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言蹊和左景風臉色一變,急忙往外麵走去。許不語正好在門前,祁言蹊看到她穿著單薄,不由眉頭一皺,“你出來做什麼?”“大人,我也想跟著一起去看看。”“你身體還未完全恢複,不適合勞累顛簸,還是回屋待著去吧。”“我二叔被殺,找不到凶手,我難以和家裡人交代。”許不語語氣自責地道。如果不是她存了私心,沒有及時地聽取二叔的話,或許他就不會死了。雖然許大貴是個奸猾之人,可許不語心裡從來都沒有希望他死。現在家裡還不知道許大貴已經死了的事情,她隻希望能夠儘快找到凶手,也算是給家裡人一個交代。祁言蹊聽到她這麼說,也就沒有繼續再說,隻是默默地將身上的披風解了下來,然後給許不語披上。許不語愣了一下,還是由他係上了披風。祁言蹊認真地將披風帶子收緊,修長的手指靈活地結扣。許不語抬頭望著祁言蹊那張冷肅的臉,心裡有種異樣的感覺,有些酸澀,有些甜蜜,可更多的卻是抗拒。她目光複雜,卻始終沒有出聲。祁言蹊係完帶子,又幫著她將披風往上攏了攏,披風在許不語的身上明顯肥大,拖在身後地上,帶了些許泥土。旁邊的左景風看到這一幕,心裡無比地驚訝,大哥和不語什麼時候關係變得這麼親密了?他以前可是從來都不近女色的啊。像長樂公主那樣貌美的女子,走到他跟前他連看都不看,現在居然對不語這麼溫柔,真是奇怪。他疑惑地在許不語和祁言蹊的身上打量了幾眼。祁言蹊扭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左景風迅速地將目光收回,聳了聳肩膀,覺得自己小題大做了一些。許不語才十幾歲,大哥比她大了十多歲,兩個人應該沒有什麼不同尋常地方的吧……左景風遲疑地想著。天色已晚,一行人行跡匆匆地趕到李家。李母花白了頭發,老淚縱橫地趴在地上的屍體上,哭得聲嘶力竭,李順七竅流血地躺在地上,臉色青白。李家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破敗的茅草屋,家裡沒有一件像樣的家具。左景風找了許久,才從屋裡翻到一個都是灰塵的煤油燈,裡麵還有少許的燈油。點了燈之後,房間亮堂起來,越發能看得清,房屋裡麵擺放簡陋。“大娘,節哀順變。”許不語聽著李母哭的淒慘,有些不忍地勸說道。李母卻是忽然抬起頭來,滿臉的淚水,渾濁的雙眼都是恨意。她伸出手來,指著許不語怒聲罵道:“你們這群狼心狗肺的混賬東西,我兒都是被你們給逼死的,你不要在這裡貓哭耗子假好心了。”許不語伸出的手頓住,被李母眼中明顯的恨意驚住,一時竟沒有反應過來。一旁的祁言蹊默默地將她拉到一邊,神色冷厲,看向地上李順的屍體時,目光裡卻流露出痛惜。“大娘,我們可沒有逼他,我們都是例行公事,讓他跟我們回去配合調查就好,李順在六扇門當差這麼多年,不可能不知道衙門的規矩,如果他確實沒有做,自然不用擔心,再說了,我們來的時候,他說自己有錯,應該為自己犯下的錯去死,服毒自殺了,這也怨不得我們吧。”負責捉拿李順的捕快一臉的委屈和無奈。他們也不過是奉命行事,李順和他們都是多年的兄弟了,如果李順真的沒有做違法亂紀的事情,他們自然是不會為難他的。“我的順子孝順乖巧,壓根不會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你們就是看他老實,才會想讓他頂罪,啊啊啊啊,蒼天大地啊,你咋就不長眼啊,我的兒子那麼的好,你們為啥要把他給收走啊……”李母卻是什麼都聽不進去。她丈夫早死,自己一個人苦苦將兒子好不容易拉扯大,結果他還沒有娶妻生子,就先離她而去,這讓她這個當娘的,心疼的實在是太難受了。“大人,劉寡婦帶來了。”眾人隨著聲音回頭,就見兩名捕快身後,跟了一個弱柳扶風模樣的年輕女子。女子二十左右的年紀,柳葉眉,芙蓉麵,清麗婉轉的模樣,眉頭微微皺起,粉白的臉上帶著愁緒,讓人一看就心生憐惜的模樣。“劉氏見過大人。”彎了彎腰,劉寡婦衝著祁言蹊行了個禮,窈窕的身姿姿態嫻雅,一舉一動都讓人覺得很是賞心悅目。“免了。”祁言蹊沒有看劉寡婦,隻是看著她旁邊捕快手中的東西。簡陋的首飾盒裡,全都是嶄新的首飾,金銀珠寶一應俱全。