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夫妻嫌隙(1 / 1)

兩天後,段祁在神坊坐著的時候,身邊一群老頭子轉來轉去誦著星文,他就在中間發呆。也不知道嚴陶陶在寰王府怎麼樣了,他上次那樣幫了她,她卻說那些沒良心的話趕他走。但是他卻怪不起來她,反而腦海裡都是倆人一起發現安堯屍體的那天,她的那句“我相信你”。這句話就像一個魔咒一直縈繞在他腦海裡,反而更加提醒著他自己是抱著目的接近她的,讓他心裡分裂成兩個段祁,一個是個小人,叉著腰說:“我接近她就是有目的的,怎樣?!”而另一個則正義淩然一些,指著小人的鼻子說:“她那麼信任你,生死關頭都沒有出賣你,你的良心不會痛嗎?!”腦袋快要炸了。“……我有病。”段祁用折扇敲著頭,自言自語,語氣肯定。一個神官過來拍了他的肩膀,手指了指門口,道:“外麵有個人找你。”他順著那人指的方向看去,一眼就看見嚴霸站在門口。“伯父,你怎麼來了?”尋了神坊沒人的一間屋子坐下,段祁問嚴霸。“陶陶被下獄,又被寰王救走的事兒,你可知道?”嚴霸問他。段祁點了點頭,實話實說:“我知道。”“我把她許給了你,現在她卻隻有嫁給寰王這麼一條活路,你不來找我,還等著我來找你?”嚴霸瞪著他。“伯父。”段祁看著他,也有些無奈,“我隻是這神坊一個五品的神官,而那劉寰卻是連皇上都忌憚幾分的王爺,陶陶嫁給誰更好,我以為您明白。”言下之意就是,他一個小人物,扭轉不了這個局麵。“更何況,陶陶她……”段祁頓了頓,“心中愛慕的本就是寰王,您若是疼女兒,也該從心裡真的接受這樁婚事。”不知為何,原本這說出口的話都是為了敷衍嚴霸,段祁卻總覺得心中真的有一股酸酸的感覺。“正是因為劉寰太富貴,我才不想女兒真的嫁過去,”嚴霸皺眉,語氣沉了下來,“劉寰那樣的人,可能有一天能背得起江山,卻一定會負了身邊人。”他看向段祁,十分認真地接著說:“上次陶陶在,我多少有些遮掩。但我今日就是來告訴你,我看得出劉寰心中有乾坤,就看得出你也不是個一般人。你也不必與我解釋,你的身份我不在意,但我希望的是我上次沒有看錯。”上次那個早晨在嚴陶陶的房間時,嚴霸曾跟段祁說過這麼一句話“我看著你雖然其貌不揚,長得普通,但是身形板正,高高大大,看著是個能保護好妻子的頂天立地的男人”。他那次便看出段祁不是個五品神官那麼簡單,更不要說他後來還當著他的麵用武功點了嚴陶陶的穴不讓她說話。可是嚴霸就是欣賞他身上的那股藏不住的江湖氣,如他高高大大的身形一般頂天立地的江湖氣。這種氣場,才能保護人。劉寰身上也有氣場,可那種太盛太戾的俯瞰江山的帝王氣,反而會傷了身邊的人。因為任何人到手的江山,都隻會是血的顏色。嚴霸始終想,嚴陶陶的身份總有一天會被人們知道,而到了那個時候,他老了,已經不能再派上多大的用處,而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她及時地推向彆人。這個“彆人”不應當和“深宮”“皇家”扯上關係,而應當是自有一片天地,能帶著她遠離一切的一個人。從嚴陶陶莫名跟劉珣、劉寰扯上關係開始,嚴霸便有一種危機越來越近的感覺。而見到段祁,他仿佛看見了他想找的那個“彆人”。嚴霸的話,讓段祁有些吃驚。雖然他始終覺得嚴霸不隻是個廚子這麼簡單,但沒想到他這麼直接。帶著見嚴陶陶第一麵時就產生的對她身份的猜疑,段祁也很直接地問了嚴霸:“所以伯父……你是不是要告訴我,嚴陶陶身上到底有什麼秘密?”“你答應我不讓她最後真的嫁給劉寰,以後也不會讓她再受到與這次一樣的迫害,我就告訴你。”嚴霸也開出條件。段祁卻笑了:“任誰想嫁給劉寰,都要先看看現在大忠朝廷一手遮天的景家同不同意。據我所知,劉寰的正室景蘭兒,可不是一盞省油的燈。