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過得特彆慢,冉飛自從將黑金令牌交給肖寒後,便再也沒見到她的蹤影。小光頭的失蹤讓他變得很毛躁,再加上據海天的人說,肖寒擅自去了逍遙會,就更讓他氣不打一處來。已經整整一天,他搜索的範圍從黎昌醫院開始,已經整整擴大了幾百倍,可還是沒有小光頭的消息。車內煙霧彌漫,這已經是他抽的第三包煙了,如果等到天黑還沒有他們的消息,那就隻能如實上報了。路上的行人越來越少,冉飛將車子發動,直接朝程三爺家開了過去。程三爺最近呆在家的時間比以往多得多,府上更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見到冉飛,程三爺依然很不客氣:“冉大探長放著滿大街的殺人犯不抓,跑到我府上來有何貴乾?”“程三爺,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我要向你借點人。”冉飛取了支煙,自顧自地抽了起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再將煙圈吐出:“烏魚死了,而幕後的真凶還沒抓到,我想,這件事你程三爺應該比我還急。我也不妨給你透點底,這件事和曾經的一個組織逍遙會有關,難道你程三爺就不好奇?還是你喜歡這樣提心吊膽的過日子?”“哈哈哈,我程三什麼風浪沒見過,什麼逍遙會?他們要來便來,難道我還怕了不成?”程三爺拿起茶壺慢條斯理地往茶杯中倒滿茶,又將茶杯放在唇邊,輕輕地啜了一口道。“八年前的劍水村,程三爺應該去過吧?”冉飛又吸了一口煙,他從吐出的煙霧中灼灼地看著程三爺:“劍水村有一戶袁姓人家,不知道招了什麼災禍,短短兩三日內,全家人都死於非命了。嘖嘖,真是可憐哦!算算日子,如果他們家人沒死的話,他家最小的一個兒子也應該娶妻生子了。”“冉探長是來說書的嗎?”程三爺放下茶杯,他的臉色沒有一丁點波動,平靜的眼神看不出深淺。冉飛站起身,他將手裡的半截煙扔在地板上,鞋底狠狠的將煙頭踩滅,他冷笑一聲:“程三爺覺得我說的怎麼樣?”話未說完,他便轉身朝外走去。“我可以答應你,不過你也得答應我一個條件。”冉飛停了腳步,背後再次傳來程三爺的聲音:“你必須帶我去。”“給你一刻鐘做準備。”冉飛回道。袁義樹跪在沉香寺的山門前,雖然腿已受傷,可他依然努力掙紮著想站起來。肖寒等人已被掃地和尚驚得愣在原地,隻見袁義樹轉過身,惡狠狠地問道:“你究竟是誰?”“長生,你告訴他我是誰?”和尚並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他依舊掃著自己身前的落葉,他掃得很慢,仿佛怕把樹葉弄疼般,輕輕地撫著它們向前。而這句話,也似乎是對著空氣耳語。直到大長老走上前,點頭說道:“是,師叔。”肖寒這才明白,原來和尚口中的長生便是大長老,而他自己又會是誰?“萬良,他便是你師公,也就是我逍遙會的第四代幫主無塵,而你的師父,是他唯一的弟子。師叔早就不管幫中事務,所以平時都是由我代勞,你最近在外麵惹出這麼大的亂子,其實他老人家有所警覺。可惜,我還是大意了,我真沒想到,你竟然心狠手辣至此,連你,連你師父都殺!而如今,又殺了這麼多同門師兄弟,看來今日是留你不得了……”大長老說著便朝萬良走過去,萬良依舊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他腿腹上的鮮血流淌在地上,慢慢在他的腳下蔓延開。大長老說了這麼多,他一句話也沒回答,眼睛卻盯著肖寒:“如果你不想那個人死,就讓他們先放了我,等我報了仇,我會回來謝罪。”肖寒知道,他說的那個人,就是小光頭。如果現在萬良被殺,那麼,就再也沒人知道小光頭的消息了,所以,肖寒必須答應他。“等一下,大長老!我知道,我不該乾涉你們,但他還綁架了我的夥伴,所以我必須讓他走,還請你們行個方便。”