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我殺的。”阮修文似乎怕冉飛沒聽清楚,緊接著又重複了一遍。說完,她用右手輕輕撫弄著左手無名指上長長的指甲,溫婉的像鄰家的閨中小姐。“為什麼?”冉飛眉頭微皺。“背叛。”阮修文終於抬頭看著冉飛,她的兩隻眼睛如同兩顆黑葡萄,邪媚而深邃,讓人看不出深淺。她抿著嘴:“她選擇背叛,而我選擇了重生。”冉飛被她說得雲裡霧裡,蹙眉道:“什麼背叛?什麼重生?”“她的背叛,她和我的重生。”說這話時,阮修文的眉間突然多了一股神采,她眼角上翹,語言上有些興奮:“因為,隻有死亡才能造就完整的重生。”冉飛依然聽得一頭霧水,他從兜裡拿出煙盒,抽出一隻點燃:“她為什麼背叛?”阮修文的神色瞬間黯淡下來,她低著頭,無名指的指甲被她掰彎已經嵌入肉裡,隻見淡淡的血絲沁出。她卻絲毫不在意,語氣依然平淡:“她有罪,隻有死亡才能幫她洗清罪惡,一切喜新厭舊的、不辭而彆的不都應該遭到審判嗎?主不會原諒她,當然,我也不會。”她抬起頭,冉飛終於從她的眼中看見一絲難過,僅僅是那麼一瞬,隨著她的話語傾刻間又消失得無影無蹤。她說:“她居然想重新回去過那種肮臟的生活,想再次嫁給那個臭男人!她忘了,他曾經給過她的傷害,她也忘了幾年前是我救的她,是我不離不棄的將她從深淵中撈出來,然後主賜予她新的生命、新的靈魂。而她,竟然全都忘了。”“你所說的那個男人是誰?”冉飛又問。“他的前夫,曾經一紙休書將她推到了刀口上,那個無情無義的東西,如今卻想從我身邊叫她回去,回不去了懂嗎?”阮修文搖搖頭,繼續說道:“這幾年我們相濡以沫,我已經將她視為我的母親、我的姐妹、我的愛人,我們是主賜給對方最好的禮物,所以,她不應該背叛我。”冉飛聽完,一塊石頭堵在心頭,他覺得自己遇到了一個正在抽風的女人,他忍著性子繼續問:“你是怎麼將她殺死的?”阮修文苦笑:“當然是用醉紅顏,隻有這種既快又狠的毒,才能讓她少受幾分痛苦,甚至還能保持她原有的美麗。我為了拿這藥,可是在玉女桃花樓足足守了三天,才找到王三姐買來的。本來是想讓她安安靜靜地先走一步,可是她死命掙紮,我實在沒辦法,隻得將她捆了起來。說實話,我已經有些日子沒見到她了,她一直躲著我,我這才想辦法將她約來聖一三教堂。當然,我是愛她的,我先讓她在房間裡好好睡了一覺,這才替她超脫。我相信,我幫她解脫,主會原諒我的。”冉飛抖了抖指間的煙灰,另一隻手的食指在椅背上輕輕敲擊著:“我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江英原本是有家室的人,但她曾被丈夫拋棄過,然後你救了她,最後你們生活在了一起。可是現在,她的丈夫來回來找她了,而她也答應了這樣的請求,所以你認為是她背叛了你,然後你就殺了她,你甚至還將她的雙眼挖去?”阮修文沒說話,站起身朝旁邊的一張木桌走去,她拿起開水瓶,往兩個杯子中倒滿了水,一杯端給冉飛,一杯自己喝著淡淡說道:“不,你錯了,我隻是不想她被這世界上的假象迷惑,況且,我也可以做她的眼睛,不是嗎?如果我想逃脫,我又何必等在這兒給你們解釋呢?原本你看見的,應該是我和她一起,正在走向通往天堂的路。我們都應該變成天使,靈肉與主同在,俯視這世間的一切汙濁。”“除了江英,你是不是還殺了彆人?”冉飛喝了口水,順手將水杯放在手邊的案幾上。“我說過,我不想傷害無辜的人,當然江英不無辜,我也不無辜,我們都有罪。”阮修文的聲音有點弱。“那你這毒藥從何而來?”冉飛又問。“胭脂巷的玉女桃花樓,我的確隻要了兩個人的量,不信你可以去盤查的。”