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私定終身(1 / 1)

金雀釵 十三兒 2062 字 4天前

容蘭愣了愣,不太明白他的意思。鳳棲梧隻是看著她笑,明明清瘦得弱不禁風,一副任人宰割的樣子,偏偏又生出一種狡滑如狸的錯覺來。想起以往太皇太後和皇帝對雍王的態度,容蘭的心不禁有些泛冷,囁嚅道:“你是說,陛下意圖鏟除雍王,便與晉王聯手策劃了這出刺殺事件栽贓給雍王,逼他狗急跳牆,趁機將他殺掉?”鳳棲梧緩緩點頭,並伸手拭去她額頭上的冷汗,柔聲道:“瞧你,都出汗了。”容蘭硬生生地打了個寒噤,甚至連臉色都有些發白,她強壓下心頭的恐懼,顫聲問:“既是陛下有意策劃,那太皇太後為何……”“先前你也說過,太皇太後與晉王之母有芥蒂,斷然不會重用晉王,這是其一;其二便是晉王與陛下是叔侄關係,同樣流淌著皇家血脈,一旦晉王有二心,則禍患無窮。”“所以從一開始陛下舉薦晉王,太皇太後就起了殺心?”“正是。”這些內情聽在耳裡懼在心底,容蘭不免暗歎朝堂的明槍暗箭。鳳棲梧分析道:“一直以來朝中分了三大派,以景陽王和張將軍為首的外戚派,即幕後靠山是太皇太後。第二便是以雍王為首的護雍派,第三則是以丞相為首的中流砥柱。”“那你呢?”“我?”鳳棲梧笑而不答,繼續說道,“這三大派相互抗爭相互製衡,它們既是保持朝廷穩固的脊梁,同時也是扼製皇權的枷鎖。這種相互依存的模式是太皇太後根據當時的局勢而演變的,就算先帝在位了這麼多年都無力改變,更何況剛繼位的李楚。”容蘭點頭表示讚許,她在明月宮當值多年,也算是耳濡目染了。鳳棲梧歎道:“陛下雖年幼,卻有帝王心計,他自然不甘受製於太皇太後的掌控。”“所以他扶持晉王為己用,想培植自己的羽翼?”“是的,想要徹底掌權,唯一的法子就是在朝政上扶持自己的勢力取代對方。隻是遺憾陛下選錯了人,他不該選晉王,要不然也不會滿盤皆輸。”容蘭沉默不語。鳳棲梧道:“還記得阿桂案嗎?”容蘭點頭,“記得,怎麼了?”“現在看來,阿桂案便是太皇太後做的了,要不然你也不會輕易脫身。”又道,“太皇太後在晉王的慶功宴上給他當頭一棒,一來是警告他勿要因功而驕,二來則是試探他在陛下心中的地位。”“陛下萬分重視。”“是啊,正是太過重視,才導致晉王走到今天。”容蘭回憶道:“那段時間朝臣屢屢向太皇太後進言,惹得她暴躁不已,如果那時候晉王知道收斂些,或許還能繼續活命。”“這些都是猜測罷了,不過晉王確實有樹敵的本事,想來被雪藏多年,一旦飛上枝頭,便自我膨脹起來,惹得朝臣埋怨。再加上陛下寵幸,放任其胡作非為,甚至連景陽王的禁軍調兵權都被他奪了去,委實兒戲。”“景陽王倒去過永臨寺,去乾什麼我不太清楚,不過他沒待幾日就跑了,因為寺裡吃素,他受不了。”鳳棲梧忍不住笑了,“你在寺裡住了好些日子,可是饞壞了?”“那是自然,我等大俗之人,還沒清心寡欲到日日吃素的境界,嘴都能淡出個鳥來,這種日子有什麼勁兒?”“如此說來,以後你若跟了我,粗茶淡飯是養不上了。”“跟你說正經的呢,彆打岔。”“好,那我們接著說正經的,說完正經的再說不正經的。”頓了頓,“方才說到哪兒了?”容蘭哭笑不得,“景陽王的兵權被奪,跑到永臨寺鬨。”“對對,瞧我這記性,捧殺你知道嗎?”“知道,把一個人捧上天,然後狠狠摔到地上。”“陛下便是捧晉王的那個人。”“可摔他的人不是太皇太後呀?”“太皇太後隻是借刀殺人而已。陛下想辦雍王,使苦肉計往他頭上扣屎盆子,太皇太後將計就計,坐實了晉王找刺客刺殺陛下意圖栽贓給雍王的罪證。