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良看肖寒和大長老已退入院中,他居然在台階上坐了下來:“就站在那兒,千萬彆動,否則這針,可不長眼。”他將銀針翻來覆去地看了兩遍,如芒的針尖依然對著二人。他這才抬起頭:“我呢,本不想妄動殺念,我師父八年前把我帶到沉香寺,那我也算是半個出家人了,豈可隨意殺生?可是我大仇在身啊,人生在世,有冤報冤,有仇報仇,而且我這是滅門之仇,不共戴天,怎麼可能說忘就忘?”“你果真是袁義樹?”肖寒冷冷地問道。“你錯了,真正的袁義樹八年前就死了,現在還活著的,隻不過是披著袁義樹人皮的一個瘋子。”萬良自嘲地笑了起來,“八年前的袁義樹還是一個善良的人,他有幸福的家,有慈愛的雙親,有乖巧的弟弟,還有一個美麗的未婚妻。而我有什麼?我什麼都沒有,這麼說也不對,我應該還有一顆心,一顆充滿殺戮的心,我要讓這個世界上所有對不起我的人都下地獄!”“和你有仇的是程三爺,那些因你而死的人,他們又有什麼對不起你?”肖寒皺眉。“這是誤會,我根本沒有想殺他們,從始至終,我萬良想殺的不過就程三一個人而已。都怪烏魚那個蠢才,不小心讓那個婊子將我的秘密偷聽了去。你說我能讓她留在這世上嗎?”“當然不能,如果將你的秘密說出去,先不說逍遙會,就是百樂門的程三爺,估計也會先下手為強,更何況還有我們巡捕房的人。”肖寒代替他說了下去:“所以你讓烏魚去殺她,可沒想到烏魚卻誤殺了曲冰和百樂門的小仙女,我們開始調查之後,你怕逍遙會的人知道你的事,故而不得不將殺程三爺的計劃再次提前。”萬良簡直越來越欣賞肖寒,他見她分析得頭頭是道,便不想打斷她。隻聽肖寒又說:“遺憾的是,程三爺被我們給救了,反而烏魚在逃跑的過程中挨了一槍,你見大勢已去,便不得不將烏魚殺了滅口。”“嗯,不錯。”“可你沒想到烏魚沒死,你怕他被我們救活後供出你,所以不得不鋌而走險,再次潛入醫院將他帶走,準備毀屍滅跡。”萬良聽到這裡,重重地鼓了幾下掌,點頭稱讚道:“你的確很聰明,竟比巡捕房好些徒有虛名的家夥強多了,若當年你能幫我們家沉冤,也許我就不會是今日這副模樣,可惜……”肖寒沒理會他陰陽怪調的恭維,而是問道:“可是這一切,與三長老又有何關係?”萬良歎口氣:“要怪就隻能怪他老人家太固執,我好不容易設計將我師弟烏魚逐出逍遙會,都到這時候了他還想著把他找回來,你說我能讓他回來麼?我必須在他找到師弟前讓他閉嘴。所以那天晚上,就算他沒中槍,我也會殺他的。逍遙會還有個破規矩,要想下山必須得有令牌,我還不是長老,隻能去偷我師父的令牌,卻不小心被他發現了……然後,我一失手就殺了他。”萬良說道這裡,他神情突然變得很落寞,過了一會兒,他才繼續說道:“我真沒想殺他的,當年要不是他,估計我早死了。”“當年究竟發生了何事?”肖寒問道。“我說過我有一個漂亮的未婚妻,她叫吳珊,我們都快結婚了,為了置辦婚禮,我和她來了趟上海。這一趟,卻沒料到意外碰見了程三,那畜生竟貪圖我未婚妻的美色,悄悄將我支開,將她強要了。我那時也軟弱,拿著他給的錢竟然偷偷跑回了家。怎麼也沒料到程三居然暗中安排人跟在我後麵,想暫草除根。那些人殺了我父母,隨後又找上我,將我帶到上海……萬幸的是,當時我弟義標躲了起來。”萬良的語調中夾雜著憤恨,他咬牙切齒地繼續說下去:“我到上海之後,才知吳珊已經死了。我知道,我不是個東西,都是我害了她!