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想幽夢誰邊 和春光暗流轉(1 / 1)

戲子 狄默 1850 字 2天前

齊承灝似乎沒看到杜見遙,漫不經心地玩著火柴。“嚓”,迸發出耀目火光,再看著它慢慢地,一點一點地變得微弱。他俊美的臉隨之淹沒在昏暗之中,隻剩個模糊的輪廓。杜見遙默不作聲走過去,收拾他弄的殘局。焦黑的火柴梗遍地都是,撿也撿不乾淨。“你去哪兒了?”終於,他發話了,聲音低沉且冷,好似被冰水浸過。杜見遙慢慢地火柴梗聚在一起扔到煙灰缸裡,很隨意地回他: “出去吃飯。”“吃飯要這麼久?你到底去哪兒了?”齊承灝沒了耐心,起身走到她麵前。她以為他要對她動手,不由自主地往後退縮,楚楚可憐。莫名的,齊承灝心軟了,淩厲如刀的眼神也漸漸溫柔下來,他抓起杜見遙的手硬是將她拉過來,然後將那枚價值連城的頂花塞到她手裡。“我送你的東西,不許扔。”杜見遙低頭不語,並不喜歡這份禮。齊承灝心裡很明白她的怒是來自哪裡,想來想去,他有些生硬地說:“早上的話你就當我沒說過。”“哪句話?”杜見遙有意刁難,變成法子逼他認錯。齊承灝又板下臉,不情願但還是說了:“每句話。”杜見遙莞爾把珠花收下了,然後小心翼翼地放到百寶箱裡。她坐到妝台前摘下眼鏡,以棉紙浸上花油細細地把眉影、鼻影擦去。“我去見一位老先生,他之前也是梨園行的,可得罪人了被趕出京城,過得很淒涼。”齊承灝走到她身後,雙手捧著她玲瓏精致的臉,深情地望著鏡中人說:“那是他沒靠山,你不一樣,你有我。”“我沒他這麼有骨氣。”“嗬嗬?骨氣……如今這世道容不下骨氣,你不要學他。”說著,齊承灝把她的身子轉過來,以小拇指勺了點胭脂,精心地塗在她的嘴唇上,慢慢地、一點一點的吃了。他又不走了,浪蕩在那張法蘭西的銅床上,昏天黑地的。杜見遙疲於應付他,大多時候她都望著窗外的一彎明月出神,或把他想象成另一個人,把他當作他的延伸。半分迷醉半分醒。迷醉之下,她的血慢慢變熱了,比他更饑渴,可醒過來時,她又希望這是場夢,所有的事從沒發生過。齊承灝側過身,輕柔地把她攏到懷裡,像一個極好的丈夫。杜見遙卻莫名害怕起來,匆匆掙開他的懷抱,起身走到浴間,仔細地衝洗了下。“這月晚了,不想出岔子。”她嘀嘀咕咕的,但還是被他聽見了。齊承灝突然睡不著了,坐起身點了支煙。他從來沒考慮過,她也是會懷孕的。見她走過來,他伸出手猛地將她拉到懷裡,然後輕撫起她的小腹,貼在她耳邊輕聲:“晚了多久?”杜見遙咬了下嘴唇:“約莫兩三天。”她說得勉強,絲毫沒有期盼,相比,齊承灝倒是坐正了,經過一番深思熟慮,極認真地說:“懷了就生下來,這孩子我要。”杜見遙不想要,這點血骨會是她背叛的罪證,永遠都抹不去了。她決定不要這個孩子,抽了空去醫院找金彤,金彤正與一個男青年說話,兩人看來很親密。杜見遙自覺來得不是時候,正想要走,金彤突然叫住她:“見遙,你來了。”杜見遙聞聲回頭,就見金彤像隻歡快的鳥兒雀躍到她跟前,然後親昵地挽住她臂彎與那男青年笑著說:“這就是我和你常提的見遙。”男青年像是大學生,彬彬有禮地朝杜見遙道好,接著就與金彤道彆。