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言蹊目光如刀地盯著麵前的少女。少女皮膚有些不健康的白,冬日風大,她的雙頰被凍得通紅,身子在單薄的衣服下麵,消瘦的像是隨時可能被風吹倒的模樣。可是少女的眼睛卻幽黑淩厲,她的臉瘦小,眼睛越發顯得大的驚人,在清秀的臉上顯得有些莫名的突兀,她看起來年齡並不大,可是那眸子卻像是滄桑無比的樣子。祁言蹊眼睛眯起來,看著少女在冷風中依舊站的筆直的身形,突然冷笑了兩聲,許不語個子矮小,祁言蹊站到她的跟前,許不語也隻是到了他的胸前。祁言蹊突然俯身湊近許不語抬著的頭,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小小年紀,你的膽子倒是大得很。”一語雙關,祁言蹊說完便站直身子,像是什麼都沒有說一般,回過身對著不遠處站著的一個侍衛擺了擺手。那侍衛麵目清秀俊朗,身上的衣服和旁邊的人沒有什麼不同,隻是他周身的儀態氣度,卻在這群六扇門侍衛裡,顯得很是出眾。那人迅速地跑過來,祁言蹊對著他低聲命令了幾句,便看到那侍衛集結起來的六扇門人,連同剛剛的仵作一起,離河邊退了一些距離。“你,跟過來。”祁言蹊沒有回頭,隻是對著身後的許不語命令道。許不語眼睛眨了眨,掩蓋住所有的情緒,臉上仍是麵無表情,她隻是無意識地摸了摸右手手腕,將頭又低了下去,慢慢地跟在了祁言蹊的身後。祁言蹊走到女屍的跟前便不再動作,隻是皺著眉,看著趴著的女屍,遲遲不肯言語。他不動,許不語也便隻好保持沉默,兩人都看著地上的屍體,一時之間,氣氛冷僵的厲害。“大人……”最後,還是許不語忍不住先開了口,娘還在家裡等她,她若是遲遲不回去,娘的心裡肯定是又驚又怕的,總不能老是讓她擔憂。雖然她重生到這具身體裡才隻有短短的一天一夜的時間,可是心裡卻有些將那個疼愛女兒的女人,當成了她的娘,做沐吟霜的時候,她沒有感受到母愛,重生以後,麵對著這樣深厚的愛,她也不自覺地有些沉溺其中。“嗯?”低沉的聲音帶著疑問,祁言蹊沒有看她,隻是低著頭看著女屍。“大人,您要小的留在這裡,總不成是一直盯著屍體吧。”天冷風大,她已經凍得快要瑟瑟發抖了,雖然身邊有人相伴,可這裡既不是陽春三月花叢叢,也不是秋日豔陽賞菊香,隻有一具泡到腫脹的無頭女屍,她實在是沒有心情裡留在這裡,繼續陪著這個麵冷的總首領大人,盯著屍體吹風。祁言蹊緩了緩神,雙手不自覺地握緊,然後轉過身背對著女屍,閉上眼睛,低聲道:“你把屍體上的衣服脫了,看看右胸口的位置,可否有一顆梅花形狀的花紋。”他與秋綰月雖說是有婚約,可兩人一直都是發乎情止乎禮,這等私密的事情,他自然是不可能知道的。隻不過這次秋綰月被擄走,秋伯母擔心女兒出事,所以才不得不私下裡將女兒身上有這個胎記的事情告知了他,以便能夠為找到秋綰月,做了最壞的打算。許不語聽了祁言蹊的話,頗有些驚訝地看了看他,心裡不由嘀咕起來,地上的女屍看穿著應該是個年輕的女子,如此私密地方的胎記,這位大人都能夠知道的這麼清楚,難道這個女屍,和這位大人,關係很是親密不成?搖了搖頭,許不語不再多想,反正都是和她沒有關係的人,她想那麼多乾嘛。雖說是重生一次的人,可許不語畢竟還是個女兒家,讓她上手去摸屍體,簡直就是對她的挑戰。許不語試探著彎下身體,可等她一看到女屍喉嚨出泡的發白的地方,便隻覺得胃裡一陣翻湧,忍不住回頭乾嘔了起來,可她這兩天進食很少,壓根吐不出什麼東西來,隻是乾嘔了幾聲,便停了下來。"大……大人……""這……這畢竟是一具屍體,我一個女兒家,實在是有些怕的慌。"抹了抹嘴,許不語有些為難地說道,其實在許不語的心中,頂多是覺得屍體惡心罷了,害怕是算不上的,重生一世,她哪裡還是那個嬌弱的商家小姐,不過是一抹有著恨意的複仇之魂罷了。可若是她表現得太過於淡然,豈不讓人誤會,正常這個年紀的女孩子,見到屍體,應該是倉皇失措才對。轉了轉眼珠,許不語又咳了兩聲,臉色顯得越發的蒼白起來。祁言蹊睜開眼睛,轉過身眉頭皺的死緊看著許不語,薄唇微啟道:“難道你說一句我害怕,就要本大人親自動手不成?”話語清淩淩的,不帶一絲感情色彩,他看著許不語的目光,和看地上的女屍沒有絲毫的差彆。鴉青色的飛鷹服在太陽下麵折射出光彩,將祁言蹊如玉的麵部映襯的越發清冷。不知是天氣太冷,還是因為祁言蹊的語氣太冷,許不語忍不住地打了個冷顫,知道這件事情和麵前這個男人無法商量,便也不再多言語,重新轉過身去解女屍身上的衣服,做戲做戲,重在分寸,分寸在火候,是真實的,分寸過了,那便是虛假。