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局中局(1 / 1)

金雀釵 十三兒 2150 字 4天前

聽到這裡,人們不禁“呀”的一聲,連太皇太後都驚訝不已,皺眉問:“那刺客當真如此說?”裘賢妃點頭道:“當真!”她的情緒也跟著激動起來,加重聲音道,“當時舉座皆驚,無不嘩然!”所有人的心都跟著緊繃起來,太皇太後沉不住氣問:“後來呢?”“晉王勃然大怒,當眾質問雍王。雍王雖有辯駁,卻無法服眾,二人隨即打了起來。接著禁軍和王府裡的人打打殺殺,壽宴頓時被掀得七零八落,場麵一片混亂。”太皇太後追問道:“那名刺客呢?”“刺客被殺了,眾人打打殺殺的,滿地血腥,臣妾也是在那個時候被嚇暈的。”頓了頓,頗不好意思道,“臣妾沒膽量,讓老祖宗您看了笑話。”“也難為你了,弱女子家家的,哪有見過如此混亂場麵。”“謝老祖宗體恤。”一場驚心動魄的鴻門宴被裘賢妃簡述出來,她們雖沒有親身經曆過,卻也想象得出當時的危險場景。姚淑妃拍了拍胸口,稱讚道:“還是賢妃妹妹膽色過人,要是姐姐我啊,恐怕連小命都給嚇沒了呢。”裘賢妃看著她,意味深長道:“姐姐言重了,跟妹妹宮裡的秋霞比起來,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提到秋霞,姚淑妃低頭不說話了,梁婉則乾咳兩聲道:“老祖宗,昨日您車馬勞頓,兒臣尚有一事未報,還請老祖宗責罰。”太皇太後看向她道:“何事?”梁婉正色道:“前日夜裡陛下和賢妃遲遲未歸,宮中流言四起,鬨得人心惶惶。後經兒臣追查,才得知流言是從昭陽宮秋霞口裡傳出的。兒臣深知禍從口出,遂向秋霞施刑,將其杖責。”頓了頓,“此事賢妃不知情。”太皇太後垂下眼簾,問道:“那秋霞傳了什麼流言要罰杖責?”梁婉慌忙跪下,“兒臣,兒臣不敢說!”“說!”“秋霞說……說雍王謀刺陛下,王嘉大軍揮軍入京,皇城就快要破了。”裘賢妃連忙跪下,不由得冷汗淋漓。太皇太後看著她,不緊不慢道:“賢妃,你可有話要說?”“老祖宗息怒!”“依哀家看來,你那婢子管教無方,不要也罷。”“老祖宗!”裘賢妃跪著爬了過去,一把抱住她的腿道,“老祖宗,您寬宏大量,就饒了秋霞這一回吧。她從小陪在臣妾身邊,對臣妾忠心耿耿,如今犯下大錯,是臣妾管教無方,還請老祖宗您留她一條賤命。”太皇太後沉默許久,才道:“也罷,念你不知情,又在壽宴上受了委屈,哀家便饒了秋霞這一回,倘若再有下次,連你一塊兒罰。”“謝老祖宗!”“起來吧。”裘賢妃顫顫巍巍地爬了起來,太皇太後到底還是心疼她,衝薑嬤嬤道:“你等會兒去取些溫補的藥材來,送到昭陽宮去,賢妃受了驚身子弱著呢,得好好養養。”薑嬤嬤應了聲是。裘賢妃紅著眼眶跪謝。“你們都散了吧,哀家乏了。”眾人跪禮退下。薑嬤嬤端來參茶服侍,太皇太後接過手若有所思道:“你說太後有這個膽量敢杖責賢妃的人嗎?”薑嬤嬤道:“隻怕沒有。”“那是誰做的主,淑妃?”“淑妃性子軟,又聰慧,自然不會出頭去處罰賢妃的人,那是要被記仇的,倒也不像她的作風。”太皇太後笑了,“那倒有趣了。”薑嬤嬤老實道:“容蘭平時雖像個悶葫蘆,關鍵時候卻是個做實事的人,不會輕易掉鏈子,這也是當初奴婢向您推薦她到寧清宮的原因。”太皇太後滿意道:“到底是從明月宮出去的人。”“是啊,奴婢仔細打聽過了,前日夜裡宮裡一團糟亂,人心惶惶,多虧寧清宮殺雞儆猴把局勢鎮住了,若不然後果不堪設想。”“嗯,往日哀家倒是小瞧她了。如今看來,辦事中規中矩,既不出格也不受軟,假以時日可當重用。”薑嬤嬤笑道:“謝老祖宗嘉獎,容蘭能得到您的認可,那便是奴婢沒挑錯人。”“瞧你嘚瑟的。”突聽外頭宣報,皇帝來了。太皇太後揉了揉太陽穴,忽然感到一陣頭疼。與此同時,寧清宮的梁婉心情大好,本以為不好交差,哪曉得太皇太後非但未怪罪,反而還追責裘賢妃。