人的愛慕掩不住,就算不說也會從眼睛裡漏出來。那個男的喜歡金彤,而她與金彤的關係卻成了一道無形枷鎖。杜見遙覺得挺對不起她的,於是就說:“我倆這輩子是做不成夫妻了,訂了婚倒是誤了你,要不我這裡……”“彆說這種話,當初我不應答,這事不能成。你放心吧,不會誤了我,若我遇到喜歡的人,我一定狠心地把你踹開,到時你可得為我哭。”金彤說得興起時眉飛色舞的,那股子俏勁兒真像肖遙。杜見遙不由笑了,然後湊到她耳邊,半掩著嘴悄悄地問起女兒話:“那男的是誰?做什麼的?”“教書的,是個書呆子,我不喜歡書呆子。”雖是這麼說,但提到“書呆子”她臉紅了。少女懷春,如此嬌俏,杜見遙很羨慕她的青春靚麗,羨慕她能光明正大地去喜歡一個人。金彤脫下護士服換上菱花紋旗袍,大大方方地挽著杜見遙,在眾人羨幕的眼神中離開了醫院。未婚夫偶爾也得有未婚夫的樣子,杜見遙說帶她去吃“凱司令”的白脫蛋糕,她很爽快地答應了。到店裡,杜見遙點了塊白脫奶油蛋糕,一杯茶、一杯咖啡,苦的給自己,清淡的給她。杜見遙往咖啡裡放了塊方糖,一邊攪拌一邊從長衫內袋裡拿出一張折了四折的紙片,悄悄地移到金彤手邊。金彤如被人提筋立馬坐正了,左盼右顧沒有可疑之人連忙把紙片捏到手裡,假借抹口紅時放入提包中。“齊承灝軍械倉庫地址,還有多少彈藥全在裡麵了。在他身邊這麼久,這些資料剛剛弄到手,他疑心太重了。”“辛苦你了,我知道你過得不好,整日提心吊膽的,下回你可得小心。”杜見遙微微一笑,抿了口苦澀咖啡。“沒事,習慣了。上次的情報有用嗎?”金彤點頭:“很有用,這樣大大幫助了我們的作戰計劃,我們一定能勝。我相信總有一天將沒有戰爭、沒有壓迫、人民能當家作主。對了,見遙到時你和我一起走吧。”杜見遙聽後苦笑起來:“我除了唱戲什麼都不會,而且我也沒和你說得那樣偉大,我所做的一切自私點而言全是為了自己。當然我也期盼著能有太平盛世,百姓能免除饑餓,唱戲的不會被人看不起……”“會有這麼一天的,相信我!”金彤抓住她的手信誓旦旦,“我收到消息,北平風雲變幻,接下來這裡也會不安穩,齊承灝定是要下台的,到時你……”“會打仗嗎?當初到這裡,禍及全境,死傷多少百姓。”金彤深歎口氣,無奈地搖頭:“誰也不希望有流血有犧牲,但是那些人賣國!還殺了我們不少人,終有一天他們會得到懲罰的!”說到激動之處,金彤忍不住捶起桌,震得咖啡杯一跳。杜見遙怕她露出馬腳,連忙按住她的手,裝作一對親密愛侶,欺哄道:“好了,彆生氣了,我去買。”看客把頭轉了回去,一切風平浪靜。杜見遙沉默了會兒,慢慢地鬆開金彤的手,然後持起小勺攪著已經半涼的咖啡。叮叮當當一串雜亂的撞杯聲,像極了她的心事。她深吸口氣,很為難,嚅囁半晌,低頭說:“我好像懷上了。”金彤聞後一不當心失手,差點摔壞茶杯。她瞠目結舌,慌亂地抓住杜見遙冰冷的指尖,迫切追問:“真的還是假的?你沒弄錯吧!”杜見遙更加心慌意亂,蹙著眉連連歎氣。“我不知道,晚了七天了,昨天我還和他……”她說不下去了,抿著嘴,眼睛裡漸漸蒙上了層水霧,而後吸吸鼻子,故作鎮定地問:“你有辦法嗎?這個孩子我不想要。”“我……”金彤六神無主,她知道有很多方法,但不管哪一種對杜見遙的傷害都是極大的。