“哼……”祁言蹊冷哼一聲,眉目中有了些許滿意,這丫頭性子倒是倔強的很,一般這個年齡的少女,看到這般死狀的屍體,隻怕是會嚇暈過去,她膽子還算是不錯,點了點頭,祁言蹊重新回過頭背對著屍體不再看。此時的許不語哪裡有心情想祁言蹊對她的評價,屍體身上的肌膚,原本就和正常人的觸感摸起來不同,更何況這具無頭女屍還是泡了好幾天之後,就算是許不語心裡告知自己不怕,可是摸著屍體,隻覺得周身寒氣逼人,像是有冷風順著單薄的衣服直鑽毛孔,讓她頭皮發麻。可是許不語還是強忍著身體心理的雙重不適,解開女屍上身的衣扣,定神看向胸口,隻見女屍胸部白皙,沒有一絲胎記的痕跡,許不語揉了揉眼,又看了一次,果真是半分痕跡都沒有。“大人,沒有胎記。”“沒有胎記?你可是看清楚了?”“大人,小人眼神一向很好。”許不語背著祁言蹊翻了一下白眼,語氣堅定地說道。“……”祁言蹊皺了一下眉,心裡倒是因為這個結論輕鬆了一下,沒有胎記,至少可以證明這具女屍不是秋綰月,那麼她就還有存活的可能性。可是這具無頭女屍身上的衣服,分明是秋綰月失蹤當天身上所穿的衣服,為何秋綰月身上的衣服,會突然出現在一具無頭女屍的身體上了呢?“咦?”本來正準備給屍體重新穿好衣服的許不語,此時卻驚訝地發出一聲驚呼,她突然發現,屍體的心臟,居然會是跳動著的,她不能置信地眨了眨眼,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啊,一個沒有頭的屍體,她的心臟如何還會跳動。“怎麼了?”聽到許不語的聲音,祁言蹊忍不住開口問道,因為不知道是否已經給屍體穿好衣服,所以祁言蹊一時沒有回頭,隻是背著許不語問道。“她……她的心……好像是在跳……”許不語遲疑地說道,蒼白的臉上因為驚訝和激動浮現出兩朵紅暈,伸出右手一根纖細的手指指著屍體左胸部位,那裡的的確確是在微弱地起伏著。祁言蹊募地回頭,他的眼神極好,一眼便看到,泡的發白的屍體,心臟部位果然是在微微起伏,饒是一向冷靜沉著,泰山崩於前都不變色的祁言蹊,臉色也霎時變得驚訝起來。“這是怎麼回事?”許不語抬頭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她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神奇的事情,許不語忍不住試探著將手慢慢地靠近屍體心臟的位置,手下起伏的感覺傳來時,她的心突然也跟著震顫了一下。接著,她的右手手腕發燙了起來,隨著她的手腕變燙,手掌下麵心臟起伏的頻率慢慢變快,許不語驚呼一聲,往後退了兩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然後目光發直地看著不遠處的屍體。在兩人驚訝的目光中,隻見屍體原本光滑的心臟部位,慢慢地凸了起來,接著像是有什麼活物在拚命地往外拱一般,許不語的手腕發燙的厲害,她一把握住右手手腕,心臟"砰砰砰"跳動的厲害,許不語咬著唇,將目光死死地盯住屍體。“咯吱~咯吱~”有活物牙齒撕咬的聲音傳來,屍體心臟部位凸起的越來越厲害,皮膚竟都變成了透明的顏色,最後居然有黑色的頭顱從裡麵鑽了出來,慢慢的,黑色頭顱的身體也鑽了出來,露出了它的全貌,居然是一個有鵪鶉蛋大小的黑色蟲子,周身漆黑,成人手指粗細。太陽光照下,那蟲子身上還帶著屍體心臟的血跡,讓人看了從心底覺得發寒。“啊……屍體……”許不語簡直快要被眼前的一切給驚得說不出話來了,那原本在地上俯趴著的無頭女屍居然劇烈抽搐了一下,然後身體的骨骼發出劈裡啪啦的伸展聲,接著她的四肢和身體都發生了變化,伸長伸展,直到完全變成一具男人的身體。這發生變化的時間很快,快到麵前的許不語和祁言蹊還沒有反映過來,便看到無頭女屍成了無頭男屍。“景風。”祁言蹊最先從驚訝中回過神來,他身為六扇門總首領已經有幾年的時間了,大風大浪的什麼沒有見過,雖然一開始被這件事情給驚住,可是反應過後,卻是從心底裡的詫異和不安。這樣的事情若不是在眼前發生,誰能夠相信,京城之中出現這種壞事,偏偏還和失蹤的秋綰月有關,這讓祁言蹊難免多想了很多。“大哥,這……”聽到聲音跑過來的清秀男子看到地上屍體的變化,也是一臉的驚訝。左景風身為祁林生的養子,和祁言蹊自然是從小一起長大,後來兩人又同在六扇門當值,對彼此的脾氣秉性知道的清楚,所以左景風一看到祁言蹊臉上的表情,便知道這件事情,恐怕不是一件小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