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寒其實沒走遠,她下車之後轉個彎又走去了斯和路134號。對於辦案,冉飛才是高手,肖寒還是比較擅長屍檢,她再次折回來,就是怕遺漏掉什麼重要的信息。宅子裡還有幾個探員在做善後工作,肖寒打過招呼後,再次打量起這棟房子來,這一次,她看得特彆仔細。同租界內大多數的建築不同,這一代還是上海的老式建築,院子不大,上下兩層的小木樓。院子裡除了牆角零星的幾株雜草外,並未發現彆的什麼東西。肖寒直接進了屋,門口左邊地上並排擺著幾雙鞋:黑白紅三雙高跟鞋,一雙黑色布鞋,兩雙繡花拖鞋。右邊有一個衣架,架子上掛著一件綠色風衣,一頂有紅色絹花的白色禮帽。肖寒繼續朝前走,剛走兩步便若有所思地停下來,繼而又回到了門口。她蹲下身,仔細觀察著地上的鞋子,終於確定,這兩雙看似一模一樣的繡花拖鞋其實並不一樣,有一雙要大一些,而那雙紅色的高跟鞋也是,比另外兩雙都略大一點兒。她連忙衝向臥室,打開衣櫃,翻看起裡麵的衣服來。衣櫃裡有幾件風衣,幾條旗袍,還有幾件連衣裙,肖寒認真地比對了下,並最終確定,這不是一個人穿的衣服,也就是說,這房子裡應該住著兩個女人。肖寒站在房屋中間,環顧四周發現衣櫃頂上還有兩個木製手提箱,略一愣神後,肖寒全都提了下來。其中一個箱子是空的;而另外一個拎著沉甸甸的,並且還上了鎖。她將這隻手提箱拎到門外,再次返回臥室。房間內的血腥味還未褪去,此時太陽落山,屋內更顯冷清,肖寒深呼吸兩下,這才又進入狀態。又仔細勘察一遍現場,發現床上很乾淨,除了被褥和床單枕頭外,彆無他物,房內幾個抽屜中也沒發現什麼重要的物件。在這樣封閉的空間被謀殺,肖寒百思不得其解,凶手是如何做到的?走到窗邊,透過鏤空窗格上糊紙的那幾個破洞看向外麵,除了院外的一點圍牆外,僅能依稀看見路上的幾個行人,斜著還能瞄見隔壁鄰居家的院角。窗戶是固定的,並沒有窗台,糊紙是從外麵貼上去的……肖寒突然想到什麼,她抬腿跨到窗外,並一躍而下。窗下的地麵上,有幾張小得不行的糊紙片,肖寒撿起它們比對了下,從缺口可以斷定,這些紙片是剛從窗上撕裂下來的。肖寒拿著紙片若有所思:“窗戶離床不足三尺,離床頭……如果用鐵絲的話……”她比劃了幾下,終於會心一笑。就在這時,她突然感覺有人盯著自己,肖寒扭頭,隻見圍牆外一個黑影一閃而過,不疑有它,她立馬追了出去,可是哪裡還有那人的身影。樹杈上,一隻黑色的烏鴉撲棱著翅膀飛向天空,一切又恢複了平靜。肖寒勘查完後,向手下探員交代了手提箱的事兒,便決定先回巡捕房。肖寒從曲冰家出來後,總感覺後麵有人跟著,斯和路到巡捕房也就一刻鐘,她調頭看了幾次,卻沒發現什麼可疑人物,這真是見鬼了?回到巡捕房,肖寒找到小光頭,便開始詢問曲冰所有的裙帶關係。“她在上海真的沒有朋友?”小光頭:“應該沒有。沒聽她說過,我也沒看見過。”肖寒:“可是她家裡有彆的女人的衣物和鞋子,所以我斷定,應該有人在她家裡住過。”小光頭有點茫然:“彆的女人?我確實沒有見過,平時都是她過來找我的多。”肖寒:“那你知道她平時都去什麼地方嗎?”小光頭:“圖書館、戲院、教堂還有養心齋,彆的我就不知道了。”肖寒:“看你這女朋友談得……竟然對自己的枕邊人知道寥寥。對了,我似乎被人跟蹤了,我懷疑此人和案件有關,但這人有很強的反偵察能力,所以我沒抓住他……這樣,你去曲冰家盯著,叫談天去查一查最近和曲冰接觸過的所有人。”小光頭:“寒姐,我……我能再去看看她嗎?”肖寒:“彆去了,聽姐的。趕緊找到凶手,以告慰她在天之靈。”想想曲冰的死狀,肖寒直接拒絕了小光頭的請求。小光頭落寞地走了,肖寒歎了口氣,巡捕房內的幾棵白玉蘭花開得正豔,花朵隨風搖曳,葉子卻還未長齊。肖寒坐在椅子上,取出信封和信紙,隻見她在紙上寫到:“Angry,I'msorryIbrokemypromise……”這幾天,淅淅瀝瀝的小雨下得讓人心煩,曲冰的案子卻沒有絲毫進展,巡捕房竟又接到了新的報案,歌廳百樂門發現一具女屍!死者是百樂門一位名叫“小仙女”的歌女,死在換衣間。八點三刻她登台還唱了一曲《夜上海》,然後回到後台換衣間,便再也沒出來過。巡捕房九點接到的報案,也就是說從小仙女登台、唱歌、結束後回到換衣間到被人發現遇害,總共也就花了一刻鐘的時間。或者可以這樣理解,凶手根本來不及逃跑,也就是說,凶手還藏在百樂門!肖寒一聲令下,巡捕房幾乎全體出動。一到戈登路,肖寒立即下令封鎖這個被外國人稱為遠東第一樂府的百樂門。