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我的確是這麼想的。”片刻的時間,沒有等祁言蹊多言,許不語便抬起頭來,沒有絲毫猶豫地說道,不管祁言蹊心裡聽了她的回答會如何想她,她都應該將自己心裡的疑惑和推測說出來,安寧郡主及其腹中的胎兒何其無辜,卻被人害死,那背後下毒之人,對孕婦下此毒手,可以想見她的心思之狠。如果她能夠幫著祁言蹊將凶手給抓出來,也可以告慰安寧郡主的在天之靈。“秋伯父是兵部尚書,入職官場幾十年,為人圓滑老練,這樣一個心思細膩的人,連你都能夠看出來的事情,你覺得他會看不出來嗎?”祁言蹊閉了閉眼,在這一刻,終於露出了失望的神色,縱然祁言蹊並沒有繼續多說,可是許不語卻是明白,他此刻的痛苦。祁言蹊是何等聰明之人,這段時日同秋綰月的相處,他就已經察覺到了秋綰月和以前的不同,以前的秋綰月,是溫柔體貼知書達理的,而現在的秋綰月,太過於敏感,太過於極端。“秋府的人難道都瘋了不成,安寧郡主的身份是何等的尊貴,她在秋府出了這樣的事情,如果秋府不做出一個交代的話,那皇上豈能夠饒了他們。”許不語的神情同樣複雜,她雖然在心裡已經認定了秋綰月是凶手的事實,可是在沒有確切的證據時,她還是不願意相信,那般柔弱的女子,會做出這樣喪儘天良的事情來。“這個世上,從來都不缺替死鬼。”說著這句話,祁言蹊望向不遠處的明日,正是陽光明媚,可是他卻覺得四周一片黑暗,於公,他應該主動去皇上那裡講明所有真相,為死去的安寧郡主討一個公道。於私,他應該將這件事情悶在心裡,就當自己一切都不知道,至於秋府會如何處理這件事情,就交給秋府自己打理。“大人想要如何做?”許不語抬頭看著祁言蹊,目光幽遠而複雜。"你希望我如何做?"祁言蹊並未回答,反而是將問題又拋了回來,他步子放的很慢,語氣低沉,像是他的心一樣,沉重的抬不起腳來。"不管大人選擇什麼做法,都一定有大人的理由,我相信大人。"祁言蹊嘴角露出一絲苦笑,搖了搖頭,他不是聖人,也會有自己的七情六欲和在乎的東西,就算他知道了安寧郡主的死,和秋綰月脫不了乾係,可他又如何去秋府將秋綰月給捉拿回六扇門。“這次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我沒有什麼理由,隻是不能,非我不願。”許不語完這句話,便低下頭去,無聲地歎了口氣,祁言蹊這樣說,她的心裡不可避免是有些失望的,安寧郡主和她腹中的孩子,死的那樣悲慘,可是害了他們的人,卻要被保護起來,而且有很大的可能是,一個無辜的人被推出去頂罪。可是同樣的,許不語心裡也能夠理解祁言蹊的處境和感受,他是六扇門的總首領,可因為自小便經常在秋府,所以他對秋府的人,投入了很多的感情,許不語捫心問自己,如果是自己遇到了這樣的局麵,會如何處理,許不語又歎了口氣,她也同樣是不知道如何去做。之後兩人一路無話,各自心情複雜,第二日的清晨,六扇門剛剛開門,便聽到四周百姓紛紛議論秋府發生的事情,左景風出門巡查之後,臉色凝重地回了衙門。“你說秋府最後交上去的凶手是安寧郡主的貼身丫鬟玉嬋?”祁言蹊看著左景風,語氣中帶了些許的驚訝,可是心裡卻早已猜到了這個結果。“大哥,我覺得,安寧郡主的死,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郡主的貼身丫鬟玉嬋,那可是自小便在郡主身邊伺候的,兩個人感情極為親厚,玉嬋完全沒有理由去害安寧郡主啊?”