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赤佬。”程三爺低罵一聲,見肖寒若有其事地看著自己,忙解釋道:“這個小袁是前幾年在碼頭收留的一個兄弟,手腳不太利索,看他可憐,便安排他來做些輕鬆的活兒,這裡的鑰匙便是他在掌管的,沒想到關鍵時刻人跑不見了。”“這個小袁是哪裡人?”肖寒問。“這個小袁啊,全名袁義標,就是本地鬆江人,父母在他小時候出海便沒回來過,一直在碼頭混,後麵幫了我一個小忙,我便將他收留進了百樂門。”“三爺,這樣,我先叫人把屍體帶回去。外麵的每個人都有嫌疑,我將逐一調查,請三爺多多配合。另外,這幾個人給我留下來。”肖寒指著百合幾人道。“肖法醫請放心,在事情沒弄清楚的情況下,半隻蒼蠅我都不會放出去的。”“有勞三爺。”肖寒跟著程三爺走出換衣間,這才安排身邊的一個探員道:“為了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你們抬屍體從後門出去,另外,把談天給我叫來。”“是,寒姐。”能來百樂門逍遙的人幾乎都是上海灘有頭有臉的人物,如果慢慢排查下去,難免得罪人。肖寒正在苦惱,就看見談天走上樓來,跟在他身後的除了幾個探員,還有冉飛。終於來了個大救星,她鬆了口氣,眉角一挑:“你回來了?”冉飛點頭嗯了一聲說:“怎麼樣?”“我隻看了下案發現場,剩下的我搞不定,交給你了。”“有沒有重要發現?”“有一個叫袁義標的嫌疑最大,可惜,人不見了,但我想,這麼短的時間,他應該跑不遠。”“那還愣著乾什麼?給我搜,若有反抗的先抓我這兒來。”冉探長對身邊的探員喝道。見探員們活動開,他又對肖寒和談天說:“你帶人繼續這層,談天去一樓,我去三樓看看,注意安全。”有了冉飛這主心骨,辦事兒可就迅捷得多。二樓沿著回馬廊一共有十八個名伶包廂,另外還有廚房、倉庫、辦公室和換衣間等,換衣間自是不用去,肖寒便對不遠處的探員說道:“你們負責那頭,你們跟著我負責這頭。”話剛落,就直接敲門進了旁邊的9號包廂。包廂裡沒人,燈光很暗,昏黃昏黃射在水晶牆壁上,有一種朦朧的奢靡之感,玻璃茶幾上擺著的酒還未開封,看來客人還沒到。她檢查了包廂內所有的可藏身之處,沒發現什麼可疑痕跡,便接著去了下一個包廂。這裡所有的包廂都大同小異,一無所獲,眼看就要到倉庫了,肖寒越來越急,也不知冉飛和談天那裡怎麼樣。換衣間旁邊就是倉庫,倉庫的燈也不知何時壞了,肖寒隻得拿出電筒,照著走了進去。裡麵雜七雜八堆了許多東西,越往裡走,灰塵越重,甚至還有了蜘蛛網。貨物中間的過道很窄,有時甚至隻得側身通過。由於巡捕房的介入,外麵歌舞已經停了,很是安靜,這裡就更安靜了,除了自己的腳步聲,肖寒甚至能聽見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哢嚓——”聲音自腳下而起,肖寒埋頭一看,踩斷一塊木板,可她沒想到,抬頭之際居然會有黑影自自己眼前一晃而過,無聲無息,眨眼間便沒了蹤影。“誰?”肖寒追了上去,沿途不注意碰到旁邊的貨物上去,差點摔了一跤,人沒倒下,電筒卻“哐當”掉地上,再也沒亮起來。就這眨眼的功夫,肖寒忽然覺得自己離死神很近,死神就藏在蜂擁而至的黑暗中,朝她撲來,她往後閃躲,後腦勺一下就撞在一個又硬又尖的物體上,讓她一陣眩暈。後腦勺出血了,她捂住傷口,凝神屏息,邊朝前摸索邊等待下一擊。終於離門口越來越近,看見門外的燈光照進來,她瞬間就舒服了許多,可就在這時,她又看見,那個黑影一閃而過,從門口逃了出去。“站住!”肖寒大喝一聲,又繼續追了上去。她正暗想自己遇到了對手時,人已經衝到門外,嘴裡還叫著:“抓住他——”廊上走過的探員聽見聲音,立馬就朝奔跑的黑影撲了過去。黑影被撲倒在地,努力掙紮幾下,突然“啊”地尖叫一聲,就再也不動了,雙目失神地看著地麵。“帶走。”吩咐完,肖寒這才感覺到後腦勺有些疼痛,舉手一看,一手的鮮血,讓她突然有種想吐的感覺。“從案發現場,殺人手段以及屍檢結果來看,小仙女的死亡過程與曲冰的大體相同……”肖寒正在辦公室和冉飛商量,準備並案,沒想到小光頭卻衝了進來,嚷嚷著要見凶手。冉飛氣得一拍桌子,喝了聲:“來人,把他給我拖走,關禁閉室去。”“誒誒,何必對他這樣?”冉飛擺手,點了支煙:“你接著說。”肖寒隻得接著說下去:“凶手袁義標……”“打住。”冉飛抽口煙,反駁道:“嫌疑人,袁義標目前隻是嫌疑人,他到現在為止可是一句話都沒說,你怎麼給他定的性?況且,殺人的凶器沒找到,他的動機又是什麼?”“我……我再去審審,就不信撬不開他的嘴。”肖寒拿起筆錄,就往審訊室走去。袁義標還被綁在審訊室的架子上,見她走了進來,裡麵幾個探員一一朝她打招呼。