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薇是看著喬森偉起家的。喬森偉草根出生，前期沒什麼資源和人脈，全靠赤手空拳打拚。幾次公司資金鏈斷裂，經營不下去，他苦苦撐著始終不放棄，借錢、陪唱、賣盜版資料無所不用其極，這樣才撐了下來，多麼不易。再看看現在的他，他的舉止談吐兼具了藝術家的風流和企業家的儒雅，像是從有著良好修養的家庭出來的，他有著廣泛的興趣愛好，他的世界是不斷的開拓進取，似乎跟著他就可以呼吸到更高處的空氣。奚薇深吸一口煙，尼古丁的味道在肺腔徘徊一圈又慢慢排出。因為辦公室有孕婦，奚薇在大廈樓下的巷子裡抽煙。低頭踩滅了快燃儘的煙蒂，一雙熟悉的涼拖出現在視線裡，視線往上，來人手上提了滿滿兩袋子飲料。“薇薇姐。”衛城誠懇地叫道，因感覺奚薇目光的不快，略有些尷尬。“他們叫我去買咖啡。”又補充了一句：“也有你的。”奚薇卻沒有領情，一臉不苟言笑：“你傻嗎，你的手還傷著。”“這點小傷不礙事的。”“下次這種事情不要做了，誰愛喝誰自個兒買去，也不看看是誰的徒弟。”衛城解釋道：“是我自己願意的。”奚薇有點恨鐵不成鋼：“你願意也不要做，你的勞動價值不該體現在這裡！”看衛城那無公害的樣子，睫毛忽閃著有點委屈，奚薇想既然是剛初入社會，也不能過於嚴苛了，更何況他還是喬森偉朋友的兒子。遂收起說教的嘴臉，從外套口袋裡掏出煙盒來：“來一根？”衛城略顯羞澀的搖搖頭：“我不會。”奚薇就給自己又來了一根：“煙是個好東西。尤其是對設計師而言。”夾煙點煙動作十分嫻熟，市井的煙在複古紅的精致唇妝之間產生端莊與痞氣的視覺衝突。奚薇一邊點煙一邊斜倪著衛城說道：“你是個男生，即使自己不會抽，備一包在身上分給合作單位的人也是好的。”“明白了，薇薇姐，你抽什麼牌子的煙？”衛城認真道。“怎麼，還想給我備著？”奚薇笑了一下，那笑容帶著一點壞壞的味道說不出的魅惑，看衛城還傻愣著：“上去吧，他們還等著你的咖啡呢。”衛城答應了一聲走進了大廈的後門。他先給那些同事送咖啡，即使沒讓他帶的，他也主動買了一份彆的飲料，說是請大家喝的。分完飲料，發現奚薇進了總經理辦公室，他也沒什麼事情乾，到處轉了轉，熟悉了下環境。公司有會客區、辦公區、資料室、茶水間等各個區域。總經理辦公室內，喬森偉一邊翻著行程表，一邊說道：“對不起，最近都沒時間好好陪你，讓你受委屈了。”“我習慣了的。”奚薇說的雖是大實話，但他還是聽出了她的不快。“今天的事情處理得不錯，但是下次還是保證自己的安全為前提，彆那麼激進，你若是出了什麼事，可讓我怎麼辦？”奚薇就靜靜地看著他不說話，她那會說話的眼睛仿佛在說，我可沒看出來你有這麼在乎我，快做點什麼補償我一下吧。喬森偉笑了笑：“薇薇，我們有多久沒看電影了？”她抿了抿嘴唇，內勾的嘴角隱約沉著蜜，似乎在說覺悟還不錯：“比起沉溺過去，我更喜歡展望未來。”喬森偉笑得更開了：“最近新人比較多，這周五晚上搞個迎新party。”他低頭快速地把行程表切換到下一頁：“下周，下周比較空，我們一起去看電影，你看一下哪天方便，最近有什麼感興趣的電影上映。”奚薇雖然覺得周期有點長，那也是極難得的：“那好吧。”喬森偉笑得眼睛彎彎的，他是真的挺高興，一把拉過奚薇的手：“我的女孩長大了。”奚薇一個重心不穩又跌坐在喬森偉腿上，順道送出一個香吻，然後趕緊站了起來：“沒什麼彆的事，我先出去了，在你辦公室呆久了，省的又有閒言碎語。”喬森偉笑著點了點頭。奚薇回到座位上繼續畫方案，嘴上還哼著輕快的調調，似乎心情不錯。她看到衛城坐在旁邊，跟其他實習生一樣，正埋頭看一本設計類的材料，奚薇也沒管，繼續著自己的思路。然而時間一長，她就說：“這種資料，學校裡麵也是看得夠夠的了，還是乾中學吧。”衛城聽到很興奮地點了點頭，然後搬了把椅子坐到奚薇邊上。“薇薇姐，有什麼任務交給我做嗎？”奚薇卻扯開話題去：“衛城，你喜歡哪位設計師，MarcelWanders、KellyHoppen、佐藤大？”衛城思考了一會：“我最喜歡的還是高迪。”