如此一來,晉王已無活路可逃,而殺他的人卻並非是太皇太後,反而是陛下自己。你說,這招借刀殺人之計可使得妙哉?”容蘭底無語。無論是皇帝的叵測計劃,還是太皇太後的借刀殺人,一切事件環環相扣下來的主要關鍵卻是在他鳳棲梧身上!倘若當初他沒有扼製住雍王迫使兩方造成僵持的局麵,以當時的情形,晉王誓死斬殺雍王,雍王被逼舉兵造反也是極有可能的。一旦雍王逆反,大軍入京,局勢將一發不可收拾。不論是借刀殺人還是心機策劃,統統都達不到預想的效果,事情隻會變得更糟糕。可局勢偏偏被鳳棲梧控製住了,他不但促使太皇太後順利完成了借刀殺人,更是穩住了雍王沒有造成一發不可收拾的局麵。而晉王,不過是祖孫第一次博弈的棋子而已。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鳳棲梧微笑道:“你一定在想,在這起事件中我明明是個功臣,為什麼太皇太後不除掉雍王反而還要我挨板子呢?”“為什麼?”“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現在還沒到除掉雍王的時機,而我挨板子,也不過是太皇太後做給雍王看的罷了。”容蘭不禁冷嘲道:“說到底,都不過是她手中的一顆棋子。”鳳棲梧點頭,眼底忽然生出少見的疲憊來,他一本正經道:“容蘭,我今日同你說這些,是想讓你明白我的處境,我並不比你好,甚至比你更落魄。先前你抗拒我,怕是因為身份尊卑,而今我隻希望你打消這些念頭。今日你既然冒死來了,我鳳棲梧便會對你負責,必當好好籌謀我們的未來,隻要你信我,信得過我,鳳棲梧絕不食言。”這番言語說得極其誠摯,容蘭不免動容。當時聽到他命懸一線,她便心急火燎,那時她就知道她已經陷進去了。輕輕歎了口氣,也不知是無奈還是其他,“你若無心,便不會與我說朝堂上的事了;我若無意,也不會冒死走這一趟。”鳳棲梧麵露喜色,輕輕握住她的手。同是身陷囹圄的局中人,今日相互表明心跡,仿佛一夕之間就有了依靠,有了憧憬和寄托。他心係於她,願為她籌謀脫身之策,許她白首;她心係於他,願為他冒殺身危險,交付真心。隻可惜交心的時光總是那麼短暫,他們本來還有許多話想敘說與對方,卻不得不暫時中斷。劉內侍已催促過多次,容蘭怕誤事,隻得與鳳棲梧依依不舍道彆。可他還不願放手,隻是目光灼灼地看著她,不言不語。容蘭被他看得窩心,有那麼一瞬她也想停留下來,留在他的身邊陪伴他。奈何,她已經觸犯宮規,倘若誤事,後果不堪設想。一狠心,她頭也不回地走了,身後傳來鳳棲梧的呼喚聲:“容蘭……”容蘭頓身,他道:“信我。”容蘭回頭道:“我信。”鳳棲梧笑了,容蘭這才心安理得地走了。在回宮的途中她既緊張又振奮,仿佛在一夕之間她就有了新的盼頭和希望。而那份希望是看得見摸得著的,它不是在夢裡,而是在身邊,僅僅隻有一牆之隔!回宮的過程很順利,梁婉還沒回來,也沒人發現她的異常。晉王被判秋後處決是鐵板訂釘的事實,然而李楚還想為其開脫罪名,私底下去過地牢兩次。消息一傳到明月宮,太皇太後方才還樂嗬嗬的,轉瞬就變臉了。一旁的裘賢妃和梁婉揣摩不透她的心思,隻得惶恐跪下道:“老祖宗息怒!”見兩人受驚,太皇太後收起怒容,溫言道:“瞧哀家這記性,方才被皇帝氣著了,倒是忘了你們,快起來吧,可有被嚇著了?”裘賢妃搖頭道:“倘若陛下惹您生氣了,臣妾願替他向您請罪。”她的維護令太皇太後又氣又笑,無奈擺手道:“罷了罷了,既然哀家心疼你,你又這般維護他,哀家便不與他計較了。”頓了頓,“如今身子可大好了?”“回老祖宗,臣妾已無礙了。”“嗯,隻有身子養好了才能為皇室開枝散葉。”