杜見遙揚起一抹苦澀笑意,說:“不用擔心我。這麼多年男人都裝下來了,那幾天還裝不得嗎?”她一意孤行,金彤隻好幫她善後。金彤說有一種藥配著土方服就行了,而這藥隻有先施裡有賣。先施百貨算上海灘響當當的一塊牌子,吃喝玩樂應有儘有,洋貨更是齊全,是太太小姐們都愛逛的地方。杜見遙沒想到進先施大門就撞到了齊承灝的妻子,她穿著絳緊旗袍,外圍了圈銀狐毛,眾星拱月般走在中間,看中哪雙鞋就一指,命人馬上包起來。蘭花指蔥蔥,不知怎麼的就指到了杜見遙的身上。齊太太看到她,兩眼放光,連忙走了過來,嬌嗲地說:“杜老板怎麼來了呀?”她全然沒看到金彤,在杜見遙麵前使儘風情。金彤倒是不客氣地往她前麵一站,把杜見遙的胳膊挽得牢牢,理直氣壯地說:“見遙陪我來買東西了。”終於,齊太太把眼轉了過來,很輕蔑地哼笑了聲,說:“原來是金小姐,真不好意思。你個子太矮了,剛才沒瞧見。”金彤聽後生氣了,正想頂撞,杜見遙忙把她拉到身後。“沒想到齊太太也在這兒。”杜見遙彬彬有禮,眼神很溫柔。齊太太覺得自己要被她這雙桃花眼看化了,心裡說不出的滋味,再往邊上瞧,那小矮子實在礙眼得狠。“買什麼東西?”齊太太隻問杜見遙,細長如彎月的眉毛輕挑,似在與她調情。杜見遙不再躲了,如今看來齊太太是把很好用的刀,可以斬斷齊承灝的路。她儒雅揖禮,以動人心魄的雄腔回應:“是來替小彤買雙鞋的,她的鞋不合腳。”齊太太以為她有弦外之音,眼波輕轉,悠悠地飄到金彤的身上。“真巧,我的鞋也不合腳,今天重新買了。既然這麼巧,我就送雙給金小姐。”話落,她指著櫥窗裡的一雙學生鞋,圓頭的,給小兒穿的式樣。“這雙金小姐喜歡嗎?”金彤嘟起嘴,顯然是看不慣這位齊太太。杜見遙順水推舟,謝了齊太太的好意。“我想小彤會喜歡。”話落,她遞上眼色。齊太太很得意,秋波暗送,笑著與杜見遙說:“杜老板不用客氣,有空就來我家坐坐,我一個人悶得很。”杜見遙點頭道好,接著就把齊太太送到門外。齊太太的手有意無意地掃了她的手背,輕輕的,癢癢的。金彤把杜見遙拉了回來,口氣生硬地問:“你要用美男計嗎?不怕穿繃?”“她的父親是軍火商,齊承灝的兵器全是從他那裡所得。據說王先生很寶貝這個女兒,所以……”金彤是個聰明人,這麼一說也就明白了,但是她怕杜見遙引火燒身,十分忐忑。“那你要小心,這些人都不是好東西。”前有狼後有虎,哪條路都不好走。杜見遙莞爾,將愁緒全都忘淡,催促道:“還是快去買藥吧,有些事不想拖。”金彤點點頭,帶她過去了。藥店裡有坐堂中醫,可杜見遙這樣子也實在不適合把脈,於是金彤就買了兩瓶西藥,然後把她拉到無人之處,說:“我認識個中醫,靠得住,讓他幫你把個脈,再定奪吧,這藥……太傷身了,先放我這兒。”其實金彤是後悔了,不想讓她吃這種東西,萬一是沒懷上呢。可杜見遙很著急,忙問:“什麼時候能幫我看?最好是今天。”金彤拗不過,隻好帶她去了。老中醫拈著胡須糾結半天,看看杜見遙欲言又止。“你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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