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體身著一套米色的西裝,微微發胖的身軀,讓他隆起的腹部看起來像個小山丘,三十五六歲的樣子,衣服的顏色和他的年紀看起來不怎麼相符。也許是掙紮過甚,西裝外表顯得淩亂不堪,血漬沾在衣服上,與零落的褶皺形成一塊塊黑褐色的斑痕。他的手指有點長,指甲中也有血漬。手背上、脖子上和臉上的鮮血,已然乾涸。臉色蒼白,縱橫交錯的傷口密布在他裸露的肌膚上,讓他的嘴唇和眼睛看起來略顯詭異。嗯,嘴唇是血紅色,詭異的血紅,嘴唇上像除了厚厚的紅色胭脂。而他的眼睛,從眼眶到瞳孔都顯示出不同程度的鮮紅。畫麵看起來有點恐怖。肖寒從死者淩亂的頭發中撿出幾塊夾雜著頭皮的發絲,由於時間太長,凝固的血塊讓頭發纏繞成團,怎麼理也理不清。這看起來就是一場自殘式的短見。“怎麼樣,有沒有什麼發現?”冉飛從門口踏進來,沒走幾步,剛好對上死者血紅的大眼,他問:“這,這是化過妝了嗎?”“說實話,我剛進來的時候也被嚇了一跳。”肖寒回道:“不過,不是你想的那樣,你看,這唇上的紅色擦拭不掉,這還有這些傷痕,對比他的指甲完全是他自己抓的。他在死前應該是受到過什麼刺激,導致皮膚瘙癢或者其他……可是,這些都不足以致命,真正的死因我還沒查清楚。”肖寒說完站起身來,掃視了一下這個房間。房間的陳設很簡單,一套白色的皮質沙發,一張玻璃茶幾,茶幾上的果盤裡裝滿了不屬於這個季節的橘子,還有幾個不慎掉落在死者腳邊的杯子,杯子已經碎了。而不遠處的餐桌上,一盆君子蘭被窗外透進來的陽光照射著,剩下的陽光打在牆上,剛好籠罩在了牆上的一幅水彩畫。這幅水彩畫著一個女人, 一個穿著深紅碎花旗袍麵容姣好的漂亮女人, 她一手橫臥於胸前,另一隻手腕交疊在上,手掌撫摸著另一邊的下巴。這是一幅完美的圖畫,如果不看她那雙眼睛的話。畫上的眼睛過於深邃,深邃得不像是她的眼睛,仿佛更應該屬於躺在地上的男人。房間非常乾淨,這應該是一個非常有品位且有重度潔癖的男人。“寒姐,問清楚了,死者叫梅江水,三十五歲,是一個綢緞商,他原本家就住在這裡,十年前不知什麼原因離開過,這不兩年前回來。還有,這房子是他回來後新建的,目前就他一個人居住,哦,他還有一個妹妹出國了。”談天把從隔壁鄰居那裡查到的信息說了一遍。肖寒點了點頭,她還在觀察那幅畫:“這幅畫太古典,放在這歐式建築裡是不是有點格格不入了?”她問的是冉飛,冉飛沒回她,而是說了句“這個你比我懂”後,便轉身朝彆的房間走去。“你幫我查查這幅畫,看看能不能查出點什麼?”肖寒將畫取下來遞給談天。“好。”談天左右端詳了幾眼,還是沒看出畫中有什麼名堂。肖寒低頭看著死者:“這裡交給你們頭兒,我們先把屍體弄回去屍檢。天氣熱了,屍體很容易腐爛,到時候會影響判斷。”“好嘞。”談天收好畫,轉身去安排人手。肖寒也跟著走出屋。來到院裡回頭望去,便見這是一座獨門獨院的法式建築,形體厚重,風格卻亮麗新奇,不管是天窗廊柱,還是外牆,都典雅極了。院子很寬,兩邊海棠開得正豔,中間是一長滿青草的斜坡,被打理得很平整。初夏的陽光暖暖的,空氣略顯濕潤。