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打賭進宮(1 / 1)

第二日,大忠神坊。空中一聲長哨,段祁看了看周圍搖頭晃腦的老頭子們,然後默默走出了屋。“什麼事?”走至和塚裡的人交接的宮牆暗處,段祁背手而立。“寰王府裡,昨夜出了事。應該是景家的人開始動手腳了,嚴姑娘昨夜落了水,被劉寰救上來後就又病倒了……”“落水?”段祁立馬皺起了眉,“劉寰救的?”那人點點頭,道:“沒錯,劉寰立時親自下水救的……之後隼戈就出府叫了大夫。”“看來景家還真的是沒有讓我失望。你們先不要妄動,就還像這樣盯著寰王府就好。如果她再遇到危險……”段祁頓了頓,“就暗中保護她。”“還有一件事,之前塚主讓塚裡重新查嚴霸的身份,塚裡這次動用了一直安插在虛循山那邊的自己人,挖出來了一件與之有關的事情。虛循山之前與劉珣的那筆生意,我們之前查不到那條被賣的消息的內容,是因為送那條消息的人不是虛循山的人,而是秦驂的暗使,送完就被秦驂殺了。那人大概知道自己事後會被殺,死前為了給妻女大撈一筆,將那條消息還悄悄賣給了自己找的另一個賣家……”秦驂,虛循山掌門人。“一條消息有了兩個買主,虛循山的人真是越來越不講江湖道義……還賣給了誰?”段祁冷笑一聲,問道。“那人是塚主的朋友,央順太子燕容。”聽到這個名字,段祁神色一凜,問道:“是不是順著燕容這條線,查到了那條消息的內容?”“沒錯。劉珣托虛循山查的是寧國公主寧暄的下落,燕容買的也是這個消息。我們在燕容處查出虛循山送出的消息是:大忠皇宮禦膳宮,嚴霸之女。塚裡知曉這件事後,順著這個方向去查了嚴霸的身份,發現他的確曾經是寧國先帝寧文淵的死侍,十五年前隨著寧暄公主的假死他就消失在這個世上……”果然,段祁因為那首歌謠對嚴陶陶身份的猜測,從一開始就是對的。她果然就是掌握著醒世藏最終秘密的寧國公主寧暄。段祁沉吟片刻,思索開口:“劉珣若是收到了這條消息,怎麼會將擁有重要身份的嚴陶陶置於死地?除非……”除非……他因為某些原因並沒有收到來自虛循山的消息。那個屬下沒有說話,段祁自己想明白了這件事情,喃喃道:“原來如此。可你既然說虛循山的確送出了消息,那肯定就是中途被人截了下來。”會是誰呢?有什麼人在最近一段時間裡,帶著比較明顯的目的接近了嚴陶陶呢?段祁微微眯起了眼,腦海裡漸漸浮上一張英俊的臉……劉寰。劉寰和寧國的廂菡太後、江湖組織利果寺非比尋常的關係,段祁早先便是知道的。如此大的秘密,一旦劉寰知道,那就意味著寧國遲早也會知道。將目光放在嚴陶陶身上的,很快將不止大忠、央順、寧國的皇家,還有妄環塚、虛循山、利果寺這樣的江湖組織……嚴陶陶的性命,在越來越珍貴的同時,她的處境也變得越來越危險。段祁回想起嚴霸之前找他那次表露出的擔心,漸漸明白嚴陶陶背負的是一個多麼不得了的事情,比他一直以來想象的,都要複雜得多。“寰王府,保不住她。”如此想著,他摘下腰間那塊深色的玉玨,遞給了眼前的屬下,“必要的時候,就把潛在帝都的所有妄環塚的勢力利用起來。”大忠皇宮近日上上下下都忙了起來,都在準備一個月後太後的壽宴。到那時,不僅文武百官都會參加壽宴並送上壽禮,還會有遠從央順和寧國而來的使臣趕來祝壽。央順的使臣未定,大忠還不知道會是誰帶著央順的壽禮而來。不過寧國那邊已經傳來消息,說寧國路遠,禮官月前就已經帶著壽禮隊伍上了路。遠方有客來,當是喜事,可是無數一夜間成王敗寇的故事,也就發生在這種時候。“越是這種時候,越要一邊禮貌展顏開門迎客,一邊袖中藏刀暗中提防。”這是劉珣跟守城將領們下達的口諭。帝都的守城軍增加了一倍,是個人都能感覺到太後這場壽宴背後的波瀾正起的時候,城內沒出事,不想宮內先出了事。這天傍晚,太後身邊的大太監將禦膳宮的大主管叫了去,要與之商議敲定壽宴上的菜品。誰知那天禦膳宮的大主管許是辛苦了一天之後乏極了,竟在去往太後宮裡的路上失足落水,給溺死在了湖裡。隼戈跟劉寰說這件事情的時候,忍不住感歎:“王爺,你說宮裡是不是近日又在醞釀著什麼陰謀?”