另一邊的盒子裡,則是瓶瓶罐罐的胭脂水粉,都是京城有名的胭脂俗裡的東西,其中還有一個盒子,裡麵放了一遝銀票。左景風上前打量了幾眼,點了點頭,證實了捕快手中拿著的,正是首飾鋪老板和胭脂鋪老板所說,李順在他們那裡買的東西。“你和李順是什麼關係?”劉寡婦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麵上沒有什麼表情,隻是搖著頭聲音細微地道:“奴家同他沒有什麼關係。”“沒有關係你還要人家的首飾?你難道不知道他沒有錢嗎,都是你把他給害死了。”左景風一臉怒意地對著劉寡婦吼道。從這個女人一出現,他的心裡便都是火氣。在宛兒那裡他就知道,李順對這個女人很是著迷,對她好得死心塌地。可李順家裡窮得叮當響,肯定都是這個女人,跟他要的東西太多,所以李順才會鋌而走險,做了糊塗事。“奴家可什麼都沒有要,是他硬塞給奴家的,他為什麼死奴家一點兒都不知情,還請大人明查,和奴家沒有半分關係。”劉寡婦神色冷淡,嘴裡口口聲聲地求饒,但是她的目光始終不去看地上李順的屍體,仿佛地上死的不過是一個陌生人而已。“你說這話還有良心嗎,你知不知道,就可能是因為這些東西,所以他才會死。”左景風怒氣更甚,宛兒的話在他腦海裡反複回響。這個劉寡婦拖了李順那麼多年,現在害死了他,居然還是這麼一副風清雲淡的模樣。地上一直哭訴的李母卻是坐不住了,她猛地站了起來,撲過來抓住劉寡婦的衣領,語氣憤恨地道:“你這個掃把星,又是你,又是你,你為什麼就不能離我兒子遠一點……”劉寡婦的身體被晃動得厲害,李母因為喪子之痛已經有了癲狂的跡象,下手沒有輕重,劉寡婦神色很是痛苦,可是在場的人,沒有一個人願意上前幫她。祁言蹊不願浪費時間,命人將李母和劉寡婦分開,然後審問劉寡婦。“李順家裡的情況,你應該很清楚,可他突然這麼大手筆的送你這麼多東西,難道你就沒有起疑嗎?”“大人,奴家不是都說了嗎,那些東西奴家也不想要的,是他硬塞給奴家的,奴家和他可是沒有半分關係的。”劉寡婦坐在椅子上,用手捋了捋被晃亂的頭發,聞言搖了搖頭,看著祁言蹊的目光帶了無奈。“奴家自知自己相貌容易吸引人,所以整日裡都是閉門不出的,可是哪怕這樣,還是有那種死皮賴臉的纏上來,真的是讓奴家煩不勝煩。”這下連許不語看她的目光都變了,這個女人,真是說的一口好謊。“你的肚子不舒服?”祁言蹊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來,他目光直直地盯著劉寡婦的小腹,許不語和左景風的目光也跟著過去。劉寡婦神色慌了一下,放在小腹上的手迅速地拿開,有些不自然地道:“白日裡吃了涼東西,有些鬨肚子罷了,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可我看剛才李順母親搖晃你的時候,你就一直護著小腹,現在坐下了,不經意間還是一直摸著小腹,恐怕你不是吃壞了肚子這麼簡單吧,你莫不是有了身孕?”祁言蹊一語驚人,說完眼睛直直地盯著劉寡婦的臉,俊逸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腦海卻是在飛快地思考著。剛剛李母推搡劉寡婦的時候,她一直都是不經意地護著自己的小腹。一般人如果遇到這種情況,首先的反應,是應該先護著自己被抓打的位置,就是這樣一個不同的地方,讓他對劉寡婦起了疑心。如今這樣平地一聲雷的問話,也不過是虛張聲勢要詐她一下罷了。劉寡婦的臉色刷地一下變得蒼白。她瞪著祁言蹊,語氣不好地回道:“你是官,可也不能空口白牙地亂說話,我一個寡婦,如何能夠懷孕,你可不要壞了我的名節,日後我還想要申請貞潔牌坊呢。”話語是乾脆利落的否認,可明眼人一看她的反應,就能夠清楚,她說的話是真還是假。“有沒有懷孕,隻要我找個大夫來一探便知,你是自己主動交代,還是我把你帶回六扇門,關到牢裡讓你好好地解釋解釋呢?”祁言蹊轉著手中的玉扳指,神色冷然地說道。那出口的聲音清冷堅定,讓劉寡婦神色愈發難看了一些,她咬牙猶豫了一會兒,才有些糾結地說道:“對,我是懷孕了。”