左景風一臉的疑惑,自從昨日大哥從六扇門回來之後,便將自己一直關在房裡,如今更是臉色不好,雖然他並不知道昨日在秋府到底發生了什麼,可是他猜也能夠猜到,安寧郡主的死,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隻怕牽扯其中的,並不是隻有玉嬋一個人而已。“還有大哥,你知不知道,大街上人人都在傳,說是秋府要將秋綰月送到寺廟裡麵去清修,安寧郡主剛剛慘死,秋伯父秋伯母他們就將秋綰月給送出去,早不送,晚不送的,偏偏要這個時候送,該不會……”左景風突然瞪大了雙眼,不能置信地看向祁言蹊,一字一句地問道:“難道,秋綰月,和安寧郡主的事情有關?”祁言蹊沒有言語,可左景風和他相處多年,自然明白他的一舉一動,見祁言蹊雖然未有承認,可也沒有否認,心裡便是“咯噔”一聲,有種晴天霹靂的荒謬感。左景風麵色難看,祁言蹊隻得歎了口氣,用手扶著額頭,眉目帶著愁緒道“我雖未確定,可是事實也差不了多少。”“這個瘋子,安寧郡主可是她的嫂子啊,肚子裡還懷著孩子,她到底和安寧郡主有什麼樣的仇恨,居然會這麼害她。”左景風的話語裡,都是對秋綰月的惡心和不滿,如果說以前他因為秋綰月私奔的事情,對她就已經是心有不滿了,這一次的事件一出,更是讓左景風厭惡透了秋綰月,不管秋綰月同安寧郡主有什麼仇恨,她都不應該用這種狠毒的方式進行報複,傷害孕婦胎兒的人,她的心比毒蛇還要毒。祁言蹊抬起頭,苦笑了一下,雖然想要說些什麼,可心裡是一團亂麻,隻得語氣艱澀地道“這樣的事情,也隻能讓秋府自己處理了。”祁言蹊說完這話,看著左景風,左景風也是一臉無奈,兩人沉默不語,麵上神色難看,顯然對於秋府一事,他們都不想再插手。“可是玉嬋又何其無辜,她明明什麼都不知道,可是卻被安上了這樣的罪名……”許不語一直站在一旁聽兩人的對話,此刻實在是忍耐不住,見左景風和祁言蹊的表現,便知道他們心中所想,不由從心底覺得憤怒。“不語,你想的太簡單了,玉嬋是什麼人,她是跟隨安寧郡主嫁入秋府的貼身丫鬟,結果安寧郡主出了事,她這個貼身丫鬟原本就是逃不了懲罰的。”左景風的語氣無奈。許不語搖了搖頭,看著身邊的祁言蹊,眼裡是祈求,“大人,就算是追責,玉嬋最多也就是護主不利,罪不至死,可如今殺害安寧郡主的罪名一旦安到她的身上,她定是必死無疑了啊,她還那麼年輕,還未成親嫁人……”“你覺得,玉嬋願意認罪嗎?”祁言蹊看著許不語,神情不明地問道。許不語一愣,接著肯定地道“當然不願意,安寧郡主人又不是她害死的,她為什麼要願意。”祁言蹊嘴角往上揚了一下,許不語看不清他的神情,隻覺得像是諷刺,又像是無奈,最終,他看著許不語,低沉地道“如果我說,玉嬋是心甘情願的認罪,你相不相信。”許不語欲出口的話噎在喉嚨中,她知道祁言蹊的為人,隻有自己確定的事情才會說出來,他說玉嬋會是心甘情願,那必然是心甘情願,隻是許不語無論如何都不敢也不願相信,那個清麗無辜的女子,願意放棄這世間的美好,甘願為人頂罪去赴死。這邊心情複雜,而在秋府,早就是一片慘淡的景象。“我不要去寺廟,我不要去,娘,你不是最疼我嗎?求求你了,你跟爹求求情好不好。”秋綰月跪在地上,臉上的麵紗早就不知丟在了哪裡,滿麵的疤痕,加上眼淚鼻涕,讓這個曾經被京城人推崇的才女,顯得無比的邋遢可笑。