聽見這話,大長老的神色瞬間冷下來,正欲發作,耳邊卻傳來和尚的聲音:“暫且放他走吧。”大長老隻得聽令。“謝謝各位,老李,我們走。”肖寒叫上老李,決定同袁義樹一起離開沉香寺。看袁義樹腿腳不便,二人還輪番攙扶他走一段兒。天已經快黑了。三人走到半山腰,正準備歇息一下,忽然聽見下方傳來一陣吵鬨聲,沒一會兒,聲音就已到了眼前。“冉飛?”肖寒沒想到在這裡能見到冉飛,她疑惑地叫了一聲,隨後驚喜道:“果真是你!”冉飛抬起頭,看著肖寒:“總算找到你了。”他的旁邊跟著程三爺,而二人身後,也不知道跟著多少個程三爺的手下,他們都穿著黑色衣服,漸漸同夜色隱匿在黑暗中。就在這時,肖寒忽然感覺到袁義樹的手臂扯回懷中,一沒注意,他便已從她的身邊跑開。“冉飛,小心。”肖寒驚叫道。聽見肖寒呼叫,冉飛第一反應是衝上前保護她,卻沒想到肖寒為了保護自己先衝了過來,兩人撞到一起,一下滾倒在地。山間突然響起“砰砰”的槍聲。袁義樹從不遠處的樹間閃過,此刻的他靈動的像隻山豹,在周圍神出鬼沒,哪裡像個腿受傷的人。“小姐,你沒事吧?”老李正要扶起肖寒,二人已先站了起來,肖寒低聲對冉飛說道:“我剛才扶著的便是袁義樹,他就是殺烏魚的那個神秘人,也是他劫走了小光頭。”她頓了頓,與冉飛老李二人在路邊的樹叢中躲了起來,她警覺地看看四周:“程三爺帶了這麼多人勢必要殺死袁義樹以絕後患,他單槍匹馬以卵擊石,我們必須要救他。”冉飛點了點頭:“好,我去,你躲好。”然後他又轉頭對老李說道:“幫我照顧好她。”他說完正要走出去,程三爺那邊卻傳來陣陣尖叫聲。程三爺被他們圍在中間,同樣驚慌不安,他雖然還能說話,但話語間的顫音卻是再明顯不過。冉飛走過去,終於看清楚,那群人驚叫的原因——蛇。大大小小的毒蛇湧到路上,湧向人群。他隨即扭頭大吼:“肖寒小心,有蛇群!”已經有人摔倒在地,沿著斜坡滾了下去,饒是程三爺再鎮定,此時也三魂少了二魂,嘴裡不停地命令道:“殺了它們,快殺了它們……”可就算開槍,又怎麼能抵禦得了那麼多毒蛇?“哈……哈……哈……”林間忽然傳出一陣陰桀的笑聲,聲音時斷時續,時遠時近。“冤有頭,債有主……”這聲音猶似鬼魅,飄忽在越來越黑的樹林中,將程三爺那群手下嚇得屁滾尿流,誰還顧得上他的死活。冉飛穿梭在叢林中,一直跟在那聲音之後。此夜有月。也有風,風從四周吹過來,又往四周吹了過去,那聲音又一次響起,被風裹著,吹散在林間,飄忽不定。林間月色全無,冉飛隻能憑著聽覺穿行在越來越濃稠的黑暗中,他上山前就知道,這座山其實不大,而袁義樹既然要殺程三爺,也不可能走得太遠。終於,一個黑影從他前方閃過,他手握著槍,亦步亦趨的朝前走著。此時程三爺的身邊,隻剩下了兩三個人,這些平時殺人如麻的家夥,此時早已嚇得魂飛魄散,幾人蜷伏成一團,瑟瑟發抖。槍裡早已沒有了子彈,他們每人手裡握著一根樹枝,在身旁打出一個圈來,以謹防蛇群的再次攻擊。“籲……籲……籲……籲……”忽然間,鬼魅聲沒了,一陣悠揚的口哨聲漸漸傳來,蛇群似乎聽到指揮,它們都半昂著頭,長長的蛇信子伸至空中,發出嘶嘶的聲音。冉飛依然沒找到袁義樹,隻是他看蛇群有異,便悄悄在旁邊蟄伏了下來。口哨聲越來越近,依稀可以看見,一個黑影從坡下沿路走了上來,蛇群似乎很怕他,它們竟自動往路兩邊退去,轉眼間就消失在了林中。冉飛知道,那黑影就是袁義樹。終於,袁義樹停了下來,在離程三爺不遠的地方,隻聽黑影說道:“久違了,程三。”那幾個手下一看見黑影,早已被嚇得昏了過去。“是你?”而程三爺似乎對這個聲音記憶深刻,一下就聽了出來。“對,就是我,是不是很讓你失望?”袁義樹的聲音猶如來自幽羅地獄,生生多了幾分寒意。“你不是已經死了嗎?”程三爺問。“你覺得我現在像活人嗎?”袁義樹慢慢俯下身,仿佛在這黑暗中,他也能看清程三爺被嚇得青紫交加的臉。“你……你……”經過剛才那番,程三爺也不知他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他忽然覺得身體已經不受自己控製,就連舌頭,也不由自主的結巴起來。