不如伯父先不要在這兒跟我打啞謎談條件,先看看好戲再說。”他這倒也是實話,雖說嚴陶陶和劉寰是得了劉珣親口允許的婚事,可是景家絕對可以讓這個婚事不成。所以段祁那時才敢把“娶嚴陶陶”這個主意塞給劉寰。想到這裡,段祁自己都一驚,原來他竟是十分在意嚴陶陶嫁不嫁給劉寰這件事情的嗎?嚴霸沒再跟他說什麼,起身走了。他的腿有一條是瘸的,一拐一拐地走出屋,身影顯得有些落寞,看得他身後的段祁竟有些不忍。他知道他剛才拒絕了一個父親的托付,現在他有些愧疚。“段祁。”嚴霸在門口停下來,轉過了身,看著段祁,有些語重心長,又好似有一些請求的意味,“雖然你今日假裝聽不懂我的話,但如果真到我離開了陶陶的那天,我希望我今日沒有看錯你。”他說完就走了,段祁看著他的身影出了自己的視線,蹙起了眉。他是懷疑嚴陶陶的身份的,甚至從一開始就想著從她那個非比尋常的身份中獲得些什麼,所以他才會接近她,去了解她。可是日子長了,似乎被套進去的並不是嚴陶陶,而是他自己了。他在一群冷麵殺手中長大,又有一個紅塵出身、深諳世事的乳娘。這個成長的環境決定了他時常戴著“麵具”示人,將自己的心思都隱藏在微笑之下,不管是殺意還是柔情。獨自坐了一會兒,段祁走出了屋,小指含口一聲長哨,不一會兒就從神坊的暗處出來了一個黑衣黑褲黑鞋的人,仿若從神坊的玄黑色牆裡走出來的一般,衝他彎腰。“塚主有何吩咐?”那人問他。“之前你們查過嚴霸的身份,似乎沒有什麼特彆,吩咐下去再查一次,並且動用一下虛循山那邊我們安插的人。”嚴霸和嚴陶陶的身份,不能再這麼猜測與模糊下去了,他褚聽風一定要趕在外麵那些虎視眈眈的人之前,確定下來這對父女的價值。自醒來的第一日劉寰和段祁都來過後,嚴陶陶再沒見過他們二人。隼戈說大夫還不讓她出屋,怕她吹了風又發熱,於是嚴陶陶便整日悶在屋裡。她不出去,不代表不知道外麵的事情,隼戈有時候就會跟她講。“聽說昨天景林海第二次單獨去見了皇上,還是說不許王爺娶一個沒地位的女子進家門的事情。皇上上次沒理他,這次生了氣,摔了手裡的筆……”他今日說。景林海,當今皇後景玉和寰王妃景蘭兒的父親,當朝宰相。嚴陶陶一點都不驚訝,翻了一頁手裡的書,道:“我若是宰相大人,我也不願意讓我女兒和一個粗鄙出身的女人共侍一夫。”“姑娘,你……怎麼能這麼說話?王爺在外麵爭取你們的婚事,你也應該在這裡默默支持他才對……”隼戈為自家王爺打抱不平,卻發現不小心說漏了嘴,忙暗道壞事。“你說……王爺爭取和我的婚事?”嚴陶陶啪地合上書,抓住重要的信息。隼戈索性把劉寰的囑咐選擇性遺忘,一股腦都講給她:“那景宰相最先找上的可是王爺,逼著王爺要顧及景家的顏麵堅決不能把你娶進門,王爺都冷著臉沒理會,堅持一定要娶你。還說什麼,說什麼與姑娘一見鐘情……後來宰相才去找的給這樁婚事開金口的皇上……”一見鐘情?是指她抱著大白鵝在神坊撞見他的那回嗎?劉寰這個人,到底哪麵才是真的?“王爺原本不讓我告訴你外頭這些事的……”隼戈正說著,就見外麵進來兩個人,一前一後,正是寰王妃景蘭兒和她的貼身婢女青翠。“屬下參見王妃!不過王爺有令……”隼戈向景蘭兒行禮。“說不允許外人進來這個屋子是嗎?”景蘭兒打斷他的話,笑著問他,“我也算王爺的外人嗎?”“這……”“嚴姑娘在王府養傷,我作為這裡的女主人,不該來看望一下嗎?要不你現在把我攆出去,看看王爺回來了是罰你還是罰我?”景蘭兒扶著青翠的手坐下。隼戈張著口不知道說什麼,一個大高個子立在那裡被景蘭兒劈頭蓋臉壓下來這麼幾句,一旁的嚴陶陶都有些心疼他。“隼戈你下去吧,王妃好意來看我,沒事的……”她好心說著。隼戈聞言瞅了她兩眼,走了。青翠給二人倒了茶,景蘭兒翹著蘭花指端起茶杯掩著口輕嘬一口,端著寰王妃的架子開了口:“嚴姑娘使喚王爺手下人的架勢,倒比我更像是這裡的女主人了。”