“你還有臉說,你這個逆女,心腸狠毒,害死親嫂親侄,我留你一命已經是對你的仁慈了,你居然還敢在這裡胡攪蠻纏,我秋季緒在官場幾十年,雖然不能說做的任何事都是無愧於心,可我從來沒有做過草菅人命的齷齪事,可我沒有想到,我居然會教育出你這麼一個蛇蠍心腸的女兒,不,你不是我女兒,今日你必須給我去廟裡,好好的靜修,為你害過的人懺悔,以後不許進家門,從此之後,你不再是秋府的大小姐,我也不會再認你。”“不,我不信,爹,你不會這麼狠心的對不對,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沒有想到,不過是往花葉上灑了一點點的毒粉,居然會要了大嫂的命,我隻是想要給她一個教訓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秋綰月從秋夫人腿旁跪著爬到秋季緒的腿旁,一把抱住秋季緒的腿,痛哭流涕地祈求著。“你給我滾,那是普通的毒粉嗎,那是鶴頂紅,劇毒之物,你還敢說,你不是故意的。”秋季緒暴怒之下,大力一腳將秋綰月踢到一邊。秋綰月隻覺得胸口劇痛,一口鮮血吐了出來,癱在地上大口地喘息著。秋夫人身體軟在椅子上,滿眼是淚地看著地上的秋綰月,搖著頭失望地道:“綰月,娘一直把你捧在手心,期待你能嫁的如意郎君,日後生活美滿幸福,就算是你同段雨仲私奔,我也沒有責怪你,還一心讓你和祁言蹊再續前緣,可你為什麼,為什麼要去害安寧呢?你太讓我失望了。”秋綰月趴在地上,眼淚大顆大顆地流在地上,無聲淒慘地哭著。秋夫人看到這樣的秋綰月,終究還是不忍心她受罪。可秋夫人心裡也清楚,秋綰月做出了這樣天大的錯事,她就算是想要護她,也沒有可能了,隻能是將頭轉向一方,不願意再去看。在場的都是秋府的人,唯一一個一直沒有說話的人,隻有低著頭坐在椅子上的秋子翊,沉默了很久很久,秋子翊突然抬頭起身,走到秋綰月的年前,蹲下身去。秋綰月眼裡迸射出希望的神色,她一把抓住秋子翊衣服的下擺,可憐兮兮地求道:“哥,哥,你最疼我了,你求求爹好不好,不要把我趕出府去。”“好。”秋子翊低頭看著自己的妹妹,臉上居然有了笑容,他溫柔地抓住秋綰月的手,用另一隻空閒的手,一點點地撫摸過秋綰月滿是疤痕的臉,眼裡水光彌漫。秋綰月心裡燃起希望,口中越發可憐地道:“哥,你對我真好,你不會怪我,不會趕我出去的對不對。”“對。”“翊兒。”“子翊。”秋夫人和秋季緒同時喚出聲,臉色都是一樣的難看。可秋子翊卻是一句話也沒有說,隻是溫柔地撫摸著秋綰月的頭發,輕輕地問道:“綰月,你把楓兒還有奶娘,弄到哪裡去了?”秋綰月的眼睛猛地瞪大,頭皮劇痛,她看見,此刻的秋子翊,臉上表情可怕,臉色鐵青,看著她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個仇人。“大哥……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不知道,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可以把你送到六扇門,告訴他們,是你害了安寧。”“我……”秋綰月忍著頭皮的劇痛,眼角餘光看著秋季緒和秋夫人的神色,都是一臉的震驚。她突然冷笑了一聲,狠狠地道:“你敢嗎,我告訴你,不管你們是送我去寺廟,還是六扇門,隻要你們送,我就可以保證,你們一輩子,都不會再見到秋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