袁義樹的聲音忽然輕柔得像情人,他說:“彆怕,不會疼的,一點都不疼。”他的話音未落,冉飛就忽然看見夜色中寒光一閃,他連忙扣動了扳機。“砰——”“噗——”“咚——”三個聲音幾乎在同一時間響起:槍響,程三爺吐血倒地,袁義樹中槍倒地。“你殺了他,小光頭怎麼辦?”冉飛正要走近一點去查看下,身後卻傳來肖寒抱怨的聲音。“我也沒想到我這槍法一如既往的好。”他自嘲道。空氣中濃濃的血腥味和蛇群的膻腥味混雜在一起,形成了一股無比惡心的味道,肖寒捂著鼻子,走向袁義樹。“袁義樹,袁義樹,萬良……”肖寒拽著袁義樹的屍體搖了幾下,沒想到他吐出一口鮮血後,幽幽地說道:“人……在……斯……和路……1…3…3…號。”等肖寒捋清楚,袁義樹的腦袋已再次歪了過去。袁義樹死了,程三爺也死了,在這上沉香寺的路上,還躺著七八個程三爺的手下和無數隻橫七豎八的殘蛇。冉飛上前扶起肖寒,老李跟在身後,三人亦步亦趨地朝山下走去。這一路上,肖寒和冉飛都沒怎麼說話,倒是老李,將他在洞中所見說得七七八八。原來,肖寒跟著六長老出去許久都沒消息,老李已經坐不住了,雖說逍遙會和海天有交情,可他還是不敢托大,畢竟,他們都摸不清楚逍遙會對巡捕房的態度。易先生還是很沉穩,他坐在椅子上,不慌不忙,同時也勸老李。老李和易先生算是發小,在那個年代,他們總算是以命相交的兄弟,所以,老李隻能相信他。時間越來越久了,肖寒依然未回來,房間中安靜得僅能聽見對方的呼吸聲。終於,易先生的身體動了一下,他和老李相視一眼,老李知道,他肯定也聽見了。轟隆聲,轟隆聲由遠及近,老李還發現他們所在的石室都晃動了幾下。兩人站起身,終於不顧六長老的交待,打開門,朝外麵望去,甬道裡並沒有人。聲音越來越響,他們朝甬道深處走去,前方傳來人聲。隻聽一聲音說:“我看你能跑去哪裡?”而另一個聲音卻吼道:“那就讓你們也嘗嘗我的銀針!”老李聽出來了,前一個聲音是六長老的,而他正在想後一個聲音的時候,就看見了說話的主人。一個三十多歲身穿孝衣的男子正麵對著自己和易先生,而六長老就躺在離他不遠的地方,已經沒了動作。男子的身後,逐漸有人頭冒出來,男子目不轉睛地盯著老李他們,手卻朝那些人頭方向扔著銀針,上來的人都是一針斃命,還未上來的人已被嚇得掉了下去,絕望而淒絕的尖叫聲充滿了整個空間。易先生拽過老李,喝了聲走!等老李反應過來時,兩人已藏進了一個房間。外麵那男子似乎沒追上來,過了許久,才聽見輕微而緩慢的腳步聲,從甬道走了過去。又過了許久,兩人走出房間,確定那人已離開之後,這才鬆了口氣,連忙趕到六長老遇害的地方。六長老全身青黑,身上卻沒有傷痕,旁邊那些人同他死狀一樣。老李走到剛剛人頭冒出的地方,才看清原來是座吊橋,吊橋已經斷了,下方橫七豎八地躺著一堆屍體。他連叫十幾聲肖寒,依然沒聽到回音。見如此情況,連不動聲色的易先生也倒抽一口涼氣,他說道:“既然沒看到她,代表她應該安全。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必須馬上離開。至於其他,等出去再說。剛才那個便是三長老的關門弟子,老李,如果等會兒情況有變,你就先走。”這是易先生今日說的最長的一句話,老李隻得點頭。二人來到剛開始進來的地方,誰能想到一道石門擋住了去路。老李額頭上早已冒出細汗,一是怕自己出不去,二是擔心肖寒。易先生卻還是一如既往地沉穩,隻見他仔細搜尋著周圍的每一寸牆壁和土地,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找到了機關。等兩人走出廟門,便剛巧看見肖寒、大長老和萬良對陣的一幕。“我倒是沒想到,這袁義樹讓仇恨變成了惡魔。”冉飛唏噓道。肖寒仰頭,望著遠方的草木陷入了沉思……或許,仇恨永遠解決不了問題,隻能讓自己陷入到邪惡的深淵。
屍體拚圖案:第19章 天不藏奸(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