在這過程中,肖寒注意到,袁義標硬是連頭都沒抬一下,他一動不動地掛在那裡,猶如一具死屍。“怎麼樣?交代了沒?”肖寒問身邊的一個探員。“這瘸子是個硬茬兒,硬是一聲不吭。”探員回道。“瘸子?瘸子還能跑那麼快?”肖寒摸著腦後勺的傷,不由得氣從中來,便走上前對袁義標說道:“袁義標,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否則,我可不敢保證他們為了知道真相會對你做些什麼。”袁義標沒說話,他甚至連眼睛都未眨一下,丟了魂似的就那麼盯著地麵。肖寒氣得差點將手裡的筆錄直接朝這個殺人狂魔扔過去,手剛舉起,忽然眼睛一亮,走上前去。她展開袁義標被綁在架子兩邊的雙手,仔細看了起來。袁義標的手根本不像他的手,袁義標還年輕,平時隻是給程三爺做些輕鬆活兒,他的雙手卻像做苦力的老頭子的手一樣,上麵布滿老繭,溝壑橫生。“袁義標,你就靠這雙手殺了兩個女人是不是?”袁義標還是不說話,肖寒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對牛彈琴,她坐到凳子上,靜靜地看著袁義標,苦無良策。外麵的雨突然下大了,肖寒剛走出審訊室,便見奚奇拿著一封信衝向辦公室。“奚奇。”肖寒叫住他。“誒,寒姐。”“你瞎跑什麼?”“嘿嘿,沒瞎跑,就給頭兒送封信,看人挺急的。”見奚奇從懷中掏出一封信,肖寒拿了過來,問道:“誰呀?都送到巡捕房門口來了?”奚奇搖頭:“雨太大沒看清。”肖寒將信加入筆錄中,繼續說道:“你們頭兒今天火氣大的很,你彆招他,我給你帶過去吧,剛好我們有事兒要談。”“那成。”冉飛出去了,辦公室裡空無一人,肖寒歎了口氣,望著窗外的雨絲發呆。過了一會兒,她站起身,拿過門口的雨傘走了出去。雨水彙聚成汪洋,依稀可以看見水麵上漂浮而過的翠綠的葉子和白色的花瓣,這樣的大雨在上海還是難得一見的。路上幾乎看不見行人,隻有她在濃厚的雨幕中穿行,篤定地走向斯和路。隻是她並未發現,在她身後不遠的地方,有一個人,鬼鬼祟祟地跟了她好久。小光頭幾人一直在曲冰家正對麵二樓的房子裡盯著,眼都不敢眨一下。剛好看見樓下的一幕:前麵一人打著黑色雨傘,走到曲冰家門口便停了下來,靜靜地站在那兒,而曲冰家圍牆的拐角處,正躲著一個黑衣人注視著他。小光頭拍了一下旁邊探員的肩膀,說了聲:“看好這裡”後,便帶著其他人衝下樓。隻是他沒想到,就在這時候,肖寒似乎有所察覺,她丟下雨傘,向黑衣人追了過去。等小光頭跑到樓下,哪裡還能看見兩個人的身影?134號門口,隻剩下一把雨傘,漂浮在水中。黑衣人似乎對這一帶特彆熟悉,他跑得越來越快,肖寒離他就越來越遠,最後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它消失在雨霧中。冉飛說的是對的,袁義標不一定是凶手,又或者,這兩個案件根本就不是同一人所為。肖寒決定,派人去鬆江一趟。她不想冤枉一個好人,更不想放過一個壞人。袁義標絕不是簡簡單單給百樂門看鑰匙的瘸子,肖寒可以肯定,他的故事在等著他們。回到巡捕房,看見冉飛正在辦公室裡翻查資料,肖寒這才想起,他還有封信在自己這裡,趕緊翻出來遞給他:“喏,你的信。”冉飛打開信,突地臉色一變,問道:“人呢?”“什麼人?”“送信的人啊。”“早走了,這信都收了大概有兩個多小時了吧,奚奇收的,雨太大,也沒看清楚是誰送的。”“胡鬨。”看冉飛根本沒注意到自己濕淋淋的像個落湯雞一樣,反而責怪自己的疏忽,肖寒突然覺得有些失落。她對冉飛說道:“我得回趟家,哦,剛才我去了曲冰家一趟,有個人一直跟著我身後,最後被我發現,跑了。這個人,案發當天也出現過一次。”“嗯,我知道。”冉飛似乎一點也不驚訝。“你知道?你怎麼知道?”見肖寒這麼問,冉飛將手裡的信推到她眼前,說:“你看吧。”肖寒將信看完,低聲說了聲對不起,她說:“我也不知道這樣啊,那現在怎麼辦?”“還能怎麼辦?等唄。”“嗯,你安排人去鬆江查一下袁義標的底細吧,他根本沒那麼簡單。我今日在審訊室意外看到了他的手,不應該是他這樣的人該有的一雙手啊,簡直是飽經風霜,這讓我感覺有點意外,他肯定是個有故事的人。或者說,他曾經經曆過什麼……”肖寒邊將衣服裡的水擠出來,邊若有所思地說。“嗯,這事兒我去辦,你快回去換身衣服,可彆得了風寒。”“行,那我走了。”冉飛送肖寒走出門口,便來到窗邊,點起煙,看著外麵的雨,怔怔出神。過了一會兒,他又回到桌邊,拿起那封信,隨即衝進了雨幕中。
屍體拚圖案:第3章 嫌疑人(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