不過容蘭的心情則忐忑不安,因為她關心鳳棲梧目前的情況。之後幾天經過輾轉打聽才得知,雍王刺殺案的主審日期定在八月十二七,主審人是大理寺卿鐘良懷,皇帝和太皇太後則陪審。按照當時裘賢妃的所見所聞,雍王刺殺皇帝證據確鑿,在場的見證人也不少。可不知怎麼回事,鐘大人審著審著,刺殺皇帝的幕後指使者竟從雍王轉變成了晉王!審案當日的情形後宮是無從知曉的,從早到晚容蘭都心神不寧,心中盼著鳳棲梧彆遭罪才好。見她來回踱步,神情恍惚,梁婉奇道:“今兒你怎麼了?”容蘭回過神,摸額頭道:“奴婢怕是發燒了,總覺心裡頭悶得慌。”梁婉不耐煩道:“既是病了,那就去歇著,彆在跟前晃來晃去,看著心煩!”傍晚時分,薛彪偷偷過來傳了個信兒,說的自然是審案結果。審案過程薛彪並未多說,他隻告訴了容蘭兩件事情:其一是刺殺皇帝的幕後主使者並非雍王,而是晉王。晉王犯下弑君之罪,晉王府被抄了家,親眷被流放,晉王也被判到秋後處決。其二便是鳳棲梧挨了三十大板子,監督者是雍王。這個結果徹底顛覆了容蘭的猜想,她不可思議道:“都說當日的局勢之所以沒有惡劣發展,全靠鳳大人牽製,怎麼到頭來他卻挨了板子?”薛彪歎了口氣,道:“太皇太後說了,她離宮的時候曾囑咐鳳大人督政,卻不想在他眼皮子底下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鳳大人督政失職,導致雍王蒙羞,故罰他三十軍棍,讓雍王監督,算是給雍王一個交代。”停頓片刻,又繼續道,“當時鳳大人是沒有異議的。”“那現在鳳大人情況如何?”“情況不大好,眾所周知鳳大人跟雍王一向不睦,而今卻被雍王盯著打板子,還不往死裡打?再說了,就算常人也扛不住三十大板子,更何況文質彬彬的鳳大人,聽說這會兒高熱不退,情況危急,禦醫都去了好幾撥呢。”聽到這個消息,容蘭的心底一咯噔,差點腿軟跪了下去。見她麵色不對,薛彪問道:“容姑姑,您怎麼了?”容蘭回過神兒,“勞煩薛內侍跑這趟了。”說罷掏出準備好的錢銀塞給他。薛彪推卻道:“使不得,使不得!”“請薛內侍務必收下,往後還有叨擾的地方。”“那……好吧,時候也不早了,小奴還得去辦差。”“有勞了。”薛彪走後,容蘭心亂如麻,她不停地來回踱步,腦中就隻有一個念頭,她想去見鳳棲梧!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她都要去見他,見他!心中有了主意,次日容蘭趁著辦差的時候順路去了一趟永和宮。不巧的是徐仁福外出辦事了,要到下午才能回來。掐算了時辰,下午容蘭又走了一趟,把來意跟徐仁福說了,他沉吟許久方道:“姑姑是打定主意要做這件事了嗎?”容蘭神色堅定道:“不管結果如何,我都是要做的。”徐仁福歎道:“還記得我初進宮時備受欺辱,全靠姑姑心慈照拂,仁福才有今天,既然你主意已定,這個忙我是幫定了的。”又道,“隻是姑姑可想清楚了,後宮女眷私會外臣,一旦事發我們皆會喪命,你可會後悔?”容蘭垂頭不語。徐仁福繼續道:“此事需要從長計議,中間的任何環節都會導致事態敗露,姑姑也莫要心急,待仁福好生斟酌籌謀。”容蘭輕輕地“嗯”了一聲,與他說定後也隻有回宮去等消息。沒隔幾日機會便來了,往常上午梁婉都會去明月宮向太皇太後問安,今日也不例外。容蘭裝病向她告假,她也沒當回事,準她在屋裡歇著。待一行人走後,容蘭跟白英叮囑了幾句,說要出去辦點事,若有人來尋,便讓她幫忙應付著打發掉。白英不做多想,滿口應承下來。離開寧清宮,容蘭並未去找徐仁福,而是去了劉內侍的住處。先前徐仁福通過關係打通了劉內侍,又花了不少銀子和酒才令他答應願意冒這個險。劉內侍找來太監的常服,容蘭迅速換上,他又交代了些要緊事,她一一謹記。隨後兩人前往膳房去取皇帝賜給攬月軒的藥膳。容蘭拎著食盒躬著身子緊跟在劉內侍身後,一路過來都還順暢,誰知二人剛到朝陽門就撞上了霍公公。