他們將我鎖了起來,每日每夜的折磨我,你們看——”肖寒朝他撈起的衣袖看去,隻見他手臂上橫七豎八的傷疤,有細有粗,有長有短,從無色到有色,一看就是陳舊性傷痕,它們猶如一條條蜈蚣,糾結在一起,攀爬在他的手臂上。肖寒忽然理解了,為什麼袁義樹隱姓埋名暗無天日地活了這麼多年,卻依然要殺了程三爺。那顆仇恨的種子,早已生根發芽,長成了參天大樹。萬良將衣袖放了下來,接著說:“他們折磨了我一個多月,那時候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活著?直到有一天,我昏迷了過去,他們大概以為我死了,這才將我丟在了郊外的亂葬崗。也許我命不該絕,我剛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時候就碰見了我師父,然後,他便將我帶來了這裡。”肖寒的眸子有些冷:“可你最終還是殺了他,殺了師傅。你被仇恨蒙蔽了雙眼,你的仇恨變成了一條毒蛇,它已經在肆意妄為了。”“我不殺他,他就要殺我。”萬良從台階上站了起來,他望著天邊越來越沉的日色,歎了口氣:“不過,我已經答應過他,等我大仇得報,定會拿命以償。”“償命?償誰的命?你師父的?曲冰的?小仙女的?錢小蘭的?烏魚的?還是裡麵那些剛剛被你毒殺的師兄弟?”肖寒冷笑一聲,接著說道:“抑或是,那個你八年未見卻因你而死袁義標?”“你說什麼?”聽到袁義標這個名字,萬良竟然比聽到袁義樹這個名字還激動。“我說袁義標,因為你而死,如今還躺在我們巡捕房,怎麼?到現在了你還妄想去殺人嗎?”肖寒冷笑一聲,道:“我猜想,這是你手裡最後的四根銀針了吧?”“這樣也好,至少他不會留在這世上受苦了。”萬良將手中的銀針又舉了起來,他收回落寞的目光,眼神更加犀利:“哼,就這四根銀針怎麼了?如果你們非要攔我,那我就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他說完,朝前邁了一大步,直直地走出去。而他的身後,有兩個人走出廟門,正是老李和易先生。大長老率先攔住了他的去路:“今天,要想出這個寺廟,除非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是嘛?那我們就試試。”他手持銀針向前一躍。肖寒和大長老為了躲避銀針,兩人不得不朝兩邊閃開,等反應過來,袁義樹已到了前方一丈開外,隻聽他嘴裡喝了一聲“正好”,肖寒忽覺眼前銀光一閃,四根銀針已如閃電般朝幾人射了過來。肖寒腦袋有些懵,銀針速度太快,避閃不及,看來她隻能聽天由命了。就在這時,她仿佛聽到了很輕很輕的“叮”的一聲,又仿佛看到了一個很小很小的東西從旁邊飛過來打在了銀針上。待她仔細一瞧,乾淨的地麵上除了幾片樹葉之外什麼也沒有,幾人對視一眼,均冷汗淋漓。袁義樹已經跑出七八丈,見身後沒動靜,立馬回頭瞧一眼,接著又拔足朝院外飛奔出去。幾人正待要追上,忽然,從不遠處的地上飄起一群樹葉,如利劍一般紛紛朝萬良飛了過去!他堪堪躲過,可最終還是被幾片樹葉打中了腿,跪了下來。樹葉是和尚掃出去的,可和尚依然無動於衷,仿佛這一切與他毫無關係,他隻是安靜地做著一個掃地僧。“年輕人,回頭是岸吧。”和尚淡淡地說道。此時天已快黑,山風依然凜冽。
屍體拚圖案:第18章 真相大白(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