肖寒又駐足片刻,也沒發現什麼線索,遂決定先回巡捕房。談天等人已將屍體運走,等肖寒回到巡捕房的時候,奚奇卻躥了出來:“寒姐,你的信!”肖寒蹙眉,問:“我的?”“再不濟,這麼大的字我還是認識的。”奚奇笑道。肖寒接過信,將信箋拆開,便看見裡麵寫到——肖小姐:日前得李兄慧見,識得閣下正義之心,令我感喟不已,向往尤深。此函之前,逍遙會退卻,沉香寺散,而我空有一身武力,卻不能效命於家國天下,實是可悲。念及小姐就職於小東門巡捕房,特忘引薦巡捕之業,故奉手書,聊可告慰。易書仁 謹上這封信落款沒有日期,寫信的人是一個多月前引領她和老李上沉香寺的易先生。上次的案子完結後,肖寒才知道易書仁原本就是逍遙會的一長老,後偶然救了一位女子,兩人日久生情有了夫妻之實後,易書仁便退了那長老之位,二人在沉香寺山腳下住下,守著上沉香寺的第一關。而逍遙會,自袁義樹大鬨一番後元氣大傷,沒過幾日,和尚無塵便解散了幫會,專心做起他的閒散和尚來。現在想來,易書仁能想起自己肯定是老李的緣故,所以這信倒是不急著回,回頭直接找老李問問。她將信收起,隨手揣進衣兜,轉身便進了殮房。談天已經把一切準備妥當,等她換好衣服,談天已經端好工具盤站在旁邊。同往常一樣,將屍體的衣服剪開,估計是天熱的緣故,已經有了股淡淡的屍臭味。屍體左手腕上戴了一塊石英表,在安靜的殮房中,還能清楚地聽見表針哢哢的聲音,她將表取下來,放進工具盤。“嘖嘖……寒姐,你說有錢人死了是不是不一樣?”談天看著盤中的手表,問肖寒。“人隻有活著的時候才不一樣,死了都是一樣的,被蟲蟻啃噬,被風吹散,或者化為塵土……不管生前是有錢還是無錢,有名還是無名……”肖寒將屍體的頭發剃光,裸露的頭皮上坑坑窪窪,甚至還流出了淡黃色粘稠的液體,看起來實在令人惡心。她拿過手術刀,切開頭皮,竟發現頭皮下已長出了一隻隻乳白色的蛆蟲,蛆蟲如米粒般大小,它們在液體中慢慢蠕動抑或努力翻滾著身軀。肖寒蹙了蹙眉,屍體腐爛嚴重,這對推斷死亡時間又增加了難度,她用鑷子夾起一隻蟲子,放進旁邊的小玻璃瓶中。談天再也忍不住,連忙放下工具盤跑出殮房。等肖寒蓋好瓶蓋,外麵已傳來嘔吐的聲音。死者的頭顱完整,並沒有骨折,她沿著太陽穴將頭顱打開,見顱內完好,終於鬆了一口氣。肖寒在上學時曾經解剖過一個屍體,到現在還記憶尤深:屍體內完全被蟲蛀空,隻剩下一張皮包裹在骨架上,由於屍體所處的環境乾燥,導致解剖結束後,當時也沒推算出死亡時間。不過目前來看,這梅江水的屍體他們發現得還算及時。由於將頭皮切除的原因,屍體麵部的皮膚看起來鬆弛了不少。肖寒將屍體的嘴唇撕下一塊,放入旁邊另一個裝有藥水的瓶中。隻見她又拿了一個裝著藥水的瓶子,以備裝眼球用。談天回到殮房,再次端起工具盤走到肖寒身邊,他悄悄將頭扭到一邊,努力不去看肖寒的雙手。等肖寒屍檢完,談天發現自己的脖子也如屍體一般僵硬了,好在肖寒說——“你先出去吧,我把這兩個弄清楚就結束了,等會寫屍檢報告。”
胭脂唇案:第1章 詭異男屍(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