“沒準兒又是宮裡的哪樁私仇惹人鬨事。”劉寰沒當這是什麼大事,瞥了他一眼,道,“是不是這段時間讓你太輕鬆了,現在竟連這種事情都講給本王聽?而且本王在宮中已經知道的事,你一個已經不跟著我進宮的人瞎摻和什麼?”隼戈有自己的小心思。他其實並不願意在府裡守著嚴陶陶,他願意跟著自家王爺,因為他覺得隻有他自己保護王爺,他這心中才踏實。“不是啊王爺,這事兒是聽著不像是什麼大事沒錯,可我聽說了一個細節,說那人溺水的時候,提著的燈籠也跟著掉進了湖裡,這難道不是奇怪的地方嗎?”“哪裡奇怪?”劉寰合上手裡的書,在掌心握成一圈,有些失去耐心。“初聽這件事,似乎人落水了,手裡的燈籠也跟著掉下水沒什麼奇怪。可是仔細想一想,一個人腳底一滑,就會立馬反應過來自己失足了即將落水,那麼下意識的舉動就應該像我們摔跤時一樣:想用雙手抓住可以讓我們借力,以阻止身體倒下去的東西……所以人會下意識扔掉手裡的東西,而去抓岸上的草一類的東西。也就是說,人落水,手裡的燈籠應該在人意識到自己即將落水的一刹那就被扔在地上才對,怎麼會跟人一樣泡在水裡?”隼戈說得認真,又似乎有些道理。可是劉寰就是覺得他是為了找些宮裡不安生的理由跟在他身邊,於是又打開書看起來,沒給什麼反應。“王爺?”隼戈納悶兒王爺怎麼不理他。“歪理。”劉寰捧著書背過身,留給他一個背影。禦膳宮大主管的死,此時並沒有引起劉寰的注意。等他真正意識到這件事情可能真的如隼戈所說沒有表麵那麼簡單,是因為禦膳宮的新任大主管,成了之前禦膳宮的大禦廚,嚴霸。宮裡的人,都覺得嚴霸父女兩人近日行了大運,女兒人已經進了寰王府,即將成為寰王的側王妃;當爹的又官運臨頭,從禦廚一下子變成了禦膳宮大主管。和旁人豔羨的目光和彆有目的的巴結截然相反的,是當事人嚴霸心中的不安。不過嚴陶陶卻沒想很多,她一從隼戈處聽得了爹升官的消息,內心便很欣喜。因為嚴霸瘸著一條腿的緣故,她很早就不想他再在大廚房裡做些消耗身體的活兒,如今爹升了官,成了主管,自然也就不需要日日耗在煙火氣的大廚房裡。劉寰把她整日關在王府的這個院子裡,不準任何人見她,他自己也不來見她。他性格深沉難猜,嚴陶陶早已知曉,也沒想過改變什麼。隻是這次不同,嚴霸喜升官,她想出去給他慶祝。某日外麵難得陽光甚好,嚴陶陶坐在院子裡曬太陽,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了隼戈。“你真的想出去?”隼戈聽完,有些為難的看著她,“姑娘你應當知曉你的處境是很危險的,王爺留我在這裡陪著你,就是為了保護你的安全……”“王爺既然那麼信任你能保護我的安全,那你跟著我回家不就行了嗎?”嚴陶陶給他調整著思路,“你武功高強,應當對自己有信心才是。而且我就出去半天,沒必要讓王爺知道。我們悄悄去,悄悄回……”“不行。”隼戈搖頭。於是嚴陶陶企圖說服隼戈帶她出去的計劃,就這麼以失敗告終。是以,她瞪著隼戈看了一會兒,然後伸出手拿起桌上盤子裡的一個棗子,就往他身上扔。“起開,起開,擋著本姑娘曬太陽了……”她一瞬變臉,滿是嫌棄。隼戈自小就跟著劉寰,見過的女人都是景蘭兒那種的千金閨秀,哪裡見過這樣不講理的女子,便站著不動:“我離姑娘那麼遠,哪裡擋得著你的太陽?”“我說擋著就是擋著了……”嚴陶陶又拿起個棗子扔過去,瞅準了他的肩膀,就準準地扔了過去,眼看著隼戈吃痛皺眉。出了氣,正暗自感歎自己自小跟嚴霸學的扔石子的本事還在的時候,嚴陶陶突然靈光一閃,衝被她用棗子砸了兩次正青著臉的隼戈勾了勾手指。“你過來。”她又揚起嘴角,仿佛剛才扔棗的不是她。“姑娘又要乾嗎?”隼戈遲遲不動,一臉提防。“我跟你打個賭,如果我贏了,你就帶我出去看我爹;如果我輸了,我就聽你的話乖乖跟你在這裡待著。”嚴陶陶看他遲疑,故意激他,“怎麼,堂堂寰王的近身侍衛,不敢跟我一個女子打賭?”隼戈一下子挺起胸,道:“如何不敢?你說,我們賭什麼?”正中下懷,嚴陶陶站起來,在院子裡彎腰轉了一圈,不一會兒就撿了一捧石子。