裘賢妃害羞地低下頭不說話,梁婉知道太皇太後要處理些事,識趣道:“老祖宗與賢妃和兒臣說了這麼久的話,隻怕是乏了。”“你這一說還真有些乏了,老了,比不上你們這些年輕人。”二人不再逗留,齊齊跪禮退下。出了明月宮,裘賢妃壓根就不想跟梁婉同道,匆匆告辭。梁婉知她還記恨著秋霞被杖責一事,心思一動,忽然呼道:“裘賢妃。”裘賢妃頓住身形,一旁的半夏警惕地護著她,生怕梁婉找茬。梁婉緩緩走上前,淡淡道:“哀家有些話想同你講,不如一起回去,如何?”裘賢妃還沒出聲,半夏就急急道:“我們娘娘身子……”“放肆!這裡豈有你說話的份兒?!”半夏不敢吭聲了,裘賢妃高昂著頭顱,倒要看看對方能耍出什麼花樣來,無所畏懼道:“既然太後娘娘相邀,臣妾自當服從。”於是二人緩步同行,路上裘賢妃沉默不語,梁婉心中斟酌許久才道:“哀家知道,賢妃還在責怪哀家杖責秋霞。”“臣妾不敢。”梁婉冷哼一聲,斜睨她道:“一個把什麼都寫在臉上的人,跟姚淑妃比起來可差遠了。”此話一出,裘賢妃愣住。梁婉故意刺激她道:“姚淑妃可比你會做人多了,也對,你若有她的一半智慧,又豈能有秋霞這等不知分寸的奴婢?”這話把裘賢妃給活活氣著了,懊惱道:“太後娘娘有什麼話直說便是,不必拐彎抹角罵人。”梁婉這才正眼瞧她,“知道哀家為何要與你說這些嗎?”“臣妾不知!”“哀家是罵你傻,像個二愣子一樣分不清是非。那秋霞作死造謠生事引起宮裡恐慌,哀家杖責她不僅僅是做給你看的,更是做給所有後宮之人看的。更何況事後哀家還派太醫診治,倘若哀家要打死她,何至於如此?結果你倒好,反而還恨上哀家了。”裘賢妃閉嘴不語。梁婉接著說道:“怕是沒有人跟你說過吧,杖責秋霞的主意並不是哀家拿的,是哀家的貼身侍女容蘭。”頓了頓,“容蘭是什麼身份你知道吧。”“臣妾知道,她是薑嬤嬤底下的人。”“你清楚就好,哀家不比你,你進宮好歹還有娘家人,私底下還能說說體己話。但哀家沒有,容蘭是明月宮的人,她是一個怎樣的存在相信你是清楚的。”“臣妾知道。”“秋霞引起後宮恐慌,當時你和陛下,還有太皇太後也不在宮裡。為穩住後宮,不止容蘭逼哀家處罰秋霞,還有姚淑妃也一並跪求。”這話令裘賢妃吃驚,恨聲道:“姚淑妃也參與了?這與她何乾?!”梁婉嘲諷道:“說你蠢還不自知,你同那姚淑妃是什麼立場你心裡頭沒譜嗎?”裘賢妃抑製住情緒沒有答話。梁婉冷聲道:“一個是明月宮的人,一個又是淑妃,二人跪求哀家責罰秋霞,你若是哀家,處於那個局麵,又當如何?”裘賢妃咬咬牙道:“淑妃好狡猾的心腸!”“總算是開竅了,明麵上哀家是惡人,可背地裡姚淑妃的心思才值得揣摩,就算你追究起來,也怪不到她頭上,你說哀家冤不冤?”經過這番敲打,裘賢妃的態度發生了轉變,跪下道:“臣妾知錯了,還請太後娘娘責罰。”梁婉趕緊攙扶她起身,“哀家的苦心你明白就好。”“臣妾明白。”“那你還記恨哀家嗎?”“臣妾不敢,太後娘娘有自己的苦衷,要怪就怪臣妾管教無方,以至於秋霞闖下大禍,幸娘娘仁慈留她一條小命,算是保住了臣妾的顏麵,臣妾感激都來不及,哪能記恨。”梁婉滿意點頭,“今日哀家提醒你,日後你得小心姚淑妃,她可是個厲害角色,不能掉以輕心。”“謝太後提醒,臣妾謹記於心。”梁婉和善地拍了拍她的手,意味深長道:“走吧,日子還長著呢,無論如何,哀家都是支持你的。”裘賢妃喜道:“多謝太後體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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