阮修文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冉飛這才發現,她的嘴唇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同胭脂一樣的紅。冉飛看了看她喝過的水杯,瑩潤光滑的白瓷杯中還剩下一點透明的水,他實在是想不明白,阮修文是何時服下的毒?“阮修文……阮修文……喂……”冉飛連續叫了幾聲,這才將阮修文抱起,正準備送往醫院,懷中卻傳來細若蚊蠅的聲音:“沒用的……這……這毒沒……有解藥……我……這就……陪你……陪你來了……”低頭再看阮修文,她的頭歪去一邊,已經沒了聲息。她的紅唇如烈焰般在燈光下綻放,雙眼卻依然睜著,依然深邃,如波瀾不驚的古井。冉飛又叫了幾聲,終於泄氣,將阮修文又放回椅子坐穩。窗外的雨越來越大,他足足靜立了好幾分鐘,這才低歎一聲,點上支煙走到窗邊抽了起來。樓下傳來“嗑嗑”的聲音,這聲音透過喧囂的雨聲傳進耳朵,清脆而響亮,好似一枚鋼釘一下一下敲進他的心裡,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直到它停了下來。冉飛轉頭,這才看到肖寒一身濕漉漉地站在那裡,她愣然地盯著椅子上的阮修文:“又死一個?”冉飛沒回答,而是狠狠地抽了口煙,煙霧從他的喉嚨進入胸腔,嗆得他差點流出淚來。肖寒見此,搖了搖頭,徑自走到阮修文身邊。“我也不知道她何時服的毒,我就坐在這裡,她說著這話,一點端倪也沒有。後來她給我倒了杯水,她自己也喝了一杯,說著說著,就成這樣了。”冉飛平息了下,他的語氣中多了幾分懊惱。第一次有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死去,這讓冉飛有種頹廢感。“是這個杯子嗎?”肖寒拿過阮修文剛喝過的白色瓷水杯,將裡麵的水晃動幾下。冉飛點頭:“我們喝了同樣的水。還有,這毒發作起來一點征兆都沒有,眨眼間就死了。”“你和她說這麼久,有沒有發現什麼蛛絲馬跡?”肖寒放下水杯,開始檢查阮修文的屍體。“江英確實是她殺的,而且,她原本計劃是殺了江英之後再自殺,可為了不連累其他人,才在這裡等著我。”“她為何要這樣做?”肖寒發現阮修文的死狀確實和江英相同,而她指間的勒痕也的確可以證明,江英的死與她脫不了乾係。“江英是有家庭的人,隻因為她的丈夫休了她,後來便和阮修文生活在一起。而最近,江英的丈夫找到江英苦苦哀求,江英又同意回到她丈夫身邊,阮修文便覺得受到了背叛,最後用死亡的方式了結一切,以另一種方式重生。”冉飛說完,打開窗戶將煙頭扔了出去,雨水瞬間飄入房中,他立馬將窗又關了起來。阮修文腰間的旗袍上掛著一張鵝黃的絹絲手帕,肖寒將它取下來,手帕冰涼,一股淡淡的花香瞬間撲入鼻間,她忽然覺得有些眩暈,這才趕緊屏住呼吸,搖了搖頭。仔細觀察,發現手帕的一角是濕的,而手帕中央有一小塊痕跡,上麵沾著些白色粉末,輕輕一抖,粉末便飄了出來。“毒就在這手帕上麵,小心收好。”肖寒說著將手帕遞給冉飛,又繼續檢查阮修文屍體。“這就是醉紅顏。”冉飛輕輕翻看著手帕,蹙眉道。“什麼?”肖寒沒聽清楚,轉頭問道。“醉紅顏。阮修文說這毒的名字叫醉紅顏,是她從一個叫玉女桃花樓的地方,叫王三姐的手中買的。對了,這毒可是和梅江水他們所中的毒一樣?”“等等,你說玉女桃花樓?王三姐?果真是這個地方?”肖寒驚詫。“你知道?”“在胭脂巷,今天我和談天去過,就我跟你說談天被調戲的地方。”肖寒頓了頓,接著便將白天遇到的事情給冉飛敘述一遍。如果阮修文的話是真的,那肖寒這一趟去玉女桃花樓……恐怕已經打草驚蛇了。
胭脂唇案:第11章 蛛絲馬跡(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