奚薇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另類……隨性。”衛城剛開始是高興的，見奚薇並不是欣賞的態度，於是又思考了好一會才明白過來：“是太隨意了嗎？”“恩，設計，最先設計的應該是你自己。高迪是大藝術家，可惜我們的客戶大多是凡夫俗子，我們所做的事也隻是迎合大眾品味而已。”奚薇如是說，她並沒有發現自己跟喬森偉這個商人乾了這麼久對於藝術的想法早已染上了煙塵味。也忘記了，高迪也曾是她欣賞的偶像。想當年自己第一天上班，喬森偉甩給了她一張卡，讓她把自己打理一下，說我是客戶我都沒興趣跟你談。如今她想如法炮製，她帶出去的人，可不能失了體麵。她從奢侈品牌包包裡翻出一張卡來放在桌麵上，“去旁邊的商業廣場選一身合適自己的著裝，關鍵是品味和職業，不夠職業就不夠專業，不夠專業就難以取得客戶的信任。”“可是......”衛城看著那張卡遲遲不肯下手。“放心吧，不會扣你工資，你總不好上班了還問家裡要錢吧？”喬森偉朋友的兒子應該是有些家底的，但是她看不起那些上班還問家裡要錢的孩子。“可是，在著裝方麵我想保持個性化，希望他們能夠透過現象看本質。”衛城說出了內心真正的想法。“孩子，你想得太簡單了，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年代已經過去了，這是一個先入為主的浮躁年代，為什麼那麼多抄襲的紅了，被抄的卻沒紅，沒有人在乎蘭博基尼裡坐的是人還是人渣，照樣畢恭畢敬。”奚薇說完，懇切地看著衛城。衛城沉默了一會後說：“或許我需要偽裝一段時間，不過是金子總會發光的。”“偽裝？”奚薇輕蔑一笑，這才發現衛城看上去像個軟柿子，卻執拗的很。衛城把卡退給了奚薇：“之前跟同學做兼職，還有些積蓄的。”“那好吧。”奚薇挑了挑眉將視線回到電腦屏幕上，打開了一個項目介紹，同時將話題引了過來：“這種常規的繪圖軟件對你而言應該不成問題吧。”衛城點了點頭。“這是我們最近重點在做的一個項目，是集餐飲、休閒、娛樂於一體的度假中心，在H城周邊的潛龍湖畔。”“我去過那裡，風景很不錯。”“項目還在投標階段，我們的競爭對手有規劃局下屬的設計公司、藝大設計院以及幾家頗有名氣的建築裝飾公司。”看到衛城有點躍躍欲試的樣子，奚薇從文件框內拿出一份資料，“這是項目的大致要求，你有空可以構思一下，這個案子你跟著我做。”“好的，薇薇姐。”衛城很期待地接過資料認真地看了起來。“對了，你平時喜歡看電影嗎？”奚薇忽然想到了和喬森偉的約定。“喜歡，怎麼了？”“幫我買兩張下周的電影票，最近比較火的。”她想喬森偉平時比較忙，這種事情還是她多操心點吧，由於她也許久沒看電影，不太了解市場，就把這個事情下放吧。“好的。”衛城接到了任務，就矜矜業業地乾了起來，不管是做方案還是買電影票。接下來的幾天，衛城上班，把時間都投在了研究項目和構思方案上，不過一到下班時間就騎著自己那輛破山地車不見了蹤影，活像個下班積極分子。“衛城，這我就得說說你了，年輕人還是得多花點力氣學本事，彆事情沒做完就想著下班。”奚薇實算是個嚴師。“薇薇姐，我看你幾乎天天加班，可能是因為你沒有男朋友的關係，下班後我也有一些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上班的時候我是滿負荷工作，但下班以後的生活也不能沒有。”奚薇聽這話一尋思，看來這小子下班後是陪小女朋友去了，自己不能擁有的精彩生活總不能阻擾彆人享受，人各有誌隨他去。還有，這話怎麼聽起來怪怪的？臭小子，誰讓你提醒我有男朋友跟沒男朋友沒兩樣的。幸好，最近還有一場電影可以期待。“對了，電影票買了嗎？”“買好了，下周二晚上。”“什麼電影？”“下周二《巴塞羅那往事》首映。”“《巴塞羅那往事》，聽上去像是文藝片。”奚薇微皺起了眉頭。“我還以為設計師都喜歡這種呢……”衛城小心翼翼地試探著。“算了，就這樣吧。”關鍵是和誰看，看什麼不那麼重要吧。奚薇心裡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