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父女相見(1 / 1)

“陶陶!”嚴霸一見來人,就激動地站了起來,拐著腿走過來。“爹!”嚴陶陶已經被隼戈放開了領子,也向嚴霸撲過去。父女二人也有一月未見,而且都彼此擔心對方,自然淚眼娑娑,有很多話要講。不過講這些話之前,嚴陶陶顯然不能忽略這屋裡方才和爹坐在一起的那個熟悉的身影。段祁,就是那個之前幫她在劉寰麵前解了圍,卻被她冷嘲熱諷,撂了狠話斷絕往來的段祁。她看著他,他也看著她,嚴陶陶卻不知道說什麼。“寰王府待得久了,這麼快就不認識我了?”段祁自她和隼戈進來,就好好地在那裡坐著,似乎就等著她這會子的愣神。他看著她身上的衣裳,笑了:“劉寰把你保護得那麼好,好到你穿著男人衣裳才能出門嗎?”“你如何敢直呼我們王爺的名諱?”隼戈也一直看著段祁,因為他沒想到段祁會和嚴霸有往來。一個極可能和妄環塚有關係的人,王爺說了,不能不提防。“你怎麼在我爹這兒的?”嚴陶陶問段祁。段祁沒回答,反而看了嚴霸一眼,然後嚴霸又看了在場的隼戈一眼,最後拉上了自家閨女的手,就走進了裡屋:“爹跟你說,爹跟你說……”眼瞅著父女倆進了裡屋,屋門關上之後,隼戈剛想往門邊走,卻被及時站起來的段祁攔住。“你是不是個榆木腦袋,父女敘舊哭哭啼啼不好聽,你也要去湊熱鬨?”隼戈如何能聽得彆人叫自己榆木腦袋?他是萬裡挑一的皇家近衛,哪裡咽得下這口氣。“你再說一遍?”他朝著段祁走近了一步,兩人原本已經離得很近,這回就更近了。“不愧是寰王的跟班,脾氣不小。”段祁卻一下子臉上堆了笑後退了兩步,擺了擺手,“我可不敢再說一遍,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怎麼敢惹你。”隼戈見他表情之下深不見底的樣子,眸色深了下去。其實隼戈就算再容易被激,也不過是容易被嚴陶陶那樣的小女子激。麵對段祁這種和自家王爺一樣深不見底的人的時候,隼戈機靈起來也不是一般人。他原本想趁剛才的機會真的扮成一個心高氣傲的侍衛,試探一下段祁的身手,借此看看他到底是什麼來路和背景。卻不想段祁根本就不上套,而且一眼看穿他的意圖,故意強調自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一個五品神官,平時在宮中毫不起眼,卻敢頂著始皇特例的名號隻身闖進王爺的府邸,又敢在他的麵前直呼王爺的名諱,還和妄環塚的重要人物往來密切,兩次見麵從頭到尾隱藏極深,完全看不出深淺……隼戈突然想起來了王爺那天跟他說的關於段祁的兩句話。一句便是那句:“和妄環塚有關係的人,不能不防。”而另一句則是:“百尺皇廷,萬裡江湖。江湖中若有神鯤之能的人,便是皇權的災難。”皇權是高而陡,江湖是大而遠,兩者角度不同、枝乾旁係不同、繁榮延續手段不同……曆史上鮮有兩者之間的大的爭鋒,也多是皇權有意的拉攏江湖人士。但有朝一日如果江湖非要攪亂皇權之事,皇權未必會贏。段祁有江湖的聯係,卻在皇宮中當官,而且和嚴陶陶父女二人的關係非同一般。所以他的出現才會讓劉寰緊張。就像那天晚上出現在劉寰屋裡的妄環塚殺手褚聽風讓劉寰緊張一樣。突然想到這裡,隼戈心中突生一計,一次試探不成後,便又一次試探。“你這話倒是提醒了我你是個會觀天測卦的神官,”隼戈轉而坐下看著段祁,“正好我們王爺前一段時間認識了個人,那人運勢不好,受了傷。後來王爺再沒見過那個人,卻有些好奇那人後來怎麼樣了,死沒死。你幫我算算?”段祁也在他麵前坐下,一臉聽得很認真的表情:“可知那人名字?”