你們的同伴了？不覺得你們前後矛盾嗎？之前說在我身上感應到同伴的氣息，現在又變成是他了。”“不止是感應，”周通說：“現在我們能看到實實在在的輪廓，以及存在於這空間的強烈的屬於堯哥的氣息。”愣了一下，“你們看不清他？”周通和小飛對視了一眼，看我的眼神越加疑惑了：“難道你真的能看見而且看清？”我蹙起了眉頭，沒有急著回應他們的問題，劃轉過眸到影子臉上，定凝了半刻後開口：“不說點什麼嗎？”影子的黑眸落定在我身上，靜默了一瞬才道：“他們目前隻能有所感應，所以會暫時看不清我。”聞言我脫口而出：“那麼我呢？我為什麼一下子就能看見你了？”“因為你把我帶在身上帶了一路，你我氣息交融，而且你身上有種特殊的東西存在，能夠將我從沉睡中喚醒。”聽見他說“氣息交融”時我麵紅了下，這話落在彆人耳朵裡是會有歧義的。不過周通和小飛顯然注意力不在這上麵，震驚之餘隻見周通從懷裡摸出一張照片來，推到我麵前時連手都在顫抖，指著照片上的一個人說：“看看是不是他。”隻掃過照片一眼，就認出上麵那個男的正是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