說完她抬著頭,摸著小腹一臉激動地道:“奴家真不知道李順是做了什麼事,奴家懷了他的孩子,他給奴家這些,就是讓奴家養孩子的……”左景風自知道劉寡婦懷孕的事情之後,臉上神色就很是複雜。他盯著劉寡婦,語氣不好地道:“你不是一直堅持給你的丈夫守節嗎?如何又會懷了李順的孩子?”劉寡婦將腮邊的碎發捋到耳後,歎了口氣,“寡婦門前是非多,奴家一個年輕女人,自己一個人生活著實不易,李順為人不錯,奴家跟著他也不算是委屈了自己。”“事到如今你還在撒謊,嗬。”左景風冷笑了一聲,他看著劉寡婦的目光冰寒,心裡對這個女人簡直是惡心至極。謝叔和李順一直關係很好,他一直都知道,劉寡婦從來都不肯接受李順,現在這個女人居然將自己懷孕的事情推到李順身上,真的是可惡。可是現在,李順已經死了,無論這個女人說什麼,他都不可能站出來反駁她了。“奴家要是說一句謊話,便是天打五雷轟,奴家肚子裡的孩子真的是李順的,那些個珠寶首飾的,也都是他主動塞給奴家的,奴家可是從來沒有逼著跟他要的,其實吧,奴家也不過就是在他麵前提了幾句,他每月月銀太少,還要給他母親買藥,根本就剩不了多少東西,哪裡想得到,他會做出這樣捅破天的事情,真的是讓我太震驚了。”劉寡婦柔柔地伸出右手在耳邊發著毒誓,臉上的神色認真,讓人分不清她說的是真是假。“不過,李順做的事情奴家雖然不清楚,可奴家知道一個事情,不知道對你們破案有沒有線索,畢竟李順是奴家肚子裡孩子的父親,他死就死了,可奴家以後總得跟孩子有個交代,不過在奴家說線索之前,你們要答應奴家一件事情,這些金銀首飾,是李順給我們娘倆以後生活用的,你們不能再收回去,如果你們能夠答應這一點,那奴家就跟你們說。”“你現在還想討價還價,你要不要臉啊你……”左景風恨恨地指著這個無恥的女人,心裡恨不得扇她一個巴掌。李順為人向來老實厚道,在六扇門多年來,從來沒有做過一件逾距地事情,這一次,定是這個女人,逼著李順為她弄來這些東西,李順才會一時想不開走了彎路。“大人不為生活擔憂,自然覺得奴家是丟人的,可奴家卻是一點兒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丟人的地方,李順拍拍屁股喝了毒藥,他這麼做,就是為了能夠應下罪名,將錢留給我們娘倆花,如果現在你們收走了這些東西,那李順不就白死了,再說了我們孤兒寡母的,沒有銀錢傍身的話,要如何能夠活的下去?”“誰能知道,你肚子裡到底是不是李順的孩子,就算是這筆錢留下來,也是給他母親,你算老幾。”“嗬嗬,你不相信是李順的孩子,李順自己相信就好了,這些東西當初是李順親手給奴家的,如果奴家今日拿不走這些東西,奴家縱然是死都不會開口的。”劉寡婦將頭轉向一邊,閉上眼睛一副不配合的樣子。“我答應你。”“大哥。”左景風轉頭驚訝地看著祁言蹊,祁言蹊卻沒有看他,隻是冷冷地注視著劉寡婦。許不語在一旁拉住情緒有些激動的左景風,衝著他搖了搖頭,大人做事向來有分寸,他答應下來,必定是有自己的主意。左景風冷哼了一聲,麵目不悅地站到了一旁。許不語歎了口氣,左景風性子直,又太重感情,李順是他手底下待了好幾年的兄弟,他為兄弟發怒很正常。可如今情勢緊張,一條有價值的線索,可遠遠比這些東西重要的多。再說李順這人,說他為愛癡狂是好聽的,其實本人毫無頭腦,按目前來看,他就是被劉寡婦催著,一時糊塗貪了錢財,後來見事情敗露,覺得自己對不起兄弟,就服毒自殺了。就憑他將所有的錢財都給了劉寡婦這一點,許不語實在是對李順沒有多少好感,他還有老娘要照顧,貪圖美色耳根子軟,這樣的男人,不值得左景風為他生氣。“大人果斷,奴家自然也不會再有隱瞞。”“李順給奴家這些錢的時候,曾經叮囑過奴家,如果事情沒有敗露,他就和奴家成親,如果事情敗露了,他就讓奴家帶著他娘走得遠遠的,現在看來,奴家也是該收拾收拾離開這裡了。”劉寡婦歎了口氣,神色從進李家之後,第一次露出了落寞的神色。“在這裡待慣了真不願意離開,不過李順說了,跟他交易的人很是厲害,讓奴家不要觸這個黴頭,反正奴家知道的也不多,怕知道的多有危險,李順隻跟奴家說了四個字,玉骨生香。”“奴家猜了很久都未能猜透是什麼意思,奴家天資愚鈍,像大人這般聰明之人,定能夠猜的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