“褚、聽、風。”隼戈一字一句,說完就盯著段祁的表情。褚聽風是妄環塚的人,段祁也和妄環塚有關係,隼戈想著,此番說出褚聽風這個名字,段祁一定會有所反應。誰知段祁一臉淡定,點了點頭:“褚聽風啊,這個名字倒是有點意思,改日我有空的時候,一定替你家王爺算算這人現在怎麼樣了。”外屋隼戈和段祁鬥智鬥勇暗潮湧動,而裡屋的嚴霸和嚴陶陶顯然就和諧多了。父女間噓寒問暖的話說個差不多的時候,嚴陶陶問出了心中最想問嚴霸的那個問題,問這個問題也是她此趟出來的真實目的。“爹,我身上是不是有什麼秘密?”嚴陶陶一臉迫切,“這些日子發生在我身上的事兒,接近我的這些人,是為了什麼,爹你是知道的對不對?你一直有事瞞著我是不是?”她此話一出,嚴霸就神色凝重起來,臉微微瞥向了一旁,沒吭聲。嚴陶陶豈會輕易放棄這個好不容易爭取來的親口問他的機會,語氣加重了些喚他:“爹!”劉寰和段祁都曾在話裡話外暗示嚴陶陶,說她身上的秘密已經開始破口並發酵,吸引著遠不止他們的更多人和勢力。她雖不知道自己到底重要在哪裡,但卻聽得出來他們話裡的一層意思:這些日子的一切,隻是一個開始罷了。如果開始便已經如此難熬了,那她就一定要知道到底根源是什麼。她是誰?她意味著什麼?她將麵對什麼?她又能做什麼?十八年來,嚴陶陶可以說一直是一個沒心沒肺、隨遇而安的人。她沒什麼遠大的誌向,更不要提什麼不屈的風骨,因為她生活得那麼簡單而普通,完全上升不到那個層麵。可是事情突然變得不一樣了。她莫名成了大忠皇帝的眼中釘、莫名成了大忠王爺即將娶進門的側王妃、莫名被人設計暗害……幫她的人都彆有用心,害她的人皆無休無止。她是個普通人,入宮獄那幾天已是此生難忘的經曆。而且她更害怕,有一天遭殃的變得不隻自己,還會有爹。她不想這麼被動:永遠等著彆人算計,永遠等著彆人來救。“爹,”嚴陶陶蹲下來,攥著嚴霸的手,“你告訴我吧。我知道你之前不告訴我一定是為了保護我,可是我如今已經大了,我該自己做主、自己保護自己和你了。”嚴霸從未聽過嚴陶陶說這種話,他一直當她是最開始那個三歲的、要靠他守護的孩子。原來,不知不覺,他當年拚命帶走的那個小小的公主殿下,也已經長成眼前這個眼睛裡有著隱忍的女子。“我……”嚴霸眼睛濕潤了起來,欲言又止,“我不知道從何跟你說起。”從何說起呢?是從染血的龍榻和露出獠牙的皇後說起,還是從可憐且年幼的太子和公主說起呢……嚴陶陶從屋裡出來的時候,段祁已經不在了,獨留隼戈一個。他看到她臉色有些蒼白,仿佛剛剛經曆了什麼大事情,便問她怎麼了。嚴陶陶有些木木地看了他一眼,搖著頭道:“我沒事,咱們,咱們回去吧……”嚴霸高大的身軀立在嚴陶陶身後,眼裡還是濕濕的。隼戈見問不出什麼東西,便作罷。二人如進來時一般繞過人多的地方、專挑沒人的地方走,還挑了一個比較偏的宮門準備出去。快到宮門口的時候,就見不遠處的小道上有幾個小太監抬著一個蓋著白布的像人一樣的東西小跑著也往門這裡跑。邊跑為首的那個小太監便催促:“快點快點,快把這晦氣的東西扔出去……”待他們走近,同樣在宮門口停下後,嚴陶陶看清了他們抬著的似乎真的是個死人,而且那蓋人的白布上斑斑駁駁的全是血跡,還有一股說不上來的味道讓人胃裡一陣難受。見她皺眉,隼戈有意識地把她往旁邊拉了拉,卻不想她用力撥開他的手,反而往上湊了湊。因為嚴陶陶聽見為首的那個太監說這人是最近宮裡處死的女官。本來宮裡死了都應該在宮裡燒了的,可因為這月是太後的壽月,太後覺得宮裡死了人不吉利,便下令一律從偏門扔出去埋了。直覺告訴她,這個被處死的女官,很可能是因為一件和她有關的事情。“這是哪兒要抬出去的?