容蘭暗呼不妙,低垂著頭,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上。劉內侍恭敬行禮,霍公公隨口問了幾句,他一一作答。霍公公掃了二人幾眼,沒說什麼就打發了去。劉內侍如臨大赦,領著容蘭匆匆前往朝陽門,給侍衛驗過牌子,未發現異常才放二人出行。到了外廷的攬月軒,由仆人通報後管家親自將兩人接迎到裡屋。交代了來意,管家當即領容蘭到鳳棲梧的臥室,劉內侍對她低聲道:“你得快些,莫要誤了時辰。”容蘭點頭,管家和劉內侍很有默契地退出去了。滿室藥香彌漫,鳳棲梧虛弱地躺在床上,一臉蒼白病容。容蘭輕輕地走到床邊,坐到床沿上看他。這麼好的一個人兒,才短短數日就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她的心裡說不出的難過,一時沒忍住掉了些淚來。被她嘈醒,鳳棲梧在昏昏沉沉中動了動眼皮,困頓睜開一絲縫隙,眼前的人影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察覺他醒了,容蘭趕緊抹淚,輕聲道:“大人可醒了?”熟悉的聲音闖入耳中,鳳棲梧吃力睜眼,映入眼簾的麵龐似曾相識,卻又虛幻得不真實。隔了半晌,他才努力控製驚喜,沙啞開口道:“容蘭,可是你來看我了?”見她哭了,鳳棲梧有些手足無措,趕忙伸手替她拭淚,卻不甚牽扯到後背的傷處,頓時疼得呲牙咧嘴。容蘭不忍他受罪,連忙製止他彆亂動。鳳棲梧顧不得疼痛,上下打量她,緊張問道:“你怎麼出來了?你是怎麼出來的?後宮女眷……”剩下的話他問不出來了,她的眼淚澆滅了他的焦灼,他隻是緊緊地握住她的手,一時竟覺異常心安。那聲擔憂的話語她終究沒有說出口,也不必說出口。以前他觸碰她的手時會感到自卑,但現在不會了,反而會自嘲道:“奴婢的手粗糙得很,可彆把大人刮疼了。”鳳棲梧又氣又笑道:“故意來氣我不是?”容蘭沉默不語,她本來有很多話想對他說,可真見著他了卻一句話都說不出。鳳棲梧似想起了什麼,問起她來攬月軒的經過,她簡短敘述,他沉吟道:“往後劉內侍的人情定要還他。”“這是自然。”“你……”兩人忽然同時開口,卻同時怔住,鳳棲梧道:“你先說吧。”容蘭道:“還是你先說。”“我有很多話想與你說。”“我亦如此。”“可我不知道從何說起……”這句話兩人又同時說了出來,再一次愣住,容蘭笑著搖頭道:“還是我先說吧,你現在感覺怎麼樣,身子還好嗎?”“暫無大礙,多靜養些日子就好了。”容蘭稍稍放下心來,一本正經道:“我心裡頭裝了好多疑問,不問個清楚不放心。”停頓片刻又道,“這次的刺殺案聽裘賢妃的描述明明是雍王主謀的,怎麼最後卻審成了晉王主謀?”鳳棲梧的神色微微變了變,意味深長道:“你聰慧過人,又在明月宮服侍了太皇太後多年,她的性情你自然了解一些。”“太皇太後的性情我是清楚的,晉王之母何淑妃與她有芥蒂,自然容不下晉王……”仿佛料到了什麼,她揣測道,“你是說判決晉王是太皇太後的意思?”“正是。”容蘭吃驚不已,細想片刻方道:“可依照裘賢妃的說詞,當時的情況確實是雍王意圖刺殺陛下,晉王拚力護駕才對啊。”鳳棲梧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不答反問:“如果你是雍王,你會明目張膽地借著壽宴刺殺陛下犯下弑君之罪嗎?”“這……”“雍王野心勃勃,混跡朝堂多年能權傾一方,又豈是這等愚蠢之人?”“你是說中間有隱情?”“必然。”本以為隻是一起單純的刺殺事件,誰料中間竟是一場局中局。容蘭不禁困惑了,想不明白其中蘊藏的玄機。見她苦思冥想,鳳棲梧又提點了一句:“你覺得陛下平時對雍王的態度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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