百樂門內依然歌舞升平,從外麵就能感覺到它莊嚴富麗的氣息,撲朔迷離的燈光折射在玻璃地板上,簡直好比繁花盛錦,極儘奢華。看來死人的消息還未傳出,肖寒等人一進入,立即就引起一陣慌亂。老板程三爺安撫好眾人後,這才帶肖寒等人來到換衣間。示意守在換衣間門口的手下離開後,這才領著他們走了進去。百樂門共三層,它的換衣間在二樓靠後回馬廊廳的儘頭,三麵牆櫃,兩排晾衣架上掛滿了衣服,晾衣架中間擺放著皮質長沙發。沙發上正坐著三個瑟瑟發抖梨花帶雨的姑娘,見程三進去,其中一個立即撲到他懷裡,叫了聲三哥。程三爺推開她,指著肖寒道:“把你們知道的全都告訴肖法醫,不許有絲毫隱瞞。”隨即,程三爺的神情一凜:“少說一個字,有你們好看。”越過此女,程三爺帶著肖寒來到了沙發儘頭。肖寒一眼就看到噴灑在衣櫃上的血跡,旁邊的衣架,已被推到一邊,地上躺著一名女屍。肖寒吃了一驚,若有所思:“又是這樣……”地上躺著一個身穿紅色紗裙的女人,紗裙及肩,能看出她雪白的肌膚,隻是,她的頭顱已在三步之外,身體與頭顱之間已形成一片血泊,鮮血還在潺潺而出。肖寒仔細看了她的眼睛,又檢查了下她身體的其它部位,終於肯定,這是和曲冰一模一樣的死法。那麼凶手?等肖寒檢查完畢,旁邊的探員便將屍體收拾起來,放在擔架上準備帶回去。歪在一邊的衣架上掛著頂紅色的紗帽,帽子旁邊搭著一條大紅水仙的旗袍,看來,死者是在準備換衣服時遇害的。“死者叫什麼?”肖寒問道。程三爺忙答:“藝名叫小仙女,她真正的名字叫夏落,以前是……”“是什麼?”見程三爺吞吞吐吐,肖寒問道。“是妓女出身。不過,到我這兒後就已經不是了,她現在同她們一樣,都是舞女。雖然到這兒不足三個月,平時還是有很多人捧她的場。”“小仙女……”肖寒沉吟一下,繼續問道:“誰報的案?”“百合,過來一下。”程三爺喊過沙發上坐著的一個姑娘。“我當時正在前麵的包廂,手底下一個兄弟來說死了人,我才過來將現場控製一下。不過,人是百合先發現的。百合,你來跟肖法醫說說。”肖寒點頭,看著這個叫百合的姑娘,示意她說下去。百合看了一眼擔架上的屍體,仍是心有餘悸,顫顫巍巍地說道:“我……我和茉莉、米蘭進來換衣服的,我的衣櫃在最裡麵,可我剛到這裡就看見小仙女躺在地上,嚇,嚇死人了,我叫了一聲,茉莉和米蘭才過來的……”“除了你們三個,還有沒有發現彆的人?”肖寒問她。“是這樣,這裡平時隻有姑娘們能進來,我一般會安排兩個兄弟在門口守著。這個地方,雖然隻做她們換衣用,可奈不住客人多,怕他們走錯地方。”“三爺,能把你那兩個手下帶過來嗎?”“這個當然沒問題。”程三爺說著朝門外喊:“去把小六和蠍子給我叫來。”“是,大哥。”門外立即有人應道。不多一會兒,兩個身著黑衣的年輕人小跑著進來,然後規規矩矩地站在程三爺旁邊。“說吧。”程三爺發話。“是。”其中一個年輕人點頭後,才朝肖寒說道:“肖法醫,我叫小六。當時我和蠍子站在門口,突然聽見尖叫聲,我進來才發現死了人,然後我去找了大哥,大哥叫我報的案。”“在這之前,有沒有發現可疑的人進出過這裡?”肖寒問。小六搖頭:“沒有,門口我們一直守著,小仙女進來後就隻有她們三人進來,而且也沒有人出去過。”聽到小六這樣說,肖寒不禁又觀察起這個換衣間來,這是一個相對密閉的空間,三麵靠牆的衣櫃分上下兩層,屋頂上兩盞明亮的吊燈,除了進來的那個門外,並沒有其它出口,甚至連窗戶都沒有。“三爺,這些衣櫃可以打開看看嗎?”“一切聽肖法醫的,小六,你去找小袁拿一下備用鑰匙。”聽見程三爺吩咐,小六立馬轉身走了出去,百合估計害怕了,跟在小六後麵,又在沙發頭剛才的位置坐了下來。另外兩個女孩,一個雙手抱膝,另一個埋著頭,她們都在輕輕啜泣。肖寒走過去,朝她們問道:“你們誰是茉莉?誰是米蘭?”埋頭的女孩抬起頭,目光躲閃一下,還未說話,抱膝的女孩便說道:“我叫米蘭,她叫茉莉。”“你們有沒有發現一些可疑情況?”茉莉搖頭,叫米蘭的女孩繼續說下去:“剛才我們都在舞廳跳舞,小仙女還登台唱了一首歌,她下台之後便沒怎麼注意,沒想到這麼一會兒便被人殺了。”“三爺,外麵的客人都在吧?”肖寒問程三爺道。“按巡捕房的吩咐,從報案到現在,前後門都有人把守,沒有我的吩咐,外麵的人都隻準進,不準出。”正說到這裡,小六氣喘籲籲地跑了進來:“大……大哥,沒找到小袁。”“廢物,去安排人給我繼續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見程三爺發怒,小六忙不迭地又跑了出去。
屍體拚圖案:第2章 再起風波(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