她犯了什麼錯被處死的?”嚴陶陶走上前問那個太監。突然冒出這麼個比自己嗓子還細的女人一樣的男人出來問這種問題,那太監一臉陰陽怪氣地回答:“喲,這可是殺害朝廷一品禮官安堯大人的賤人,你瞎關心什麼?”殺害安堯的賤人。嚴陶陶腦海裡全是這幾個字,她僵在原地,臉色一下子白了下去。那太監看她臉色驟變,本身又覺得她來路不明,臉上便有了疑色,死死盯著她問:“你是哪裡來的?”嚴陶陶不吭聲,就死死盯著白布,仿佛她人站在這裡,魂兒卻已經飛走了。幾個太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交會間似乎達成了某種一致,並且已經有向嚴陶陶靠近的趨勢。隼戈見事情苗頭不對,一把拉過嚴陶陶,將她擋在自己身後,邊退後了兩大步邊開口道:“各位公公見諒,他一個宮外的裁縫,頭一回進宮,膽子小……”“咱這兒宮裡何時會有宮外的裁縫?你又是誰?”那太監也精得很,不依不饒。“他給王爺準備下月太後壽宴上穿的大新衣。今日衣裳便要開始縫製,卻發現尺寸似乎有地方量錯了。製衣時間緊張,我便帶他趕過來找王爺重新量。”隼戈麵色淡定,又掏出了自己那塊金絲勾邊的腰牌,這次直直懟在這太監的臉前麵。一聽是寰王的人,幾個太監立馬換了一副臉色,將屍體抬得遠遠地。“不知是寰王的人,衝撞了您!哎喲咱幾個這身晦氣,得趕緊走了,免得這晦氣染上您,回頭再帶給了王爺,害了王爺安康……”幾人麵麵相覷,快速離開。眼瞅著幾個人走了,隼戈才鬆開了身後嚴陶陶的手。他抓著她的時候,她的手是攥著拳頭的;此時他放開了她,她卻還在那裡死死攥著。都不用看隼戈便知道,她這個力道肯定指甲早就陷進了肉裡。“手不疼嗎?”他問她。嚴陶陶一直呆呆的,被他一問才遲緩地鬆開了手,低頭看了看被自己掐紅的手心,然後抬頭看他的時候,眼裡有淚光。隼戈明明知道她為什麼從聽到那具屍體是殺害安堯而死就反應巨大,可他裝著不懂。“你看,我就說你疼吧,都疼哭了。”他把她的手抓過來,然後從腰間拿下來自己一直隨身帶著的一把古鐵輕匕首,放到她的手心裡,然後又合上了她的手,“古鐵性涼,你攥著它,就不疼了。”“她是因為我死的。”嚴陶陶良久終於吐出來一句話,並且重複了兩遍,“隼戈,那個無辜的女子是因為我而死的。”本來,被劉珣選來背下殺害安堯罪行的人,是她嚴陶陶。本來該為這樁宮廷秘事而死的人,是她啊。可因為她被劉寰彆有用心地救下了,才會有這一個一定會死的無辜女子。“你看見剛才白布外那雙腳了嗎?”嚴陶陶眼裡的淚大顆大顆落下來,“小小的。從身量看也該還是個十二三歲的少女,一個年紀輕輕的生命,就這麼沒了……”是什麼樣的皇帝,才會拿一個剛剛綻放不久如花朵一樣鮮活的生命,去完成一個謊言?且隻是為了維持和鄰國之間僅存於表麵的虛假和平?更何況最開始站在劉珣身後出這個主意的,是劉寰。從皇宮出來後,嚴陶陶就沒再說過話了。而且因為剛剛哭過的原因,她的眼睛始終紅紅的。她就一聲不吭地跟在隼戈身邊,手裡攥著他剛才給她的那把匕首。眼看還有幾條街就要回到寰王府的時候,萬萬沒想到,在路過一條比較偏僻的小巷時,從前方不遠處的岔口衝出來了幾個健步輕巧的蒙麵人,個個手持刀劍。來人殺氣衝衝,隼戈立時渾身汗毛豎起,將嚴陶陶護在身後後,拔出了自己的劍準備迎接一場惡戰。“一會兒打起來,你要一直躲在我身後。”他回頭衝她低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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