她把撿的那些石子都放到桌子上,然後又從盤子裡抓了一把棗子,將那些棗子放在了院中那角的另一張石桌上,依次等距排好。“我們就比,誰用這些石子,打中的棗子多。”她看著隼戈,狡黠一笑。隼戈作為萬裡挑一的從幼童訓練而來的皇家近衛,張弓射箭這些自然不在話下。可是和嚴陶陶比起投擲石子來,張弓射箭的準頭卻隻移過來五分。投擲細物的本事本就多是使用暗器的江湖人士所需要的,大忠的皇家近衛多以之為不齒而不練。於是真的和嚴陶陶一場比下來,隼戈的臉便比方才還青了幾分。“嘖,”嚴陶陶拍拍雙手,嗟了一聲,“原來你是願意跟我出去的,要不然怎麼會讓著我,故意讓我贏?”隼戈臉上的表情緩和了些,咽了口唾沫,看她:“好了,願賭服輸,我帶你出去。不過姑娘你可一定要聽我的話,不要給我和你惹上麻煩,要不然出了事王爺會要我的腦袋的。”嚴陶陶達到目的,早已笑彎了眼,小雞啄米一般點頭,道:“知曉,知曉。”隼戈當天下午帶著嚴陶陶從後門偷偷離開的寰王府,想著傍晚在劉寰回府前再將她帶回來。二人以為自己躲過了王府的重重守衛,未被任何一個人發現,可實際上從他們出現在寰王府後門口的那一刻,就已經被數路人馬死死盯上。嚴陶陶說她原本一直想著,等到她從新禦廚變成掌灶大廚的那天,就把自己藏在床底下的那根硬棗木雕蛇頭的拐杖拿出來送給爹,可是如今眼看著她是再也回不去那幾尺灶台了,就想趁著爹這次升官,拿出來送給他。“可皇宮你都進不去,你想如何見嚴大人?”隼戈問她。“我自己是進不去沒錯,但是有你在,你一定有辦法帶我進去的。”嚴陶陶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讓他有拒絕的餘地,“願賭服輸。”隼戈十分想立時把她敲暈扛回去。於是,當二人再次從成衣鋪裡出來的時候,嚴陶陶已經從一個女子變成了一個清秀的男子。她拎著衣角在隼戈麵前轉啊轉,十分滿意自己現在的樣子:“怎麼樣,本姑娘打扮成男人是不是也屬於好看的那一種?”隼戈一把拎住她的衣服領子,不讓她再轉,然後有些輕蔑地在她頭頂劃了劃,明示她的身高劣勢。“好看有什麼用,男子應當高高大大,頂天立地,”他挺了挺胸脯,居高臨下的看她,“喏,像我一樣。”嚴陶陶撇撇嘴。隼戈是皇家近衛,有著自己的出入宮腰牌,不過平日沒什麼機會用,因為他都是跟著劉寰進宮,用不上。今日終於掏出來那塊金絲勾邊的腰牌,讓它見了見光。“寰王的近衛?那他是誰?”拿過腰牌的宮門金甲軍看著嚴陶陶問。“他是裁縫,給王爺準備下月太後壽宴上穿的大新衣的。今日便要開始縫製,卻發現尺寸似乎有地方量錯了。製衣時間緊張,我便帶他趕過來找王爺重新量。”隼戈麵色淡定。那守衛上上下下打量了嚴陶陶幾眼,然後將腰牌還給隼戈,放兩人進了宮。二人走遠幾步後,嚴陶陶用胳膊肘頂了一下身旁的隼戈:“想不到你看著老實,撒起謊來卻就跟真的一樣。”隼戈白她一眼:“欺瞞身份入宮,如果被發現了就是死罪。”“好啦好啦,知道啦,你是萬般無奈被我拉過來的,行了吧?”嚴陶陶擺擺手,大步往前走,“都進來了,走,帶你去見識一下禦膳宮。”二人避過路上的所有人,從禦膳宮的後門進去裡麵,又抄著近路走到了嚴陶陶在這裡的房間。一進屋,她就跪在床前,在床底下摸了半天,終於摸到了她藏著的那根硬棗木雕蛇頭的拐杖。拿到了東西,正要出屋,就聽見隔壁房間有開門的聲音,似乎有人回來了。而隔壁的房間,住的就是嚴霸。嚴陶陶欣喜地看著隼戈:“是我爹回來了!正好我去見他。父女相聚哭哭啼啼的場麵你一定不想見到,你就在這裡等著我吧。”她說著抱著拐杖就要拉開門,卻不想又被隼戈抓住了衣服領子。她回過頭,他便一字一句的跟她說:“不行,我要一直盯著你。嚴大人也不是沒有見過我,無所謂的。”說著,他就一手拎著她,一手推開了門,兩人就以這種形象來到了隔壁房間的門口,推門而入。屋內的人就看著隼戈拎著嚴陶陶,嚴陶陶拎著一根……拐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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