嚴陶陶本來也端了杯正想喝茶,此話一出立馬放下杯子,回應道:“王妃說笑……”“說什麼笑!一個迷人眼的粗鄙女人,妄想攀上我家王爺,簡直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你癡心妄想!還想和我們王妃共侍一夫……”一旁的青翠自進門就瞪著嚴陶陶,此時搶了話,言語間為她的主子打抱不平。“青翠,不得無禮。”景蘭兒在她把難聽的話基本講完的時候皺著秀眉輕聲喝止了她。“平日裡被我慣壞了的丫頭,嚴姑娘你不要介意。”她看了一眼嚴陶陶。這主仆二人罵也罵了,演也演了,嚴陶陶心中清楚得很,回答道:“不介意。”段祁說得一點都不錯,她嚴陶陶就算是得了劉珣的金口一開,亦鐵了心要嫁,嫁給劉寰也根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你不介意就好,等日後你過了門,成了王爺的側王妃,我們就是姐妹了,不要因此生了嫌隙才好……”景蘭兒甚至拉住了嚴陶陶的手,“家父在皇上麵前鬨,也是愛女心切和顧及景家的麵子。我勸阻過他的,可他不聽,你不要因此不肯與我親近……”景蘭兒還說,劉寰看上誰,她都支持。嚴陶陶實在不知說什麼,隻能賠著笑任她噓寒問暖,拉著手。二人敘了一會子話,景蘭兒看了看外麵,感覺時候不早了,便道:“與妹妹聊得來就不免聊得久了些,眼看著王爺要回來了,我得吩咐下人們準備晚膳去了。”景蘭兒走的時候,看見了一直在外廳候著、聽著屋內動靜的隼戈,朱唇輕啟:“怎麼,怕本王妃欺負王爺的人嗎?一會兒王爺回來了,你不用著急說今天我來過的事情,我自己會跟他說的……”“屬下不敢。”隼戈低頭。景蘭兒帶著青翠走了後,隼戈就進了屋,四下看了看後問嚴陶陶:“景王妃可有留下什麼吃的喝的東西?”“沒有。”嚴陶陶搖頭,“她問了我許多身體情況的問題,很是親切,還好心地帶來了專請景家的名醫給我開的除去疤痕的方子,說是女子身上的疤都可以用此方恢複平滑雪肌……”隼戈聞言向她伸出了手:“拿來,方子。”將袖中的方子拿出來給了他,嚴陶陶不免問了一句:“王爺叫你這麼提防王妃給的東西嗎?夫妻之間這樣提防,豈不是很傷感情?”她記得在禦花園的那次,劉寰和景蘭兒看起來是十分恩愛和諧的,難道是因為那次有皇後景玉在場?隼戈已經將手中的方子看了兩遍,並未看出什麼端倪,但還是將那張紙揣了起來,回答她:“方子我暫時沒看出問題,不過留著再問問大夫總是保險的。姑娘,王妃能嫁給王爺,是因為她的嫁妝是半個景家,你不懂的。”加上劉寰自己和段祁,這已經是第三個人跟嚴陶陶說,她不懂劉寰這個人了。“不懂未必不是好事。”她沉吟了一會兒露出笑容,衝隼戈說。晚上劉寰回了府上,與景蘭兒一起用晚膳時,她果然如白日與隼戈說得一樣,自己道出了去過嚴陶陶那裡的事情。“我今日去看了王爺屋裡的嚴姑娘,她身子看起來是好多了。”景蘭兒用手帕擦著嘴,溫柔地說,“我還給了她一張托景家的名醫開的調理身體的方子,王爺看著也吃好了,不如正好看一看吧,我記得王爺是懂一些藥理的。”她纖手一抬,一旁站著的青翠就向劉寰遞過來一張方子。劉寰沒什麼表情地接過,粗略看了一遍後,微皺起了眉,看向了自己的景王妃:“你真的給了她這張方子?這方子初看的確沒什麼,裡麵卻實際有幾味鮮為人知的相衝的藥,一起煎服會使人一段時間內慢慢內裡枯竭,睡夢而死……”“王爺覺得呢?我會乾這樣的事情嗎?”景蘭兒保持著一個笑容望著自己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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